這幾天的時間,我都在外頭做宗教詐騙。我替自己買了套西裝,還有嶄新的皮鞋。除此之外,我也去美容院把這張沒有精神的臉給換了下來,不只刮了鬍子、做了頭髮,甚至還將黑頭粉刺跟細紋都處理了一遍。我那天回到家後,跟母親講了我找到工作的事情。我大聲告訴對方,我不想要再用糜爛的態度面對人生了!我討厭以前的自己,所以決心要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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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很配合我,將我房間裡不要的東西全部打包成袋丟了出去。緊接著,我的床單、枕頭、棉被都換過一套。最終,窗簾也被拿下來洗了一遍。我的衣櫃上都是我數年前買的衣服,很多都已經不合身了。母親給了我一小筆錢,要我去買點衣服褲子穿穿。我謝過她的好意,並拿著錢去大眾品牌的服裝店買了幾套短T、長褲還有冬天的薄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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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人問我是否滿意現在的人生,我可能會答或許吧!不,我現在很喜歡我的人生。我能從我的人生遭遇中汲取能量,成為更好的人。我跟耶穌做詐騙的工作,讓我覺得自己還能被人重用,跟大學時期或者剛出社會不同,總算有人接受了這樣的我。每每想到過去糜爛的生活,就讓我想要哭泣,我會在棉被中不斷哭泣,直到凌晨太陽升起。那種哭泣的感覺真是美好,讓我有種正在活著的感受。我告訴自己,若我走回頭路肯定會選擇自殺吧!我寧願相信接下來的生活會越來越好,也不願相信失敗這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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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我會跟耶穌去賣受過祝福的壺。我只要唬爛一些有關癌症的治癒、心靈的昇華、事業越來越順利之類的事情,對方就會買單。為此,我還整了一張癌症的治療報告。現在,我最新的把戲就是告訴買家,我因為化療而不見的頭髮,在買下壺後就長回來了。當然,不是所有人都會買單,我們會挑選正在猶豫的對象,幾天後再回來找對方,說更唬爛的偏方證言。隨後,抬高價格讓對方認為不買不行。最終,我們賺到的利潤會高出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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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我們會偷偷潛入醫院賣一些保健產品。我們會解釋,這些保健品能夠治癒爛瘡、失明、甲狀腺腫大還有截肢後的幻肢痛等等。雖然有被醫生、護士發現的危機,但這些病人願意掏的錢可比那些買壺的人多上許多!我們光賣一套保健產品就能賺十來萬元,何樂而不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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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耶穌會用魔術來吸引小朋友父母買單。像是把衛生棉撕碎藏在手中,然後在另一隻手劃一道口子,用衛生棉碎片將血全部吸走,來假造神蹟。大多數的小朋友都看不出端倪,所以他們會不斷吵父母買耶穌那快速治癒傷口的OK绷。總之,只要跟耶穌一起行動,我就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像是個超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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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我們會到旅館賣保險套還有鯨魚油。只要吹噓這些東西多麼不容易懷上孩子,或者能讓陰莖增大許多,就會有中年人跑過來購買。除此之外,我們也賣印度神油,成分就是一般的精油而已,卻有許多人表示用了之後硬挺許多。這也側面論證了耶穌的話,這世界不缺解藥,只缺安慰劑。我們在夜晚,會開車奔向郊區所有的旅館賣性功能相關的產品。在跟旅館分贓後,許多旅館都表示同意我們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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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我與耶穌會到各地的小吃攤前賣油,那是被包裝成高級橄欖油的地溝油。通常,小吃攤只要聽到便宜的義大利高級橄欖油,就會買單了。我們不會跟對方要錢,只會要一頓餐點。這些鹹酥雞、滷味、炸串、烤肉等等,要吃多少就有多少。同樣是安慰劑的效應,明明來客數不多,卻被老闆吹成大有漲幅。我們吃著垃圾油製成的小吃,並不覺得有何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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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總會死,所以不欲拘泥於吃的東西健康與否。我認為快樂比較重要。」耶穌說著他一貫的大道理,表示人們都是笨蛋,不管是那個罵我的雇主、學校的朋友、鄰居或者其他人等等都是笨蛋!他指向我的心臟,認為我有一顆很不錯的心,所以絕對會幸福。父親走後,我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的溫暖。耶穌他一點也不像是其他人,或許他真的是神明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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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他吃著一盤老闆招待的滷味,味道明明很甜膩,我卻吃出了鹹味。不知何時起,我又哭了出來。我明明告訴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卻還是對以前的自己感到傷心與同情。耶穌示意我,這世界上鮮有能對自己過去遭遇感到失望的人,因為人們在成功後就只會著眼於成功二字。或許,這是人類的劣根性也說不定。當我望向他的眼睛時,才知道他跟我很像,就好像父親一樣,或者該說另一個版本的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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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搔了搔頭,看了眼手機,上頭出現了教授的訊息。教授表示,自己聽到了母親給他的消息,恭喜我從那骯髒深淵的垃圾生活中走了出來!她希望我能夠出來跟她吃一頓飯。當然,她會請客。我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我呆呆望向手機裡頭發光的文字,甚麼也不說。只是咬了咬嘴唇,問耶穌的看法。對方吃著滷大腸,同意了我的請假與回母校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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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兩點,我在棉被中不知道該怎麼睡覺。自從有了工作之後,我都在想以前的我是多麼頹廢、墮落,明明沒有任何才華,卻自認為是大庭葉藏般的人。我對此噗哧!笑了出來,原來我以前是這樣糟糕的人。我一想到若耶穌離開的話,我又會變回一個人。到時候我還有勇氣去過日子嗎?我無法判斷,只能深呼吸,強迫自己相信,我只是需要個安慰劑而不是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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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來臨,我走向了父親的神主牌位前,點了三炷香。隨後,跟母親吃起了早餐。當她過問我有關工作的事情時,我很難以開口。我無法告訴對方,我在做宗教詐騙。她望著桌上的吐司與炒雞蛋,表示自己一直都知道,我在做一些違法的事情。她告訴我,那個自稱為耶穌的男人有來到我們家過,耶穌將一切都攤牌了,並且拿出了一大筆錢,表示這些是開除我的資遣費。這筆錢的數目很大,大到我一輩子不用工作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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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叫耶穌的男人表示,自己唯一在乎的只有我的快樂與否,其它人或者其它事情都與他無關。」我吃到一半的土司,味道變成如同蠟一樣難以下嚥。我的嘴巴開開的,問了問母親,現在才告訴我這件事的原因。然而,對方並沒有正面回答,只說若教授知道我正在做詐騙,會很失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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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土司跟口水嚥了下去,不知道該說甚麼才好。我呆呆望著母親,表示這世界不缺解藥,只缺安慰劑。我的安慰劑就是詐騙還有耶穌,若我再次失去了這些,這次我會真的死去。當我說到這裡時,母親一轉原本和藹的臉龐,用憤怒的臉告訴我,我一直都在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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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想要逃避到甚麼時候!難道你還想要回去過以前的日子嗎?那種憤怒、可悲、傷心都好,你還想要再體驗一次嗎?」我咬牙切齒,不是對母親發怒,而是我自己。對啊!我怎麼能忘了自己原本的樣子,我討厭以前的我,所以我開始努力了,不是嗎?明明是自己說,若要回頭不如去死的!擁有去死的勇氣,卻沒有活下去掙扎的勇氣!我是笨蛋嗎?我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頭的菸疤突然又灼熱發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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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把錢還回去的,再來就是找份正當工作,對吧?」我勉強露出笑容,告訴母親我死也不會回到以前的生活!我需要的一直都不是安慰劑,而是解藥!我告訴母親,原來耶穌一直都是我的解藥,而現在我病好了,也就要跟解藥說聲再見了!我拿走了那個有一大筆錢的銀行卡,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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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幫我跟教授說一聲,我不能去赴約了,因為我找到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了,好嗎?」我穿上嶄新的西裝,換好皮鞋並且梳了頭髮。我走向那個與耶穌第一次見面的公園,此刻天空開始下起了毛毛細雨,總感覺今天的霧霾特別嚴重。整個台南都被灰濛濛的粒子包裹住。我一邊慢慢呼吸骯髒的空氣,一邊在心底重複要和耶穌說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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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我來到了公園的長椅邊上,那裏就是我們的應許之地。我們兩人並肩坐在一起,看起來就好像父子一樣親密。然而,我們沒有說任何話,只是默默坐在那邊,看著天上的烏雲,好像是蛋糕一樣,很好吃。我們就這樣坐在一起,直到雨開始變大,我們也沒有撐傘或者去便利商店避雨,只是默默聽著雨聲,還有冷感而發抖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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