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色熹微,才清晨柳念就從睡夢中醒了過來,或者可以說她睡得並不安穩。
這一夜她規矩的躺在離殷仲禕不近不遠的位置,可她心裡卻不時想起在他懷裡醒來的畫面,連同每一個觸碰都無比清晰,彷彿肌膚上還殘留著對方的體溫般深刻,她心中矛盾,當回想起昨夜的談話時,更讓她心中的天秤搖擺不定。
昨夜。
「而我需要妳的信任。」
殷仲禕的目光就宛如一池深潭,表面平靜無波,裡頭卻暗潮洶湧,像是有蠱惑的力量般讓她差一點就鬼使神差的一口應下。
而這時外頭的保全拎著他們倆的外送進來,柳念才順勢從他懷中逃走,她以為能將慌張和尷尬掩飾得毫無痕跡,卻絲毫沒注意到殷仲禕凝望著她的眼神又暗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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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那些興趣,連柳家人也被妳蒙在鼓裏?」殷仲禕回想起在柳家帶她回房時,她的房裡並沒有擺著那些設備,倒是她的更衣室從外頭看上去便覺得空間驚人,想來從前在柳念就是這樣躲在更衣室裡,偷偷摸摸的做著她喜歡的事。
「當然,他們不會認同這些的。」柳念瞇起漂亮的眼眸,面上的笑容略帶苦澀,「我知道他們更希望我是聽話的人偶,我或許真的可以無所不能,前提是在他們允許的範圍內。」
殷仲禕並沒有繼續深究,而是直接說自己早就知道的答案,「所以妳才這樣配合,連肢體接觸也是。」
「是你幫了我呀,而且我們現在的確是夫妻,這些舉動也很正常。」柳念拿起了串燒卻遲遲沒有開動,而是如呢喃般再添上一句:「只是些不越線的觸碰,演員們也是這樣。」
畢竟不帶感情,演過一場算一場?
殷仲禕面色陰沉了幾分,縱然這樣的回答在他意料之內,他卻下意識對柳念話裡的意思生出反抗情緒,這是連他自己都沒有想過的情況。
「你問過我對婚姻有沒有憧憬,那你呢?」柳念像是突然想起什麼,眼中含著疑惑,「你不會想跟自己深愛的人在一起,共結連理嗎?」
「沒想過,也許是我還沒遇見她。」殷仲禕嗓音暗啞了幾分,眼裡只映著柳念纖弱的身影。
「我也是這麼想的。」柳念莞爾一笑,絲毫沒有發覺對方深深凝視自己的視線,而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朝著殷仲禕輕聲說著:「如果哪天你有喜歡的人,我不會霸佔這個位置的。」
殷仲禕眸色又是一深,胸口不知名的怒氣只怕就要衝腦,最後卻硬是壓下了這股異樣的不悅,他沉著聲應下:「好,但我更希望妳專注眼前。」
「我們之間不該僅有利益。」
不該只有利益⋯⋯
這句話彷彿空谷滴水般,在她心頭落下了不斷迴盪的回音。
她思緒紊亂,忽然胸口一陣窒息般的沉悶襲來,將柳念從回憶中扯出,心臟的位置傳來密密麻麻宛若針扎的痛楚,她緊皺著眉用力喘氣想等著不適過去,緊張帶來的過度換氣卻使她頭暈目眩,只能發出細微的嗚咽聲求助。
「唔……痛……」她的肌肉逐漸緊繃僵硬,剩下雙腿能輕微的踢動掙扎。
她的這些動靜成功叫醒了一旁的殷仲禕,殷仲禕先是起身快速的觀察柳念的狀況,柳念痛苦破碎的呻吟令他眉頭緊鎖,柳念這回的情況似乎比在柳家時更糟了些。
他立刻抱起了柳念痛得有些蜷縮的身子往外走去,一邊輕聲安撫,嗓音是他並未料到的溫柔:「再忍一忍,念念。」
他快步走出主樓大門,動作輕柔的將柳念放在副駕駛座後又將椅背高度降低,讓柳念能夠以躺姿稍作休息,她蒼白的小臉映入眼簾,只見那豐潤的雙唇開始泛白,虛弱的模樣讓殷仲禕心頭又是一緊。
他坐上駕駛座後便快速的駛離莊園,並沒有留意一間客房的陽台上站著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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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台上的唐曼昕遠遠看著殷仲禕抱著柳念離開,在瞧見殷仲禕眼底那抹焦急的情緒時,她心口的嫉妒又隨之濃烈了幾分,她拿著手機按下通話,克制著自己焦躁的情緒。
而當電話接通時,她又恢復成平時的模樣,口氣高傲:「那兩個人沒用了,處理完回電話給我。」
不等對方回應她便掛斷了電話,雙眼又飄向他們離開的方向,眸色陰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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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裡。
柳念意識模糊的躺在病床上,手臂上扎著點滴,一旁似乎有細碎的交談聲,她費力的睜開眼,是殷仲禕在床邊和一個相貌斯文的人正在談話,看著那位陌生男子穿著白袍,也不難猜想他的身份,這時柳念想坐起身,卻又無力的往床上倒去。
「先躺著。」殷仲禕見狀,冷峻的面孔添了些許柔意,連忙轉過身扶著柳念,動作依舊輕柔。
柳念雙眼盛著疲憊,她看向四周環境確認自己在醫院的單人病房裡,隨後便開口解釋:「我從沒有這樣過……之前就算容易心悸,也沒有這樣痛過……」
「情況突然,所以我讓人到妳房裡拿了妳平時吃的藥送過來。」殷仲禕看著柳念茫然的神情,眼裡多了肅穆,「妳一直都是吃這個藥嗎?」
柳念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可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關鍵,她眼神怔愣,連帶嗓音也微微顫抖,「在你到柳家接我的前兩天,我原本的藥吃完了,家裡的傭人就送了藥給我……」
「給了幾天的藥?」殷仲禕輕握起柳念冰涼的小手,低聲引導著。
「……一個月。」眼看似乎有什麼答案被推敲出來,柳念用力回握住殷仲禕的手,模樣有些激動,「前幾天我在家裡發病的時候醫生也開了一個月的藥給我,如果傭人給的藥是我的醫生開的……那他不可能短時間又加開一個月的藥量啊!」
「嫂子很聰明,以這個說法來看,傭人似乎更可疑了點。」一直在旁默默聽著的文鈺琛開口回應,隨後不疾不徐的自我介紹:「我叫文鈺琛,是阿禕的私人醫生,也是他的朋友,實在沒想到跟嫂子初次見面會是這種情況。」
不等柳念的回應,文鈺琛從醫師袍口袋中取出兩包夾鏈袋,內容物都是粉白色的圓形藥丸,其中一包被畫上了記號,「做記號的這包是傭人給妳的,另一包,是妳的醫生開給妳的。」
「做記號的這包裡頭是一種很少見的藥,對於心臟鎮定有一定效用,但頻繁服用無益,且如果中斷使用便會產生類似戒斷反應的症狀。」文鈺琛語速和緩,口氣卻十分嚴肅:「但妳的醫生開給妳的藥裡頭,也混入了這種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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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念身子下意識瑟縮了些,仍舊有些不可置信,「這些藥顏色形狀都一樣,他們為了害我,特地做成了我之前吃的藥的樣子?說不定是搞混了……」
「嫂子,這個世界上要做出外觀一模一樣的藥可是相當容易的事。」文鈺琛看著柳念柔弱的模樣有些不忍,「相信妳自己也發現不對勁了,如果不是這回你們匆匆忙忙的去莊園連藥都沒帶上,只怕我們都很難發現藥出了問題。」
方才沉默不語的殷仲禕低聲開口:「先從我這兒得到了我要執行聯姻的消息,隨後讓柳家的人在我動作之前就先下手,安排得挺精細。」
柳念有些膽怯的抓著殷仲禕的手,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的她顯然無法消化眼前的資訊。
然而事實是十分清楚的,有第三方同時收買了殷家和柳家的人,先從殷仲禕那邊得到了關於聯姻的日程和進度,另一邊對柳念的健康狀況下手。
柳念的藥是每天都要服用的,藏在暗處的人收買了柳家的傭人,同時收買了柳家的私人醫生,確保她接收到的藥都動過手腳,甚至可能在不同時間執行收買和下達指令的動作,有了前後的時間差,這麼一來就算到時因為重複給藥而形跡敗露,眾人也只會懷疑先擅自送藥給柳念的傭人而不會質疑醫生。
就如文鈺琛所說,如果不是這一次太過匆忙沒帶上藥所以漏吃一天,引發了激烈的身體反應,他們也許不會發現有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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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著柳念神情恍惚,殷仲禕沉聲向文鈺琛說道:「你先出去。」
「嗯,這層樓不會有人,嫂子可以好好休息。」文鈺琛一改先前總是輕佻的模樣,看著殷仲禕的表情格外凝重,隨後便拿著柳念的病歷走出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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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殷仲禕壓下眸中的厲色,長指輕柔的替柳念順著有些糾結的髮絲,似乎在以此平復自己的焦慮。
「我很慌。」柳念眼裡浮上無助的水光,看著殷仲禕面上複雜卻為了安撫自己硬是壓下情緒的模樣,慌張與內疚交織,甚至不自覺加快了語速,「我想查清楚,可是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麼,我甚至不知道那個在背後的人是誰⋯⋯」
「我在呢。」他輕輕牽起柳念的手,模樣雖略顯嚴肅卻絲毫不減他運籌帷幄的氣場,「我來解決。」
聽見殷仲禕這麼說,柳念不安的心思奇蹟似的平穩了下來,但當想起自己什麼都做不了時,又不禁想爭取協助的機會,她眸色閃爍,細微的變化都被殷仲禕看在眼底。
「妳只需要信任我就好。」他站起身,頎長的身姿微微俯身向前,向來銳利的雙眼覆上柔意,像是情不自禁的在柳念光潔的額頭上落下輕輕一吻,安撫意味十足。
她長睫一顫,分不清他此刻的柔意是不是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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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等柳念從驚訝中抽身,口氣依舊溫潤,卻又帶了點強硬,「在這裡好好休息,過幾天我來接妳。」
「過幾天?我不能回家嗎?」柳念面帶潮紅,努力不去想那個輕柔的吻,方才的緊張早就被羞澀取代。
「這裡更安全。」殷仲禕的語氣不容反駁,他抬眸看了一眼點滴的位置,細心的確認點滴的流速,隨後又替柳念蓋上棉被。
「文鈺琛會負責妳的調養,藥也會重新開給妳,等處理完該處理的,我就接妳回家。」他斐然的氣質有一瞬間染上些許戾氣,話音落下後便離開了病房。
殷仲禕離開後病房裡恢復了安靜,只剩下檢測心跳儀器發出的機械式聲響,在殷仲禕的強硬下,柳念從起初的反感很快的調適了過來,轉而滑手機找樂子。
不能幫忙,最起碼也不要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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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飛快的過去了三天,殷仲禕自上次離開後便沒有再來過病房,倒是文鈺琛來得非常勤勞,基本上一日五趟的來看她的狀況,也不曉得是不是殷仲禕的意思。
雖然殷仲禕的人沒有出現,他卻仍舊細心安排了細節,連同三餐也在柳念的喜好下控制了營養,更特殊的是——這三天他們改為用訊息聯絡。
從一開始的疏離尷尬,到現在柳念已經會十分自然的跟殷仲禕在聊天時使用貼圖表達情緒,有時文字裡甚至會帶著她自己都沒發現的撒嬌口吻。
也正因為和殷仲禕穩定的保持著訊息聯絡,這幾天裡柳念雖然擔憂對方的安危,卻依舊有著足夠的安全感,更讓她對殷仲禕又親近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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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吃完了?」
「吃完了,之後能不能不要有綠色蔬菜,好苦!」柳念看著對方的訊息,唇畔不自覺挽起淺淺的笑容,最後更像是撒嬌似的又發送了個在地上打滾的貼圖。
「不能,聽話。」
她的笑容在看見殷仲禕回覆時瞬間垮了下來,隨後手速很快的在手機上打了一串抗議的文字,正當她要發送時,又看見對方傳來訊息。
「我讓他們煮好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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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念不禁笑出了聲,心底暗自祈禱希望廚師不要嫌棄她太難伺候,隨後刪掉了先前打的一大串字,只簡單的問了句:「忙得還好嗎?」
「嗯。」
「我先開會,明天見。」
看到了殷仲禕明天就要來帶自己出院,柳念笑意加深,又回了個人物比心的貼圖,隨後便放下手機到窗邊看著窗外的景色。
隔著屏幕,另一邊的殷仲禕在會議室裡看見了柳念傳來的貼圖,唇角不禁上揚。
你有沒有過總是期待某個人的訊息的經驗呢?
休更一週結束,我們週五見哦(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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