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能歇会儿脚了。”
我刚刚溜上了一艘即将出发的商船,在漆黑的货仓里找到了一块草席,铺在一个隐蔽的角落,然后又费了点功夫点起盏油灯放在席边。做完这一切后,我心满意得地坐下来打开挎包,从里面掏出一本书。
毕竟这剩下的航程,我都得在这儿度过——作为一个偷渡者,没有什么比不被人发现更令人安心的了。
目的地?只要能离开这,去哪儿都无所谓。总之佛罗伦萨是待不下去了,也许大洋彼岸的新世界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缓缓打开手中的书本——它描述了一个传说中的世界。听说前些年有人曾经误打误撞到了那儿,赚得钵满盆满。只要给个机会,我干的绝对不比他们差。
我停下思绪,开始阅读。
第一部分:异变
第一章
“是时候了,马尔佛将军,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身披金甲,腰悬利剑的王子殿下,焦躁地在山头上的军营里来回踱步,不满地看着身旁的马尔佛将军。
马尔佛忧心忡忡地望向远方——这是叛军仅存的一座要塞。自己所统率的帝国军团已然兵临城下。袅袅炊烟的军营中,木柴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士兵们井然有序,生火煮饭,打草喂马。只要打完这场仗,这场叛乱就能宣告平息,将士们也不免畅想着凯旋后与阔别已久的妻儿团圆的美景。
马尔佛遥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那儿本应是旭日升起,阳光明媚的地方。但随着自己的未婚妻数年前的不辞而别,前方的道路又变得迷茫起来。直到王子的数声催促传来,才将他从连绵的思绪中拉回现实。他再次向急不可耐的王子解释,在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前不能贸然出击。
王子还想再争辩什么,忽然,一个传令兵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大军已然就绪,随时可以出动。
“所有人,给我……”王子还没说完,马尔佛就打断了他:
“先用投石车袭击城墙,步兵再立刻跟进!”
投石车露出了它狰狞的面目,将巨石向敌人的城墙上砸去。在一阵猛烈的袭击后,帝国军队也在马尔佛的号令下向正门发起了冲锋,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正当前线酣战之际,身旁的王子却推开劝阻的侍从,跨上马就要冲出营地。
“王子殿下!”马尔佛拦在王子的坐骑前,“您初征战场,一切谨慎为上,不能亲冒矢石啊!……”可话没说完就被王子打断:
“将军,我们到这儿是为了解放这片土地的!每浪费一秒钟,人民就多一分危险,我不能让他们被那些用心险恶的叛乱者再次控制。”
马尔佛没说话,他看着眼前这个不谙世事年轻人,竟不免觉得好笑。
他举起自己的望远镜——据说是大宰相莫莱从一个叫做“欧罗巴”的地方带来的,莫莱本人好像也是从那儿来的,自称雅克·德·莫莱的传人,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怪人,却颇受皇帝重用,被委以重任。
“将军你看,他们的防线已经岌岌可危了!”王子兴奋地叫喊道。
“恕我直言,殿下,作为一名将领,保持理智是第一要务,尤其是在前线。”马尔佛给王子泼了盆冷水。
尽管有坚固的城墙作为屏障,但在帝国军的一次次猛烈冲锋下,人数较少又疲惫不堪的守军渐渐支撑不住。他们的体力逐渐耗尽,队伍也在不断减员。无奈之下,守军将领发出号召:城里还能拿得动武器的人,请务必到前线支援我们的兄弟。
一部分人上了前线,但更多的人正拼命向城外张望着,幻想着山的那边也许有一支援军正在援救他们的路上。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盟友”已在帝国的威逼利诱下或死或降,眼下整个西南只剩下这么座孤城风雨飘摇。那些懦弱无能的政客,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竟把他们的盟友出卖给了敌人——尽管前一天他们之间看上去还亲密无间,牢不可破。
这种背叛在这儿仍未能幸免。几个事先被收买的叛徒趁守军忙于迎敌之时一拥而上,乱刀砍死了守门人,合力打开城门。霎时,帝国军队如洪流般涌进城市,踏过了那几个叛徒的身体。
马尔佛见城门已破,才稍稍舒了口气,心里紧绷的弦终于有所松弛。他立刻命令后备军投入战斗,只留近卫军殿后。“战士们,胜利近在眼前!想想你们的父母妻子,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他转身去找王子,却发现王子早已不在身边,他连忙动身寻找。几经周折,他才气喘吁吁地赶到马厩,拦下了准备亲自上阵的王子。
“这太冒险了,殿下,您应该事先跟我说一声的。”
“难道我说了你就会让我去吗?”王子反问道,“父王让我来是让我向您学习作战的,不是来这儿旅游的。再说了,我也已经算个成年人了,完全能照顾好自己,用不着担心。”
马尔佛沉思片刻,最终还是松了口,“唉,好吧。既然您执意如此,那么请允许我陪您一同入城。”
二人在近卫军的拥护下,跟在大军后徐徐入城。在马尔佛严明军纪的约束下,他所统帅的这支部队并没有发生像其他部队那样烧杀劫掠的暴行。大军破城后一面肃清残余的反抗势力,一面包抄敌军的指挥所——位于城市中心的一座宫殿。
马尔佛看着这座城市:战火的纷飞已经让她倍感疲惫,百姓的脸上满是恐惧。这一切本来都可以避免,但悲剧还是无可避免地上演了。这是谁的责任呢?是饱受压迫的人民吗?是骄恣纵横的总督吗?还是年老昏聩的皇帝?
王子还很年轻,很多事他还不了解。作为这个国家未来的掌舵者,他必须认识到现实,而不是皇宫里的灯红酒绿,花天酒地。我,马尔佛,虽然只是个将军,但我有义务为我们的国家做点什么。眼下的帝国看似承平安乐,但地下却是暗潮汹涌。尤其是那个莫莱,谁知道他友善的面孔背后究竟藏着什么。前段时间我拒绝了他调用军队的要求,他看上去似乎很不高兴。
两人来到宫殿,残余的叛军基本被剿灭。剩下的叛军头目们正被包围在楼顶的一个房间里。“投降吧先生们,你们已经没有胜算了。”一个帝国军官喊道。
房间里一阵骚动,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接着一个响亮的声音回答道:
“绝不!你们这些肮脏的蠕虫,不要妄想能够征服我们!即使我们现在投降,将来也一定会反!”
王子正欲开口,马尔佛又拦下了他:“既然这样,那就成全他们吧,不过我要活的。”
士兵们冲进房间,毫不费力地制服住了头目们,把他们押往地牢,择日送回帝都受审。
“怎么了,殿下?从刚才开始,您看上去就心事重重的,有什么问题吗?”马尔佛转向靠在墙边的王子,见他正出神地盯着地板。
“啊,没事,我没事的……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们会安抚城内的居民,同时做好这儿的防务工作。现在战争刚刚结束,人心未定,一切都得从头开始。”
“那我呢?我能做些什么?”
“啊,这些繁琐的工作无需您费神。今天一战下来,想必您有些累了吧。您只需好好休息即可,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就行。有什么重要的事我会及时向您汇报的。”
“不是吧马尔佛将军,我呆在屋里都快闷死了,起码让我出去巡视一圈吧!”
“殿下,我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
烦死了。
这个夜晚,马尔佛带着一队人马去检查城防。他望着不远处一扇明亮的窗子,一个英俊的男子正伏案桌前,一笔一画地写着什么。
王子对着空白的信纸发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写什么。思索再三后,他提起了笔:
“亲爱的父王,您还好吗?您的腰腿是否有所缓解呢?我们在前线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想必很快就可以回到您的身边了。一路上,我看到人民饱受战争的苦难,许多人吃不上饭,喝不上水,还忍受着病痛,这是我在帝都未曾亲眼见过的。我希望战争之后,您能够及时伸出援手,给予这儿宽厚的仁慈。
“马尔佛是位优秀的将军,在他的指挥下,我们才得以屡次赢得胜利。即使一时失利,他也能迅速集结部队,制定新的方案。这样的人才我认为值得您重用,不要因为一些人的诋毁而动摇……”
当他写完后准备装进信封时,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匆匆提起笔,在结尾处补上一句:
“祝伟大的父王身体康健。”
他起身离开书桌,望着窗外群星点点的寂寂夜空,一种莫名的孤独感从心底油然而生。这和他想象中的战场相去甚远,没有什么冲锋陷阵,只有无聊的消磨。每天在马尔佛的安排下无所事事地看着他们忙忙碌碌地工作,真是一种煎熬。
唉,回想大半年前,自己和他的那场决斗,才真正让自己难以忘怀。他现在在干什么呢?还在监狱里怒吼不公吗?我曾多次向父王请求释放他,可父王执意不听,典狱长没有父王的书面命令不敢释放他,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他在监狱里慢慢发烂。说实话,他是个合格的对手,尽管手段有些不齿,但我仍相信他是个斗士。
他叫什么来着……对了,好像是埃里逊吧……真是很久没见到他了啊。等我回去,我希望还能有机会看看他——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王子望向北方,一个微亮的小点在远方静静地矗立——那是帝都的高塔,是残酷的监狱,更是帝国的标志。埃里逊和那些千百年来被尘封的记忆一起,被关押在那个毫无人性的地狱。
很快,他就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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