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2003年春节过后关于“非典”的传言已经满天飞,但是政府和官方媒体多次“辟谣”,坚持说“可防可控”。上海市区内一切如常,东南北每天的会议不断。终于空出一天时间,东南北起早开车赶到了南京,到达苏大时看见汪教授已经等在东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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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教授一上车就说:“啥事儿电话里说说不就行了吗?我看了柳迪的卷子,不错,分数不低,就看英语成绩了。”
“有段时间没见教授了,非常想念。教授感觉柳迪怎么样?”
“不错的姑娘。你知道某些导师喜欢带一些年轻貌美的女博士,但是我不太愿意带。女人啊总是会结婚、生孩子、围着老公转,一般四十岁之前不能安心做学术。而且男导师和女学生,就像男医生和女护士、男老板和女秘书,这个关系很微妙、也很难把握。我还是希望能在学术上有所建树,我刚从西北大学调过来不久,必须靠学术站稳脚跟。”
“我理解,给教授添麻烦了。他是我顶头上司的亲侄女,因为我有过教训,所以希望能确保她在录取过程中没有任何闪失。”
“我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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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起吃完自助餐,东南北把汪教授送到了校门口,车刚停稳,他从皮包里拿出个厚厚的大信封放在汪教授手里说:“我顶头上司听说汪教授优秀的专著不能出版感觉很遗憾,他也帮不上什么忙,赞助点费用吧,请教授一定不要推辞,咱俩不是一般的师生关系。”
“那……我也不假客气了,代我谢谢你领导。”汪教授说,“你路上开车小心,最近不大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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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北开出“中华门”、上高速,一路都很顺利,一过苏州,路上的车就开始多了起来,车速明显减慢。又开了十几公里,几条行车道包括应急道上全部塞满了车、前后车都挨得很近,缓缓移动着,再后来开始走走停停,直到最后完全停了下来。
司机们纷纷走下车来,伸长了脖子向前张望、活动身体、抽烟、小便、聊天。东南北看了下油表关掉了发动机,又看了看手机电池电量,摇了摇头扔在了副驾驶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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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二天早晨六点钟左右,东南北才回到了家。刚一进门,秦弦就快步走出卧室,一只手挽着东南北的手臂、一只手不住地拍着自己的胸口说:“你终于回来了,我一夜没睡,发生什么事儿了?你也不打个电话,我打过去显示已关机。幸好我还存着许主任的电话,找到柳行才知道你去南京了,你去南京干啥?也没说一声。”
东南北瘫坐在餐桌旁闭着眼睛说:“手机没电了。我回学校请个教授做我们行独立董事,本想当天来回,结果回来时一路堵车,堵了几十公里。后来才知道收费口在挨个查体温,外地身份证、外地牌汽车都要登记,工作人员全穿着白色医疗服、套着头套、戴着口罩,像电影《生化危机》里的场面。”
“啊?怎么突然这样了?‘非典’严重了?”秦弦摸着东南北的头说,“不热,你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东南北晃晃头说。
“你一直没吃饭?这不饿死了?我给你煮点面条?”
“别和我提面条,一路上只有天价的方便面,高速公路两旁的农民提着热水瓶兜售的。还有天价矿泉水,二十元一瓶。”
“有的吃就行啊,那堵车时能睡一会儿吧?”
“哪能睡?车头贴着车屁股一点点挪,稍慢一点就会被人插队,要不就是后面的车狂按喇叭。”东南北歪头靠在椅背上说,“后半夜还挺冷,油不多了,不敢开暖气。”
“睏成这样,开车太危险了。”秦弦抱着东南北的头说,“宝宝太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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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北洗漱了一下、简单吃过早饭、换了套西装赶到位于南京西路波特酒店的筹备办公室。见到柳行后,先和他简单讲了下柳迪的事情,又描述了下高速公路情况,和柳行边往会议室走边简单商量了下。
筹备组会议主要内容是讨论“金实银行”的五年规划。战略企划部的钱部长演示完PPT报告后,柳行问:“东南行,你还要补充什么?”
东南北挺直了瘫软的身体说:“这个五年规划钱部长他们已经反复做了好几版了,我都一直参与,这版我也看过,但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尺子衡量这个报告的质量,也提不出什么修改建议,先看看其他行长意见吧。”大家面面相觑。
柳行看向谢董,谢董想了一下说:“这是我们申请开业验收必须提交的重要文件,大家先以人民银行要求看看这个报告还存在哪些问题。问题是银监会下个月就要挂牌,还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出新政策。这样吧,其他行长先谈谈各自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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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北斜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不时用拇指和食指掐着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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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行长都发言后,东南北对钱部长说:“诸位行长的意见你都记下来了吧?我建议你按照不同标准做成三个版本的五年计划。第一个版本完全针对人民银行现行验收标准来做,只要求数字之间的关系要严密。第二个版本是提交董事会给投资人看的,重点在于阐述我们的盈利模型和资本金的关系,这块弹性很大,尽情发挥。第三个版本是给我们职业经理人团队包括全体员工看的,就是在最低资本金限额下,我们的战略选择是什么?如何优化经营模式、如何创新产品、如何配置资源、如何开展对外合作、如何吸引人才、如何激励员工?”
“好的,领导。”钱部长说。
“那各位部长可以先退场了。”柳行说,“孙主任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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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行向与会人员简单介绍了“非典“疫情的最新形势,东南北补充了他在网上看到的国内外有关‘非典’疫情的报道,谢董也说传闻北京一个三甲医院的死亡人数早已过百,板蓝根早被抢购一空。
“我建议全部放假,直到疫情明朗。”东南北说,“硬性要求所有干部员工呆在家里,照常考勤、通过网络办公、保持联系畅通,放假期间所有工资待遇正常发放。如果有员工因为没按要求在家里办公因此感染病毒,我们就给他停职、停薪、劝退。”
“我同意。”柳行看着谢董说,“谢董意见呢?”
“那就全放,也不用商量其他的了,反正在家也是上班状态,可以随时沟通。”谢董说,“就是不知道我们几个老同志不熟悉电脑的能不能建议适应?”
“这是最好的学习机会。”柳行说,“孙主任,办公室起草个通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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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北在家里客厅餐桌旁盯着电脑,秦弦穿着家居服坐在东南北旁磨着指甲,不时抬起头看一眼屏幕。东南北迅速切换着网页,隔一会儿指着屏幕说:“你看这个时间轴啊,去年底广东就已经爆发了,但直到《时代周刊》爆出真相,共产党的媒体还在撒谎,说是个别案例、多数都已治好、一切都在控制中,连院士都出来说市民在公共场所正常活动是不会受到感染的。那些患者是怎么感染的?怎么死的?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断言不会感染?更何谈控制?和巴西队的足球赛照样进行、大佑哥的演唱会计划也没变,我差点又去了。”
“你啥时候看过罗大佑的演唱会?”
“我说差点又要去。”
“兮兮上幼儿园的事情你怎么考虑的?”
“到时候就上呗。”
“你别看电脑了,认真点。我的意思是在哪上?如果就上附近的幼儿园是不是我们就得一直住在这里了?如果住这里,是不是太局促了?连个客厅都没有,光线也不好,兮兮也没有活动的地方。另外浦西都是上海人,我担心兮兮会不会受歧视?到时再转园更不好,据说经常变换环境对孩子的心理会有影响。我想兮兮上幼儿园之后我是一定要复出了,还不知道干啥。金融公司多数在浦东,但你又在浦西上班。我们要是都上班,阿姨接送兮兮我还不放心,但是我爸妈要是过来的话,就得让兮兮和阿姨住一个房间了,不利于兮兮独立成长。”
秦弦叹口气继续说:“全要和你商量的,但你一回家就跟兮兮疯闹,她一睡了你就上网,感觉我是透明的,完全不被需要。”
东南北静静地听着。
“你说话啊。”秦弦不耐烦地说。
“我在思考解决方案。”东南北说。
“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我们好讨论啊。不单是解决方案,没什么事要商量也可以沟通下啊,说些八卦也行。”
“我想想八卦啊。”东南北笑着说,“我们董事长和柳行不和,副行长间也不和。董事长原来是北京一个大国企的党委书记,是大股东找的人,其他几个副行长也都是各个股东派过来的,都没有金融从业经验。班子里就柳行和我是干过银行的,部长当然都是。所以开班子会时基本上是我和柳行讨论问题,其实我们私下里都沟通好了,但是还得上会,其他班子成员旁听,还问各种低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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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想听下去吗?”东南北看着秦弦说。
“你说下去吧,说什么不重要。”
东南北苦笑着说:“其实我也挺烦的,想找个人发发牢骚,又不能和柳行发。但是跟你说呢,又怕你担心我是不是混不好了。而且我每说一次自己都得跟着上火一次,就跟演戏一样,我是个很认真的演员,每场演出都很入戏。”
“那你到底待得怎么样?我不是怕你被炒掉,我怕你辞职。看在六十万年薪的份上,为了兮兮,你也得忍着,我们需要稳定,兮兮幼儿园的事儿怎么办?。”
“你把刚才担心的那些事儿再说一遍。”
“我担心——”秦弦刚一开口就被东南北打断。
“我和你开玩笑的,我都记得你那些担心。”东南北笑着说,“我想了一个解决方案,就是……搬家。在浦东买一套房,反正我们浦西也住过了。”
“啊?你怎么说搬就搬?”秦弦说,“你变得也太快了吧?”
“你先别管快不快,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东南北说。
“嗯……也是个办法,这浦西感觉人群太密集、太压抑了。”秦弦说,“但是我们哪有钱买房子?。”
“够首付就行。”东南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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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几天,东南北、秦弦和兮兮一起对照上海市地图,把从一大堆房产杂志和报纸筛选出来的房源在地图上标注好,尤其是在浦东版图上画了十几个圆圈。
东南北指着一处房源说:“大BB,记得吗?咱俩第一次在上海迷路时看到的就是这处别墅,你还说很像月亮湾的别墅。”
秦弦翻了下广告说:“好便宜啊。”
东南北握着兮兮的手一边连线一边说:“我们一大早起来,迎着初升的太阳奔向新世界,但我们实际要先往南开,这样就不会被阳光刺眼睛。晚上呢就在黄埔江边找个餐馆吃饭,欣赏对面外滩的夜景。有句成语‘隔岸观火’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坐山观虎斗’也有这个意思。哎?兮兮,明天爸爸带你去野生动物园看老虎好不好?”
“好!”兮兮开心地大声说。
“别瞎撩,疫情这么严重,还敢去接触动物?”秦弦说,“说不定都关门了。”
“动物也不传染病毒。再说大家都待在家里,动物园最安全。”
“那路上呢?一出门就有风险,房子也晚点看、不差这几天。这几天你就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你要求员工们在家办公,作为领导在外面晃,说得过去吗?”
“企业里的规章制度不是用来约束领导的。”东南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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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兮和东南北一起玩到很晚,才在秦弦严厉的目光下被阿姨抱去洗澡了,秦弦望着阿姨的背影说:“SARS挺好的,终于把你关家里了。”
“关不住。”东南北说,“我想去找那个画廊,你记得吗?就是因为参加那个开幕式才有的兮兮。放假前我碰到了酒店那个瑞士总经理,他说那个画廊搬到复兴公园了。”
“外面不是很危险吗?要去你自己去,不能带兮兮一起。”
“那不一样吗?除非你不让我回来。我还想带你一起去,我会做好严密防护措施。”
“万一呢?”
“也有在家里坐着被楼板塌下来砸死的。听我说,大BB,我在酝酿一个惊天的计划。你不是要出山吗?我想看看香廊开得怎么样?如果开得好,证明上海艺术市场比深圳要好,那我们就可以在它旁边开一间不一样的画廊,没准慢慢成行成市了,变成全中国最大的画廊区。你呢,就是全中国第二著名画廊老板娘。”
“我不喜欢开画廊,第一著名画廊老板娘我也不做。如果要继续搞艺术,我就开个音乐工作室,出出唱片、搞搞音乐会什么的。”
“那也可以啊,开在画廊边上也行啊。看完画在你这里听听音乐、喝点咖啡,一动一静,临走时买走一大堆唱片,多好!”
“嗯,可以考虑。”秦弦想了一下说,“不过你得答应我,出门只看房子,不能再拐到其他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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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里憋了两天后,东南北开车拉着秦弦和兮兮一起直接到了复兴公园,门口保安亭里的人说:“香廊搬到莫干山路去了。”
“莫干山路多少号?”东南北问,保安亭里的人已经关上了窗子。
“莫干山路?上海有条莫干山路?”秦弦说。
东南北拿出地图按照索引找到了莫干山路,是苏州河边很短的一条小路,他把地图放在秦弦的腿上说:“走吧,去你喜欢的莫干山上的路,都是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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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北驾车拐进莫干山路就放慢了速度,和秦弦左右张望着,路边两侧的墙上有一些涂鸦。很快到达路的尽头,一个上世纪国营大工厂模样的建筑群出现在眼前,大门旁边的大理石墙上挂着铜字招牌:“春风都市产业园”。
产业园内各种交通工具堵着各条不规则的道路。形形色色的小作坊、小型五金厂、印刷厂、物流公司、食品加工厂,形形色色的人,有的人穿着保安制服大声吆喝着,有的人蹲在墙边抽着烟,有的人湿着头发端着脸盆像刚刚从浴室出来。
“这有点不像上海。”秦弦皱着眉头说。
东南北仔细地搜索、研究着每一扇门、每一个标牌,兮兮跨坐在他的肩膀上好奇地环顾着。
沿着主路走到尽头是一个不规则的小广场,小广场一侧茂密的树林后面有一座高高的建筑,外墙被漆成了白色,墙上爬满了植物。
“那栋楼像画廊。”东南北说。
走近后,看到一面墙上有两行黑色的雕刻立体字:“香廊 Shang galle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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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香廊侧面的小门进去是一个狭长的甬道,尽头有几级台阶,上去一拐,眼前豁然开朗。灰色的地面、白色的墙壁,高高的屋顶将近十米高,自然光线从屋顶一排小窗子透进来使室内无需照明也能看得清墙上的作品。
这时从隔间走出来一个中等身材、带着眼镜、卷发的外国人,微笑着和三个人打招呼说:“你们好!”正是江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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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浦林带着东南北和秦弦参观了几个艺术家工作室,询问了基本情况,然后带他们来到厂部办公室。随后厂长带着秦弦他们一连看了好几个空间,秦弦都不太满意,要么很大、要么光线不好、要么位置不好。站在小广场正中间,厂长想了一会儿说:“有一处房子刚腾出来还没收拾,是一个饭店租来用作员工宿舍的,很乱、很乱。”说着带他们绕过小广场一侧的一排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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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推开简单的铁门,就涌出一股浑浊的掺和了多种不明味道的气息,地面一层黑漆漆的油污,散落着各种废弃的日常用品。窄窄的通道一侧隔出了几个房间,隔间的墙壁上贴满招贴画、报纸,钉着钉子拉着铁丝,还有几个残破的衣架挂在上面。有的隔间没有窗户,有的窗户被外面天井堆放的杂物遮住了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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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东南北问秦弦:“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完全没有感觉。”秦弦说。
“感觉可以创造出来的。最关键就是便宜。”
“那倒是。”
“你这个音乐工作室准备怎么搞?环境太杂乱、太吵闹了,影响音乐欣赏,开画廊还行,和香廊隔着竹林面对面。”
“别光想着你的画廊。要不我们晚上再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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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北和秦弦晚上再次回到产业园时,除了小五金厂里不时响起沉闷的冲床声音,园区一片宁静,和白天的喧闹形成强烈的反差,空气中隐约飘来苏州河的味道。大部分的窗子都黑着灯,香廊的天窗透着光,招牌的黑字在白色背光下特别清晰,有几间艺术家工作室里不时传出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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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打着厂长的旗号转遍了整个园区,最后在苏州河边的圩堤上坐了下来,黑色的河水映着对面的霓虹灯光,东南北辨认着河对面的建筑,秦弦看着产业园方向。
“我突然很喜欢这个地方。”秦弦说。
“我也是。”东南北说,“在一座超级都市的正中心这么一块有浓厚生活气息的地方,夜晚又这么宁静,真的适合创作艺术,很有那种大隐隐于世的感觉。”
“同感。”秦弦看着缓缓流动的暗色苏州河水说,“我一直没和你说,也没有机会说,其实这三年我过得很不开心,不止三年,从意外怀孕开始。我不是怪你,我只是说我自己的感受。你确实很忙,除了备考研究生、应付你不喜欢的工作还能兼顾美术馆,这点我挺佩服你的,你那么不喜欢的工作还能一路做到那么高职位。但也觉得你挺可怕的,有时候我忍不住瞎想,你即使不爱我会不会也能做出很爱我的样子?”
“我哪有那么高超的演技。你在我心中都是女神级的,你那一箱子的情书都能验证我说的不是假话。”
“你和他们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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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兮出生才几天你就辞职了,几乎全部心思都放在她身上了,哪怕她睡着了,你都能坐在那里痴痴地看着她。我想和你说句话又怕打扰你,有时候你又不耐烦,嫌我说的太琐碎,但是生活本身就是琐碎的。”秦弦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考完研究生之后你就天天筹划各种展览,入学后更是音信杳无。我天天像你妈妈一样盼着儿子来个电话,只想听听你的声音。”
“你做任何事情从来不和我商量,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辞职的真正原因。虽然你辞职后我们生活没受什么影响,但是我真的很焦虑,我们全家人坐吃山空。后来你勉强开始领美术馆的工资,但只是杯水车薪。我只是尽量节省,一件新衣服都没为自己买过。你回到深圳突然说‘走,去上海’,我就和爸妈一起收拾行李开着车就来了。选择住浦西是我的主意,但是你的脸色和行为表明你就是不喜欢,连装一下都不肯。”
“和爸爸、妈妈住一起的时候,你几乎不和他们聊天。我和你的观念不一样。你说你的妈妈永远成为不了我的妈妈,哥哥、姐姐、姐夫都一样。但我觉得尽管是姻亲,不还是亲戚吗?爸妈喜欢浦西就顺他们一下呗,他们毕竟是长辈。你在餐桌旁多坐一会儿不行吗?你听不懂他们说话也不需要你说话啊,至少爸妈还帮我们带了那么久兮兮,再说他们的普通话也没那么不标准。”
“我录完第二张唱片时感觉特别好,那天是我第一次喝醉了,第一次单独和一个男生睡在一个房间里,不过没发生什么。第二天我清醒,所以意外怀孕也不是你的错。我感觉自己特别靠近一个艺术家了,心中畅想了好多计划,你也知道我可以出系列唱片,素材、编曲、乐队都没有问题,连录音都是全中国顶级的,然后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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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年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秦弦说,“今天因为要出门,我想化化妆,突然发现镜子里的人我都不认识了。你知道我从小就爱照镜子,不管什么时候经过镜子都要欣赏自己半天。然后我想找一件得体的衣服,毕竟是见老外嘛,才发现自己胖得没有一件以前漂亮的衣服合身。我试着开了下嗓子,天呐!我觉得嗓子好像都封死了。”
“其实我和林海南、风哥一直有联系,看着他们合作做唱片公司特别羡慕,他们一直叫我和他们一起,都被我拒绝了,我只是不想丢下兮兮一个人和阿姨,我也不放心让老人带。就想我的艺术生命是不是从此交待了?”
“我们很久没有两个人单独在一起了,最后的记忆就是在上海那晚。”秦弦抱着腿下颌抵着膝盖说,“认识你很久,你身边一直有女人,不过我当时对你也没有什么特殊感觉。除了在西湖边上,我和你讲起隐藏的心事,一瞬间好像有种谈恋爱的感觉。但你那时正深陷在失去另一个女人的痛苦中,你一直保留着她的私物,至今你身上还有因她留下的伤痕。我相信给你纹身的也是一个女人,但我不敢问,怕我想象纹身时的场景。”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上天惩罚我失去恋爱的权利?然后又放弃梦想?”
“我是真的爱你。”
“这是我第二次听你说你爱我,第一次还是我问的。”秦弦说。
东南北站起来抱住秦弦吻了一下她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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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林海南和风哥都叫你去做唱片,我觉得你完全可以参与。”东南北说,“等我们房子装修好了,如果你爸妈过不来,我就让我妈过来住一段,我们就可以安心忙事业。”
“林海南和风哥有矛盾,关于艺术和商业运作理念不合,估计很快就得一拍两散,在这种环境下我去做不了什么事情。”
“你完全可以自立门户,等他们散了,把风哥叫过来,参股和合作都行,我对东北人还是比较了解的。我想这样,大BB,我们先把意向金交了,锁定那个宿舍。然后等隔壁的房子倒出来我们再签约,全给它租下来,反正租金也便宜。你发现没有,那个宿舍外面有个天井,是个三不管的地方,但是如果我们把隔壁也租下来,那个天井就是我们自己的。我们给它罩个棚,从中间一个门进出,左边是画廊,右边是音乐工作室,相当于两房一厅。画廊装修不用太多钱,像香廊一样把墙壁全刷成白色,我把放在临安的画拿过来一些挂上。你的工作室也不用太装修,所有隔断都打掉,刷成绿色。这些活我自己都能干,顺便带上兮兮让她体验下人间疾苦。买一套好的音响,把你两张唱片循环播放,看画展的人过来问这么好听的歌谁唱的?你朝唱片努努嘴,他们问多少钱?你说原价两百,香廊客人五折。又有人过来问哪录音的能不能给他孩子录一张?你就介绍给苏大他们。如果需要编曲,你就丢给风哥。啥也不买的人干听音乐不行,咱们在天井摆些桌椅,喝咖啡还是喝啤酒?都是二十元。没准这里就有给你写歌的人,那时你就更不用愁了。然后我写个神仙眷侣的故事交给原来那帮网友一炒作,只怕客似云来、踏破门槛,到时就得考虑招服务员了。我连名字都想好了,你那边叫七度,比八度少一度,因为你喜欢‘7’嘛。我这边叫兮廊,用女儿的名字命名。最好也给天井这个孩子一个名字,等生出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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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秦弦认真地听完后停了一会儿说,“我对你真是又爱又恨,我们是神仙倦侣,疲倦的倦。刚才我想说什么?我都忘了,又被你给转移了。”
“至少有一半是爱,做着做着就满了。”东南北诡异地笑着说,“我们今晚不回去了好不?去波特酒店补一堂‘初夜’的课。”
“开房?”秦弦睁大了眼睛说,过了一会儿说:“我不想是你的太太还像偷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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