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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没有再说话。他睡着了;他过了疲惫不堪的一天,入眠时仍然有一只蜜蜂进入了他的梦里。整只族群都因为一个窃贼而衰亡,有一只却在与现实无争无夺的地方要向他征收正当的恩仇。他任由它的尖刺同嘴唇在他身上亲吻,在疲倦不堪中哈哈大笑,最终落入一片草地里。如此冰冷却柔软的草地;一只野兽知道它被不知名的指示搬运到了同他本应生存的环境截然不同的地方。但野兽的职责只有捕猎和进食,然后睡眠。但是睡眠中没有更深的睡眠,他由此知道等待他的应当是工作。这样累,不使任何生命有片刻歇息的自然;他叹息且无奈地仍然在草地上停留,直到那冰冷深入骨髓让他同惊叹一样起身,看见眼前黑色的尖顶——但那对他来说只是平常。同无数蜂巢一样繁复的建筑对一只吃蜂蜜的熊来说有何益处?他的精神之所以被从睡眠的处境中提出来,完全是因为看见了那睡着的女人。她是游离在无意识和死亡之间尤其冰冷的那个,但当他用他的鼻尖和嘴唇去碰她,这身体的柔软和温度无不让他感到尤其有趣。他从她无知觉的身体上察觉到那满溢而出的欲望,几乎瞬间就激起了他的食欲——他像任何野兽一样对生命本身的趣味和自然赋予的味觉有极其简单且温柔的虔诚,而当他在北方遥远且冰冷的草地上看着这个和他在同一梦境中的女人时,他几乎很确定他会在这地方将她吃进空空荡荡的腹中。她会欢迎他的;因为他是只会说话的动物,而她对他说过她想要一个温暖的死亡。他用嘴唇碰着她的嘴唇,这样她就满足而叹喟地欢迎了他,在完全沉沦的朦胧白雾中环住了他的肩膀。最美好的食物,推翻了他对陷阱中肉食的认知。假如这是陷阱里的食物,又该如何?因为猎人应当知道他不是真的热爱自己的食欲。比摄食他更爱生命本身;但在她向他展现这由命铸成的佳肴时,他爱着她胜过生命本身。但不是这具身体;也不是这个时间。同任何被从热情中打扰的人一样他唉声叹气地从草地上起身,在那座徘徊在生死之间的城堡的指示下将她抱起来,走向它敞开的大门。“累人的活,北方的幽灵!”他向屋内喊道,“拜托下次你别找我了。”但他没有找到可以休息的地方。地面如镜光滑,人影从下面打量他。“比沼泽的环境要好。”他评价他们的生存环境,企图为她找一个躺的地方。但他什么也没找到,只找到了一张供一个人坐的椅子,正在大厅中央。夏兰.席格纳斯笑起来,同他惯常做的那样;他今天清醒了太久也站立了太久,人类的头脑几乎麻痹了他的意识,让他失去了任何进食或者继续奔跑的欲望。椅子是属于人类,而如果只有一张,也许他们应该一起坐在那。她用手臂环着他的肩膀,她的嘴唇就在他的耳旁。那太像人,也太像挽留了。当他的背碰到椅子的背面,他感到沉沉倦意,让他不再动作,只在余光中看见城堡的大门轻轻关闭,影子在地下窃窃私语。“留在这里吧。”这熟睡的女人说。“感谢你的好意,亲爱的。”他则说,挣着站起身,松开了她的手,跌跌撞撞地向入口走去。“但不是这具身体,也不是这个时间....”最后他甚至得跑起来,好像他今天还跑得不够多一样,直到一头栽倒在草丛上,才得以心满意足地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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