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時間,莫比烏斯與希爾達的關係變得相當微妙;兩人交情自希爾達來到底層後就相當友好,但希爾達在結婚前夕就加入了仰望黨,且顯然是為了仰望黨開發新支持者;但她在婚後依舊有一半以上的時間待在地底,住在原先的帳篷與莉蒂亞一家同住。
「放心,你覺得我會對仰望黨有任何好感嗎?」希爾達用簡單的話,瓦解了年紀相差甚遠的這位老朋友的不安。
莉蒂亞與傑西都想繼續在底層的公務體系內存錢,所以暫時還不打算回到平地以上的安普特尼範圍。
至於蘿拉,則搬到了舒爽的半山腰,由吉米及賽麗娜的人情介紹下,以低到誇張的價格租了一間豪華大宅。大使夫妻有問她為何不乾脆購買定居?她用還想繼續遊歷其他星球,暫時不想定下來為藉口只是先租房。
因為蘿拉深信希爾達的《雙山倒轉理論》就快完成了,兩座山倒轉只是時間上的問題,一旦能源問題解決,也就是倒轉之時。
她可不想投資一間未來會掉到地底直接被砸爛的房子。
辛西亞在希爾達成為克萊因媳婦後沒多久,就獲准回到半山腰,影陀羅星最好的大學卡德摩斯任教,在她的牽線下,希爾達的伊魯明學院星際引擎設計團開始與卡德摩斯大學的星際引擎學系展開交流。
她在討論到是否要把倒轉計畫公開給卡德摩斯星際引擎學系時,伊魯明引擎設計團作出保留態度,教授馬歇爾與吉娜不安表示,卡德摩斯大學訓練出來的學者養尊處優,是半山腰的既得利益者;只要顛倒計畫所設計的引擎草稿經這些學者過目,他們絕對會立刻理解他們未來的目標,並直接向仰望黨舉報他們意圖「顛覆」整顆星球。
他們還是真的徹底顛覆,物理學上的那種,這兩個字真是準確!
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xpcfowe1X
最後希爾達也認同把顛倒計畫告訴半山腰或卡德摩斯大學的人太危險,事實上伊魯明學院星際引擎設計團的每個人,手上各自都有一份完整設計草稿,團長馬歇爾宣稱每份草稿上他都特意遺留了不同的痕跡,只要洩密,他會立刻知道是誰,然後用底層搶奪地盤或水源的方式處理對方。
就連團隊內部都瀰漫著一股隨時會消息走漏而失敗的氣氛;理論的完備與引擎的實際生產卻必須靠不知可否信任的天上人或外星人幫忙進行,於是在勞勃的建議下,他們趕工出了縮小版重力倒轉引擎計劃,稱為「重力適應引擎」,聲稱可用來改善人類對於極端環境適應能力的裝置。
例如這幾年來由於深層礦坑環境極端,許多挖掘特效金屬的工人因重力變化與壓力影響而患病,微調局部區域的重力強度可讓讓工人減少體能消耗,提高開採效率。另一個理由是近期希爾達開始在仰望黨內宣傳的未來新技術:在已經人滿為患的平地與半山腰天上再建造「懸浮城市」,於特定區域降低重力,讓建築施工更容易。
而最後一個理由,則是應用於未來外星殖民探索。
過去曾經歷漫長其他星球殖民史,一直到仰望黨的幽魂媽媽出現才獨立的影陀羅星,此刻終於有辦法變成殖民者。
表面上的「地外行星重力適應技術研究」,可以便利未來移民到低重力或高重力行星,增進影陀羅星科技力。
他們打算在面對外星與卡德摩斯大學、半山腰政府方面,用這個「重力適應引擎」計畫來說明一切;
然而,只要把所有的零件與技術拼湊起來,再加上更多的能量補給,就是她與伊魯明學院星際引擎設計團多年來的野心,雙山的重力顛倒計畫。
辛西亞願意在卡德摩斯的個人辦公室與希爾達會面,辛西亞穿著套裝,踩著高跟鞋,畫著妝也整理了髮型,看得出來天天有在保養頭髮,現在的她甚至看起來比希爾達初次在醫療營遇見時還年輕煥發。
而她的個人辦公室,大概有三十個她在地底的營帳大小,加上外頭的走道、共同討論空間、休息區等,辛西亞表示她直到現在都還感覺這片區域如果在底層,寬闊到可以讓兩個車隊決一死戰。
「妳來搶劫我說出要讓世界顛倒的時候,我以為妳只是想在我面裝個氣勢。」辛西亞點著香菸說:
「然後我以為妳會在準備同等學歷考試期間放棄、在伊魯明改選最有興趣的主修而改變想法、在星際引擎複雜的計算中崩潰,或是博士論文永遠卡住,發現自己窮忙半輩子,卻沒思考出突破醒的理論,或者在地底的艱困中餓死、病死,被人殺死。
希爾達,我替妳感到高興,恭喜妳來到妳一生的最新海拔高度,用比喻的話,妳現在高度在大概多少?」
「就是在半山腰吧。」
希爾達說:「我在那邊跟丈夫有個房子,那邊幾乎是我辦公的最高區域,只有偶爾的機會會搭乘電梯到更高的地方,所以我會用半山腰,海拔五千公尺處來描述現在自己的狀況。」
在與辛西亞道謝後,希爾達從口袋中拿出當年從辛西亞家象徵性搶劫的小沙漏拿到她的書桌上說:
「我只是個來還物主財產的搶匪。
沒有那天在橘光光線照射下產生把沙漏顛倒,讓細沙流動的念頭,我不會想到讓星球顛倒。謝謝妳。」
「妳走吧,妳還有一堆事得安排,例如以我的角度來說,顛倒那時到底該如何安置民眾?顛倒後整個社會該如何適應?混亂期會多長?這段時期民眾的生活該如何處理?我隨便想想就這麼多個,麻煩死了!」
有一個人,就是她的丈夫赫爾曼,是個應該有資格在與她成婚前就得知她這份計劃的人;儘管溫吞又對政治沒興趣的赫爾曼不見得會反對,但希爾達選擇對他暫時隱瞞那個真正的她:
因為一份遭摯友背叛的恨意而要讓世界倒轉,赤腳站在熱氣蒸騰地面,渺小的看著懸浮高山,對世間的知識遭到屏蔽與欺騙洗腦,來自育幼院的一個飢餓無薪勞工。
她首先與卡德摩斯的星際引擎學教授葛瑞絲在一家咖啡廳內會面。葛瑞斯今年四十五歲,同樣也是平地育幼院出來的;她所生長的那家育幼院與豌豆育幼院沒有離多遠,因此她們有了共同的話題:
挖掘地底的特效金屬。
「那麼當妳成年離開育幼院,上網看著只有成年人解鎖的金屬礦交易時有什麼感想?」葛瑞斯用攪拌棒攪拌著一杯熱奶茶說:
「每日個人的挖掘標準:五百克特效金屬礦,在我那個年代,地底庫存量還相當豐富,不過五百克在那時已經能換八千塊,能買連鎖速食餐廳「W」八十個經典招牌漢堡。」
「我過去最後一次看匯率市場的價格時,已經來到一萬塊了,是一百個經典招牌漢堡!」希爾達微笑說:「當初誰知道呢?三餐都吃不飽的我們,其實只要把自己一天挖掘到了量拿去交易,就能換到他們肚子撐飽也吃不完的食物!」希爾達說。
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n1G503e6h
跟麥斯威爾的見面則相當輕鬆,他在卡德摩斯大學的學生餐廳說:「就像藝術家總追求一份自己的生涯代表作一樣,我也期待五十歲的自己能突破個什麼;我年輕的時候就像妳,創作力無限,能開發出震撼的理論;但靈感天使似乎只眷顧著年輕人,一眨眼我已經五十歲了。」
接著她開始與葛瑞絲與麥斯威爾繼續交流,希爾達與伊魯明團隊只對兩人保守出示了重力適應引擎的草圖概念,兩人皆同意此計畫,參與建立「重力適應技術」的理論模型。
然而葛瑞絲看完顛倒計畫的初步理論後又多提了一個人:「我想缺乏能源的問題,是所有理解這份理論後都會注意到的,希爾達,妳必須聯繫多明尼卡,她過去也是我們系的教授。」
多明尼卡今年五十多歲,是仰望黨成立的政府中的科技發展部部長;整個星球的能源問題由科技發展部管轄。
多明尼卡有一則在影陀羅星非常有名的經歷,她儘管出生自平地,但她過去被人口與器官販賣業者綁架過,她嘗試報警,求助半山腰的政府,但毫無回音,且一顆腎臟被割走;年輕氣盛的多明尼卡數度前往半山腰各級政府表達自己的人權遭到侵犯,卻沒想到人口與器官販賣業者與半山腰政府高層官商勾結。
雙方都怕她繼續報警或訴諸媒體記者,最後將她丟到底層,她在底層度過接下來的年輕歲月,在虛弱的身體強撐下畢業自伊魯明大學;三十歲左右一次慈善團的來臨時才終於被接回,然後在卡德摩斯繼續深造拿到星際引擎博士學位。
「歡迎妳。」年近五十的多明尼卡微笑,她有著紋路的眼角依舊看得出過去她是名美人,她受邀來到希爾達在半山腰的家。
「我知道妳遲早會想與我聯絡,妳的聯通管設計非常不簡單,接下來要做的肯定更不簡單。」她說。
「我相信妳也明白,因為自己的聰明才智才可以從地底伊魯明大學畢業,再到半山腰的卡德摩斯拿到博士學位;但妳過去經歷的一切辛苦也是來自於半山腰;告訴我,妳恨半山腰嗎?」希爾達問她。
「當然。」多明尼卡說:
「但我內心的恨意並不是只代表我,代表著數個跟我在底層結為好友的人,在我因慈善團彷彿天使來臨,要載我回天國的時刻,過去我在底層認識的朋友已經因環境惡劣而病死將近八成的人了,簡直是宗教裡世界末日的審判。
我認為,我必須把這八成如果住在安普特尼,就不會早亡的枉死者對天上的恨意一起包裹在我的內心!」
她被仇恨淹沒,跟地底人還有希爾達是同類。
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aPxk2gew8
希爾達把桌上原先遞給她翻閱的「重力適應技術」理論與引擎開發拿到一旁,換上真正的「重力顛倒計畫」。
「妳可以接受或拒絕,但如果妳打算向上呈報,我來自底層的人手已經搭上電梯來到妳半山腰的家,妳會遭到我們暗殺。」希爾達冷酷的表示。
多明尼卡笑著搖頭:「我想我這輩子向上呈報的事夠多了,不只在腎被割走後半山腰政府沒回應我,在底層每個朋友死亡時赫卡湯姆也沒回應我。」
然後她又繼續看了幾眼草稿後說:
「我能成為妳的共犯,但我有些私心,我希望我、我的家人,和現在的朋友能在倒轉過程與之後平安生存,我的私心只有這樣愚蠢,但我是個凡人。」
「這當然沒問題。」
「接下來我想是能源問題?」多明尼卡說:「目前結合費茲安卡政府的動力能源跟安普特尼平原與山地的能源,依舊不夠完成巨大的雙山顛倒行動。」
「再給我們幾個月,就不會是問題。」
那一年年初,地底的費茲安卡大本營舉行區域選舉,仰望黨居然破天荒拿下了幾席,這讓希爾達在仰望黨內的聲望達到最大,成為黨內的中央委員之一,與丈夫並列。
不過她還不忘禮數先去找炙熱生存黨黨主席莫比烏斯敘舊,繼續承諾會與炙熱生存黨合作。
卡德摩斯大學星際引擎學系的兩名教授在與伊魯明學院星際引擎設計團合作後,第一個開發出的引擎設備是一種影陀羅星從未有過,高速且能自由在大氣層升降,升空且降落都非常便利的小型引擎。
希爾達帶著開發出的引擎模型,在一次中央委員的討論會結束後再度接觸多明尼卡。
「這確實能取代我們目前軍方的戰鬥機引擎,並且用更快的速率量產。」多明尼卡說:「希爾達,妳跟伊魯明的團隊確實讓我感到驚奇,先是電梯的延升計畫,現在又是高效能迷你引擎,還有之後的那些巨大工程;我很好奇妳怎麼不來科技發展部?」
「我認為科技發展部能將這個引擎的使用範圍擴大到八星聯盟,到時我想出面斡旋,向八星聯盟,又或者是整個銀河系用這份新開發出的設計進行交流。」
「用戰鬥機引擎與其他星球交流?」
「我注意到妳這幾日的報告,影陀羅星埋沒在地層中的特效金屬量預估僅剩不到十年,我們急需替代能源,而半尼佛星已經完成開發了大約三十年的特效金屬,將之存在特殊裝置內。」
多明尼卡看了一眼希爾達,又玩弄手中的引擎模型道具,只說:
「我們下次開會時來討論這個。」
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1b5roYxtv
就在仰望黨內開始討論未來能源問題,多明尼卡開始將半尼佛星的特效金屬蘊藏有意無意頻繁提及不久後,安普特尼的一家媒體爆料,黨主席克萊因一起十年前的賄選案,仰望黨內牽連者眾,包含赫爾曼;仰望黨的支持度重挫,克萊因必須做出止血;在必須讓自己或兒子赫爾曼進監牢數個月之間,他決定先犧牲赫爾曼。
但赫爾曼當時身上還有國會民選外交委員的身分,這身分隨著不利的判決而失效,那席外交委員必須要重新改選。
在與希爾達有了連結後不久,克萊因很確定訓練希爾達作為自己的接班人會是比赫爾曼更明智的選擇。因此克萊因希望希爾達「代夫出征」迎接三個多月後的改選。
希爾達在赫爾曼在要離家入獄時,在媒體面前給予丈夫擁抱,並對著鏡頭再三強調丈夫的冤枉。
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HiyXRdlIR
為了贏回民眾支持度,迎接半年後的大選,科技發展部在仰望黨中央委員會議時,提出了以最新型引擎為內核的新型戰鬥機開發計畫,目標是半尼佛星三十年庫存的特效金屬。
「你們的意思是要發起戰爭?」國家防衛部部長感到不安地說:「我們的軍事科技水準跟半尼佛星相比......」
「這幾年已經趕上半尼佛星達到相近的標準!」多明尼卡回答:「各位,我能源即將耗盡,這確實是最佳解法。」
「八星聯盟內其他星球不會有動作嗎?」外交部部長尼爾森詢問。
「在他們有動作之前,我們先完成我們的動作即可。」克萊因又說:「一場勝戰能贏回民眾對政府的支持度,又可解決能源問題。」
影陀羅星的軍火工廠開始沒日沒夜製造新型引擎,除了軍方改良戰鬥機外,民間的民航機營運公司也陸續購買,改造前往其他星球的飛行機設備;過去影陀羅星要抵達有人居住,距離最近的半尼佛星,需要搭乘飛行機經過三天的時間,但現在改良出的引擎讓飛行時間縮短到半天。
兩個多月後,就在半尼佛星甚至還有慈善公益團在影陀羅星活動時,某天上午半尼佛星偵測到來自影陀羅星一大群軍用太空戰鬥機接近的消息。
半尼佛星政府的外交部首先與影陀羅星政府展開會談,仰望黨政府非常強硬,要對方選擇直接交出三十年的金屬量,或是在血流成河後用被奪取的方式損失三十年的金屬量。
「你們這是戰爭行為!」半尼佛星政府在專線中喊道。
半尼佛星政府提到了多年來對影陀羅星的慈善付出,希望影陀羅星能再審慎思考。
在「粉紅愛心彈跳糖」的教義下,半尼佛星人奉 「愛心、做善事、分享及給予。」為圭臬,歷史紀錄上接近四百年沒有對外戰爭,而從一百多年前上位存在變成愛好公益的「咪咪.史特勞斯」後,星球上連內戰都不存在。
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8nP1wXotF
仰望黨接獲尚在影陀羅星活動,來自半尼佛星某個慈善團的訊息,他們想連絡仰望黨中央委員希爾達。
希爾達打開視訊螢幕,是亞伯特與瑪麗安。
「親愛的,能看見妳從那場大崩落中存活,我們都很感動!」兩人露出苦笑,亞伯特說:
「能否請妳......不,我們誠摯請求妳,看在過去慈善團的份上,向仰望黨建言停止入侵半尼佛星!」
在螢幕中,希爾達什麼都沒說,只是抬起手拿起一本《登山的意義》,兩人表情扭曲。
「我爬上來了,亞伯特先生、瑪麗安女士。」她說:
「我貫徹了登山的意義,帶領我與人群繼續往高處爬。」
希爾達微笑說:「但我想,我不會把這一段經歷寫成幻想小說,然後假裝是宗教經書向孩子們分享。」
希爾達再把慈善團幕後與托拉斯星際公司、豌豆育幼院三處利益交換,獲取無薪勞工挖掘的特效金屬資金流數據放了出來,夫妻倆低著頭,主動斷了聯絡。
十二小時後,影陀羅星太空戰鬥機降落在半尼佛星的軍用機場,包圍儲備特效金屬礦的國防倉庫。
半尼佛星政府宣告投降,簽下不平等條約,讓渡三十年的特效金屬礦以保護半尼佛星自治管理權。
這件事被影陀羅星上從安普特尼山半山腰,下至底層費茲安卡大本營都振作了起來,這是他們漫長歷史中對外的第一次侵略,第一場勝仗,彷彿一個第一次發現自己可以一腳踩死蟑螂的小孩般興奮。
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q0QKTSEt7
使技術突破並開發出優良戰鬥機的星際引擎團隊被大肆報導,由於團隊內含有卡德摩斯大學與伊魯明學院,安普特尼與費茲安卡首次共享榮光;而促使一切發生的——克萊因利用媒體擴大渲染,介紹自己的兒媳希爾達,並宣布希爾達將代替受到冤屈的丈夫赫爾曼,參與那席外交委員的補選。
幾周後,希爾達毫無意外的當選外交委員,這使她成為外交部正在培訓的實習外交大使妮娜的上司。
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FMXwiqrp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