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把搜救紀錄與妮娜的新聞列印出來,拿回帳篷給莉蒂亞閱讀。
希爾達想阻止,但莉蒂亞開口說了希爾達不想多想的事:「她該不會是想取代希爾達被大使夫妻領養,才決定放棄救我們的吧?」
「不好笑!」希爾達對她怒吼。
「希爾達,我不會講笑話也不會笑,我是認真的!回想一下我們在針葉鎮的那頓晚餐!我們不都在討論妮娜那時為何要在晚餐時表演的這麼用力嗎?」
「她在睡前認真恭喜我被領養,還想把她最愛的洋裝送我!」希爾達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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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她們三人陷入冷戰,希爾達把兩人當陌生人,兩人也不願對堅持己見,不願看證據的希爾達有所讓步。是蘿拉先放棄冷戰,充當希爾達與莉蒂亞的中間人。
「只要我們都還活著,終究有再見面的那一天。」蘿拉說:
「到時再問她原因吧!幹,我真的很想知道她到底腦子在想什麼......最好有個能讓我流淚的苦衷!否則我想用礦鎬敲爆她的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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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娜......」車隊的任務結束後,每當天色變黑,希爾達總會在氣溫稍降的時刻站在營帳外看著遠處隱山一萬公尺高的垂下尖端。
妮娜能有什麼苦衷呢?
在那危急的時候,不就是希爾達她自己先行發現了那個岩洞,搭救妮娜的嗎?而在希爾達自願下去救援另外兩人前,妮娜給予她的最後笑容,說著信任自己......她依舊無法相信妮娜對救難隊說了那樣的話後,就拋開自己回到上方,被大使夫妻領養,去涼爽的針葉鎮與幸運玩在一起,然後一個人享受那充滿夢幻色彩的雙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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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雙人房,但妮娜眼中,似乎是間單人房,贏者全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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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崩落的前一個晚上,她想將她手中唯一的「高級品」送給自己,還承諾不會忘記自己。
而自己也承諾過,不會忘記妮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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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爾達覺得好可怕,只要三人聊天時再度提起妮娜,一股不悅到想大吼的憤怒就會直衝腦門,她想對赫卡湯姆說,她想拿回詛咒人去死的權力,因為她開始覺得妮娜該死!如果她沒有說謊,她們三人會被救難隊及時救援,而不是再崩落到再也無法墜落的最底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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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掉到底層兩年後,也就是三年前,她們與妮娜再次會面了,這次會面讓她們再也不去討論妮娜說謊的原因,並整天在祈禱時強烈希望赫卡湯姆能用最殘酷的方式殺死妮娜。
那時希爾達等人被費茲安卡大本營的長老,統治地底的「炙熱生存黨」黨主席墨比烏斯叫到跟前。
她們三人過去是「挖地的天上人」一事傳遍了整個大本營,在救援以及使三人接受現實的時候大本營都派出大量人力,因此高層相當清楚,也始終在注意三人的適應狀況。
莫比烏斯說話很大聲,且演講與禱告時相當有震撼力,配上悲情或激動的音樂,總能夠帶領大本營的人們痛哭或是興奮吼叫。
但今天有些不一樣,莫比烏斯單獨接見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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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爾達與蘿拉,感謝妳們加入車隊替居民爭取水源、食物與地盤;莉蒂亞,我聽說妳在資源管理部每天認真進行資源回收;我代表『炙熱生存黨』全黨感謝妳們三人這兩年多來對費茲安卡的貢獻!
另外恭喜希爾達今年十八歲成年,蘿拉十九歲了吧?莉蒂亞則是明年成年?莉蒂亞妳工作認真又聰明,真是我們公部門的人才!」莫比烏斯接著轉趨嚴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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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想妳們過去在育幼院,或許都想過自己成年時該如何慶祝。我聽聞天上人的育幼院最多只能待到成年,在那之後就能自由在平地,或甚至在安普特尼更高之處找尋工作機會與展開可選擇的新生活了。
但是在底層此處,我們每個人幾乎都要為費茲安卡大本營這個大家族做出求生的貢獻,無論是參與車隊或是在垃圾山撿回收,都含有受傷或感染疾病的可能。
因此我們每天都活得像最後一天,替明天爭取更多的機會才得以生存;我們的慶祝最多只為又活過一天而存在。
你們從前在嚴苛剝削對待你們的育幼院能幻想未來,但費茲安卡人沒有未來可以幻想。兩年來你們也許注意到了,很多底層人沒有存錢的習慣,拿到工錢就會把工錢花光;男女之間不避孕只貪求一時歡快,懷孕就墮胎或生產後把嬰兒丟給育幼院;許多人有酒癮與毒癮......
因為未來太遠,太飄渺了,我們通常不太談,只追求瞬間的狂喜或是一小段時間的安寧。
現在我認真問妳們,想留在地面還是回到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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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辦法回到天上?」希爾達驚訝的問。
莫比烏斯只是簡單的回答最近有一個機會,然後提到她們從圖書館認識到的影陀羅星真實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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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普特尼山以上的地區由「仰望黨」控制,仰望黨的大本營在涼爽的半山腰,影陀羅星的各級正式政府機關也在那邊,因此成年人都用「半山腰」這個名詞取代政府機關;而影山以下的燥熱地區則是由莫比烏斯率領的「炙熱生存黨」統治,地底,或稱為「底層」處,就是主要被稱為費茲安卡的大本營,周圍有其他會與之爭奪地盤的少數民族組成小型部落,此處環境宛如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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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久以來,八星聯盟提到影陀羅星,目光都會擺在安普特尼山以上;仰望黨也讓平地到安普特尼山的居民刻意遺忘影山與影山下方底層的存在,水平鏡面的垂直下方,是一團黑暗到用不著在意的垃圾堆。
然而她們在成年後,從電腦查詢不再被隱蔽的真正統計圖表,顯示安普特尼山上、平地與地底的人口比是一比四比五。
整個星球住在溫度舒適安普特尼山上,包含針葉鎮那可愛的小木屋,還有三人從沒去過只能幻想的「半山腰」的人口僅有一成;四成處在平地,有一半的人活在地底望著懸浮的雙山掙扎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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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黨大概兩三年會派人員下來,慈善團體。」莫比烏斯說:「作為偶爾的表演給全銀河系的觀眾看,我們地底人則是表演道具。」他翻翻後方的月曆然後說:「兩周後仰望黨的慈善團體會來拜訪,他們有飛行機能飛至兩座山寬闊結合處的邊緣,繞著影山下降到大本營膚淺的作秀。
我們這些地底人沒有他們的科技力,光是製作那台唯一能攀上影山尖銳底端,能升長一萬公尺高的雲梯車就讓我們資金耗盡一年,而調查團在影山內的垂直爬升路線,則是摸索了七十多年並犧牲無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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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山下的人,似乎是花了多年的人力物力,才勉強拼湊出一台能延升到隱山尖端山底,梯子能高達一萬公尺的雲梯車。影山調查團就是藉由那座雲梯車爬上影山,然後刻苦的用裝備勉強固定與地表平行隨時會掉下來的自己;最後再進入影山內部嘗試往上爬;兩年前,影山調查團同樣感受到地震,不久後就從崩落的岩石堆中探測到三人的生命徵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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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莫比烏斯盯著三人說:「妳們不用直接回答我沒關係,剛那只是形式上的問句;任何人不用思考就知道該往上爬。我們會與仰望黨交涉,讓妳們回到天上,畢竟妳們本來就是天上人,只是意外掉下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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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低頭不發一語,最後希爾達起身鞠躬,大聲說:「謝謝你們這段時間的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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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慈善團體的接濟!她們從幼童活到成年,始終擺脫不了「高貴的人」偶爾賜予下方渺小她們的微弱恩惠,但就是如此微弱的恩惠,才讓她們持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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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走出莫比烏斯的營帳,抬頭望著懸浮的影山時,暫時忘掉不斷乞討奢望各種恩惠的人生,都在想著:「終於要回家了。」
三年前她們做出此番感想時,尚對人性抱有一絲天真的期待;而她們頭、臉與身體尚未被殘酷的刻下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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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後,該怎麼面對妮娜呢?希爾達想到她,嘴角就無法上揚,只能微微低垂;隨著時間流逝,她不得不接受妮娜真的就像另外兩名朋友所說,為了能順利被大使夫妻領養,而棄自己於不顧。
她不明白,妮娜想被領養為何不直接對她說?她絕對會成全妮娜!
但妮娜沒有選擇成全她。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很快地,她也絕對不會再成全妮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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