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三年，初春的許昌城，空氣裡已浮動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躁動。嚴冬的肅殺尚未完全褪盡，但丞相府議事廳內燃燒的獸炭，卻烘得人脊背微汗。曹操端坐主位，玄色錦袍襯得他面龐愈發沉凝。他手中捏著一方素帛，帛上只有寥寥九字，墨跡淋漓，帶著一種病中掙扎的力道，幾乎要破帛而出：
「諸葛若出，須速取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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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跡歪斜，卻力透紙背。曹操的拇指反覆摩挲著那最後一個拖長的「州」字捺筆，指尖彷彿能感受到書寫者當時胸中翻騰的灼痛與刻不容緩的急迫。這方染著藥味、帶著虛弱顫抖痕跡的素帛，是典韋連夜從穎水別苑送來的，來自那個被他親手鎖在庭院深處、強令其「戒急戒慮」的鬼才——郭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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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堂之下，文武分列。荀彧、程昱、賈詡等謀臣面色凝重；夏侯惇、曹仁、張遼等武將則眼神熾熱，躍躍欲試。空氣彷彿凝固了，只有炭火偶爾爆裂的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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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緩緩抬起眼，目光如鷹隼般掃過眾人，最終定格在懸掛於廳壁的巨幅《荊襄江漢形勢圖》上。圖上，荊州九郡如同一塊肥美的膏腴之地，鑲嵌在長江中游，北拒中原，東扼江東，西控巴蜀。襄陽、江陵、夏口……一個個地名在他眼中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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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州，」曹操的聲音打破了沉寂，低沉而有力，每一個字都像鐵錘砸在砧板上，「劉景升（劉表字）病入膏肓，命在旦夕。蔡瑁、張允之流，守戶之犬耳。劉琦庸懦，劉琮幼弱。劉備，喪家之犬，暫棲新野，其心叵測！」他的手指猛地戳向地圖上的襄陽、江陵，「此二城，荊州之命脈，水陸之樞紐！得此二城，則荊襄在手；荊襄在手，則江南半壁可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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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語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將郭嘉密信中那迫在眉睫的危機感，化作了席捲而出的雷霆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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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則，」謀士程昱捋著花白的鬍鬚，謹慎開口，「丞相，荊州地廣兵多，劉表雖病，餘威猶存。若我大軍南下，其必拼死抵抗。且江東孫權，鷹視狼顧，豈會坐視我取荊州？若孫劉聯手，水陸並進，則我軍背腹受敵，恐重蹈…」他話未說盡，但赤壁二字已隱隱懸在眾人頭頂。去年那場因急躁冒進、不習水戰而險些全軍覆沒的慘敗，陰影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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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手？」曹操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譏誚，目光銳利如刀，直刺程昱，「仲德以為，劉備那織席販履之輩，真能與碧眼小兒（孫權）推心置腹？孫權覬覦江夏久矣，劉表在時尚能相安，劉表一死，荊州內亂，他孫仲謀是會幫著劉琦、劉琮兄弟同心，還是幫著劉備這個外人？」他冷哼一聲，「鷸蚌相爭，漁翁方可得利！此刻荊州，便是那將裂之蚌！我軍要做的是快刀！是雷霆！在他們反應過來結盟之前，直插心臟，奪取江陵、襄陽！切斷其筋骨，使其首尾不能相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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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霍然起身，高大的身軀帶起一股勁風，玄色大氅無風自動，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氣沛然而出：「諸將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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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將在！」夏侯惇、曹仁、張遼、徐晃、于禁、樂進等一眾驍將齊齊踏前一步，甲葉鏗鏘，聲震屋瓦，眼中燃燒著狂熱的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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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元讓（夏侯惇字）！」
「末將在！」
「命你率本部三萬精騎，號稱五萬，打出本相旗號，明日即發，大張旗鼓，兵鋒直指漢中張魯！沿途多設旌旗，廣布炊煙，務必讓荊州細作看得真切！要讓劉表、蔡瑁以為，孤之主力意在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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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夏侯惇獨眼精光四射，轟然應命。這是一支巨大的疑兵，目的在於迷惑荊州，掩蓋真正的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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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子孝（曹仁字）！張文遠（張遼字）！徐公明（徐晃字）！」
「末將在！」三員大將聲如洪鐘。
「爾等各率本部最精銳之虎豹騎、虎衛軍，共計兩萬鐵騎，一人三馬！卸去重鎧，輕裝簡從！攜帶五日乾糧，強弓勁弩！由曹仁總督，張遼為先鋒，徐晃斷後！隨孤…」曹操的聲音陡然拔高，斬釘截鐵，「星夜兼程，直撲荊州腹心——江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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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曹仁、張遼、徐晃激動得滿臉通紅，抱拳領命。閃電奔襲，直取要害！這正是他們最擅長的戰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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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禁！樂進！」
「末將在！」
「命爾等統帥水軍及步卒主力五萬，隨後跟進！偃旗息鼓，晝伏夜出，避開主要水道，取道汝南、義陽之間的山間小徑，務必在孤奪取江陵後十日內，抵達江陵城下，鞏固城防，震懾四方！」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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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令君（荀彧字）！」曹操目光轉向文臣之首。
「臣在。」荀彧躬身。
「許都政務，悉數託付於卿。穩住朝廷，安撫後方。對荊州方面，嚴密封鎖我軍真實動向，可放出流言，就說孤憂心郭祭酒病情，已前往穎川探視，暫不理軍務！」
「臣，領命。」荀彧心頭凜然，這是要連朝廷也一併瞞過，以策萬全。他不由得再次想起別苑中郭嘉那痛苦掙扎的模樣，以及這方改變了天下大勢走向的染血素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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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文和（賈詡字）！」曹操看向那位以毒計聞名的謀士。
「屬下在。」賈詡聲音平淡。
「潛入荊州的細作，由你直接掌控。不惜一切代價，務必在劉表斷氣之前，將襄陽城內蔡、蒯、張、劉（琮）各派的動向，尤其是蔡瑁的態度，第一時間密報於孤！必要時，」曹操眼中寒光一閃，「可用重金，亦可…用血！」
「屬下明白。」賈詡微微頷首，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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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道命令如疾風驟雨般下達，整個丞相府如同一架龐大而精密的戰爭機器，轟然啟動。武將們領命後大步流星地衝出議事廳，鎧甲鏗鏘，腳步聲急促如鼓點，空氣中瀰漫開鐵鏽與皮革的氣息。謀臣們則迅速圍攏到沙盤和地圖前，低聲商議著行軍路線、補給節點、情報傳遞的細節，燭火將他們緊繃的臉龐映照得明暗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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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獨自立於巨幅地圖前，手指重重按在代表江陵的那個點上，彷彿要將其按穿。他的目光穿過廳堂，遙遙望向穎水別苑的方向，低聲自語，又像是對著那遠方病榻上的人承諾：「奉孝，且安心靜養。荊州…孤定為你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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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州，襄陽城。州牧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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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重的藥味和一種沉悶的死氣籠罩著這座曾經威嚴的府邸。內室之中，荊州牧劉表，這位昔日單騎定荊襄、儒雅中蘊含英氣的「八俊」之一，此刻已形銷骨立。他躺在錦繡堆疊的榻上，雙頰深陷，面色蠟黃中透著灰敗，眼窩深陷，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伴隨著喉嚨深處拉風箱般的雜音，彷彿隨時都會斷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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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夫人（劉表後妻，劉琮之母）坐在榻邊，用絲帕輕輕擦拭劉表額頭虛汗，動作輕柔，但一雙美目卻時不時瞟向屏風外。她的兄長，掌握荊州水軍大權的蔡瑁，以及心腹謀士蒯越、外甥張允等人，正壓低聲音在偏廳商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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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德珪（蔡瑁字）…異度（蒯越字）…」劉表忽然掙扎著睜開渾濁的眼睛，枯瘦的手無力地抬起，指向外面，聲音嘶啞破碎，「…喚…喚他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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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夫人連忙示意侍女。蔡瑁、蒯越、張允快步走入內室，躬身行禮：「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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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表的目光在幾人臉上艱難地移動，最終落在蔡瑁身上，氣若游絲：「北…北邊…曹操…動向…如何？」這是他垂死之際最深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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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瑁上前一步，臉上帶著沉穩的憂慮（至少表面如此）：「回稟主公，細作確報，曹操親率大軍，以夏侯惇為先鋒，打著討伐漢中張魯的旗號，已過武關，兵鋒直指關中！看其聲勢，當是主力盡出。且…」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許都傳來消息，言曹操因心腹謀士郭嘉病重垂危，已無心政務，前往穎川探視，近期不會有南顧之意。」這正是賈詡放出的煙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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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魯…郭嘉…」劉表喃喃重複，渾濁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微弱的、釋然的光，緊繃的身體稍稍鬆弛下來。他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喘息著，目光轉向蒯越：「異度…吾…吾若…不諱…荊州…當…當託付於誰？」這是他最後的、也是最關鍵的遺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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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空氣瞬間凝固。蔡夫人攥緊了絲帕，蔡瑁、張允屏住呼吸，目光灼灼地盯著蒯越。蒯越，這位荊襄士族的領袖之一，智謀深遠，他的態度舉足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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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越面沉如水，迎著劉表垂死的目光，又飛快地瞥了一眼旁邊面色緊張的蔡夫人和蔡瑁，心中念頭電轉。劉琦？長子，然性格懦弱，遠在江夏，且不得蔡氏歡心。劉琮？幼子，聰慧，然年僅十四，其母蔡夫人及其背後的蔡氏家族勢力龐大…更重要的是，曹操大軍壓境（雖然情報指向關中），荊州此刻需要的不是長幼之爭，而是一個能穩住局面、最好能與曹操緩和關係的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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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蒯越的聲音沉穩而清晰，每一個字都敲在眾人心上，「琮公子，聰明仁孝，禮賢下士，深得州郡之心。且年雖幼沖，然有蔡將軍（蔡瑁）、張都督（張允）等股肱之臣輔佐，必能克紹箕裘，保荊襄九郡之安寧！」他直接點名蔡瑁、張允，將他們與劉琮牢牢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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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劉表似乎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微微點了點頭，目光渙散，「琮兒…託付…爾等…」話未說完，喉中咯咯作響，猛地一陣劇烈抽搐，頭一歪，氣息徹底斷絕。這位統治荊州近二十年的諸侯，帶著對北方的恐懼和對身後事的無盡憂慮，溘然長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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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室內頓時響起一片哭嚎聲。蔡夫人撲在劉表身上，哭得撕心裂肺。蔡瑁、張允則迅速交換了一個如釋重負又野心勃勃的眼神。蒯越深深一揖，臉上帶著哀慟，眼底卻是一片冰冷的算計。劉表死了，劉琮繼位，蔡氏、蒯氏掌控荊州核心權力的時代，正式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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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昌至江陵的千里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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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旌旗招展，沒有鼓角爭鳴。兩萬曹軍最精銳的騎兵，如同兩萬頭沉默的黑色獵豹，在初春泥濘而寂靜的官道、荒野、甚至山間小徑上狂奔。戰馬的鐵蹄包裹著厚布，踏在濕軟的土地上，只發出沉悶的“噗噗”聲。騎士們伏低身體，緊貼馬頸，人人面色緊繃，嘴唇乾裂，眼中卻燃燒著狂熱的火焰。他們只攜帶了最輕便的武器——環首刀、手弩、幾壺箭矢，沉重的長矛和鎧甲都留給了後續的步卒大軍。每人三馬，輪換乘騎，晝夜不息，人馬口中噴出的濃重白氣在寒冷的晨霧中凝結成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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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身披一件不起眼的玄色皮甲，外罩深灰色斗篷，風塵僕僕。他與普通士兵一樣啃著冰冷的麵餅和肉乾，飲著皮囊裡的涼水。連續數日不眠不休的強行軍，即使是他這樣體魄強健之人，眼中也佈滿了血絲，臉頰被寒風刮得粗糙開裂。但他握著韁繩的手穩如磐石，目光始終銳利地盯著南方，彷彿能穿透重重山巒，看到那座扼守長江的雄城——江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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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一騎斥候如離弦之箭從前方飛馳而來，在泥濘中濺起大片泥漿，衝到曹操馬前滾鞍下跪，氣息急促：「丞相！襄陽急報！劉表…已於兩日前病逝！蔡瑁、張允擁立其幼子劉琮繼位，秘不發喪！蒯越等士族皆附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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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周圍的將領們，曹仁、張遼、徐晃等人眼中瞬間爆發出驚喜的光芒。劉表死了！荊州權力交接，正是最混亂、最虛弱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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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眼中精光大盛，臉上卻無絲毫喜色，反而更加冷峻：「秘不發喪？哼，欲蓋彌彰！蔡瑁、張允何在？可有關於江陵守將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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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丞相！蔡瑁、張允坐鎮襄陽，彈壓局面。江陵太守，仍是老將文聘！據細作探知，文聘對蔡瑁擅立幼主、排擠長公子劉琦之事，極為不滿！近日襄陽有使者持蔡瑁手令至江陵，似有調動兵馬之意，但被文聘以‘防務緊要，未得主公（劉表）明令’為由，暫且擱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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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聘…文仲業…」曹操低聲念著這個名字，腦海中浮現起那個性格剛直、忠勇過人的荊州宿將形象。此人忠於劉表，但絕非蔡瑁、張允之流的私黨！這是一個關鍵的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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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曹操猛地一揮馬鞭，指向南方，「天賜良機！傳令全軍，再加快速度！拋棄所有不必要的輜重！務必搶在襄陽反應過來，強令文聘換防或增兵之前，抵達江陵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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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命令迅速傳達下去。疲憊不堪的將士們爆發出最後的潛能，抽打著早已口吐白沫的戰馬，將速度提升到了極限。滾滾鐵流，帶著一往無前的殺氣，撕開初春的迷霧，直撲那座毫無防備的長江重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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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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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江風帶著濕冷的寒意，吹拂著城頭獵獵作響的“劉”字大旗。老將文聘按劍而立，眉頭緊鎖，眺望著北方連綿的丘陵。他身披舊甲，鬚髮已見斑白，但身姿依舊挺拔如松，眼神銳利如鷹。只是此刻，這雙銳利的眼中，卻充滿了深深的憂慮和憤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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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表主公病逝的消息，雖然襄陽嚴密封鎖，但他作為鎮守一方的重將，自然有自己隱秘的渠道，已得知噩耗。更讓他心寒的是蔡瑁、張允等人竟秘不發喪，擅立年幼的劉琮，將長公子劉琦完全排除在外！昨日襄陽使者送來的所謂“新主”劉琮的“手令”，竟要求他抽調江陵一半精兵北上“拱衛襄陽新主”！這分明是蔡瑁假公濟私，要削弱他文聘的兵權，控制江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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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臣賊子！主公屍骨未寒，竟敢如此！」文聘一拳重重砸在冰冷的城垛上，指節瞬間紅腫。他拒絕了調兵的命令，但心中卻如同壓著一塊巨石。襄陽政局詭譎，江陵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湧。城內蔡瑁安插的幾個校尉，近來活動頻繁，眼神閃爍。更讓他不安的是，北邊關中方向，曹操大軍征伐張魯的情報雖有，但總覺得…太過於順理成章了？夏侯惇的旗號…曹操的動向…這其中是否有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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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一名親衛匆匆跑上城樓，臉色有些發白，「派往北面哨探的第三隊…過了約定時間，至今未歸！也…也無信鴿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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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文聘心頭猛地一沉！三隊哨探，覆蓋不同方向，同時失聯？這絕非偶然！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脊椎竄上頭頂！他猛地轉身，厲聲喝道：「傳令！全城戒備！升起所有吊橋！關閉四門！弓弩手上城！騎兵隊集結待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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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切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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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文聘命令下達的同時，大地開始傳來輕微的、密集的震顫！如同沉悶的鼓點，由遠及近，越來越響，越來越急！起初還被江風掩蓋，但很快，那聲音便匯聚成一片壓抑的、令人心膽俱裂的悶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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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頭上值守的荊州兵卒驚疑不定地望向北方地平線。只見遠處的丘陵線後，先是揚起了沖天的塵土，遮天蔽日！緊接著，一片無邊無際的黑色潮水，如同地獄湧出的魔軍，出現在視野之中！沒有旗幟，沒有鼓號，只有沉默的奔騰，只有冰冷的殺氣！那黑色的潮水以一種恐怖的速度漫過荒野，吞噬著大地，直撲江陵城下！當先一面玄色大纛在滾滾煙塵中陡然擎起，旗上那個巨大的、猙獰的「曹」字，在初春慘淡的陽光下，反射著刺眼的、令人絕望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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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曹操？！是曹操！」城頭上終於有人嘶聲尖叫起來，聲音充滿了無比的驚恐和難以置信！不是關中！是曹操親率大軍！如同神兵天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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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箭！快放箭！」文聘目眥欲裂，拔劍狂吼。他終於明白那不安的來源！這根本就是一個巨大的騙局！曹操的目標，自始至終，就是他的江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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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稀拉拉的箭矢從城頭射出，顯得如此無力。城下的黑色鐵騎洪流已經衝到了護城河邊！衝在最前的，正是威震逍遙津的猛將張遼！他手持長戟，座下神駿的烏騅馬人立而起，發出一聲震天長嘶！張遼怒吼如雷：「虎豹騎！隨我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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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攻城器械！沒有雲梯！這支輕裝奔襲的騎兵，似乎要以血肉之軀撞擊城牆？城頭的荊州兵驚愕之餘，甚至生出一絲荒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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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更荒謬、更令人恐懼的一幕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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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黑色騎兵洪流衝到護城河邊的瞬間，江陵城那厚重的西門，竟在眾目睽睽之下，伴隨著刺耳的“吱呀”聲，緩緩地、主動地…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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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洞開處，數十名身著荊州軍服卻臂纏白布的人影，正揮刀砍殺著試圖關閉城門的守軍！為首一人，滿臉猙獰，正是蔡瑁安插在江陵的心腹校尉！他振臂高呼：「蔡將軍有令！獻城迎曹丞相！降者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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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賊！」文聘看到這一幕，氣得眼前發黑，幾乎吐血！內奸！竟然在這個時候打開了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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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助我也！殺！」張遼狂喜，長戟一揮，一馬當先，率領如狼似虎的虎豹騎，如同黑色的鋼鐵洪流，順著洞開的城門，洶湧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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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擋住他們！」文聘雙目赤紅，揮劍帶著親兵衝下城樓，試圖堵住缺口。狹窄的城門洞內，瞬間爆發了慘烈的白刃戰！刀光劍影，血肉橫飛！荊州兵猝不及防，加上主將被阻在城頭，城門又失，軍心瞬間崩潰！文聘雖勇，親兵雖悍，又如何擋得住源源不斷、殺氣沖天的曹軍精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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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仲業！此時不降，更待何時！」一聲威嚴的斷喝響起。曹操在徐晃等親衛的簇擁下，策馬緩緩穿過混亂的戰場，來到內城門前，目光如電，直射正在浴血苦戰的文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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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聘渾身浴血，拄劍喘息，環顧四周。城門已破，精銳的曹軍鐵騎在城內街道上縱橫馳騁，追殺著潰散的荊州兵。他忠誠的親兵已死傷殆盡。大勢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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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聘…無能…」文聘仰天一聲悲愴長嘯，淚水混合著血水流下。他猛地舉起長劍，竟不是衝向曹操，而是反手抹向自己的脖頸！他寧死，也不願背負失城之責，更不願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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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噹啷！」一聲脆響！一支勁弩射出的短矢精準地擊飛了文聘手中的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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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箭的正是徐晃！曹操的聲音緊接著傳來，帶著一種奇特的、令人心折的力量：「劉景升乃明主，然其子幼弱，難守基業！蔡瑁、張允，宵小之徒，賣主求榮！仲業忠勇，奈何明珠暗投？孤知汝心繫荊襄百姓！今日取江陵，非為殺戮，實為早日結束這亂世，拯黎民於水火！若仲業願降，孤必待汝如上賓，荊州軍民，皆賴汝安撫保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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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聘握著被震得發麻的手腕，看著眼前這位威震天下的梟雄，聽著他擲地有聲的話語，又想到襄陽城內蔡瑁、張允的醜惡嘴臉和荊州即將面臨的戰火…一股巨大的疲憊和迷茫湧上心頭。他緊握的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最終，緩緩鬆開。他望著城內四處奔逃哭喊的百姓，望著那些在曹軍鐵蹄下瑟瑟發抖的荊州降卒…這位剛烈的老將，終於雙膝一軟，重重跪倒在滿是血污的泥濘地上，對著曹操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俯下了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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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將…文聘…願降…懇請丞相…憐憫荊州生靈…」他的聲音嘶啞，帶著無盡的屈辱與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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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的光芒，親自下馬，快步上前，扶起文聘：「仲業深明大義，免去多少無謂殺戮！快快請起！」他環視周圍，聲音洪亮，傳遍戰場：「傳孤令！江陵已降！有敢擅殺一人、擅取民間一物者，立斬！文聘將軍，暫領江陵太守，安撫軍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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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這道命令，城內零星的抵抗迅速平息。混亂的哭喊聲漸漸被壓制下去。曹操在眾將簇擁下，登上了江陵高大的城樓。他俯瞰著這座扼守長江天險的雄城，滾滾長江在城下奔流不息。他的目光，越過長江，投向了東南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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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這個荊州的心臟，這個隆中對的基石，這個阻擋了他多年的天塹，終於被他以一場出其不意、迅雷不及掩耳的閃擊戰，握在了手中！而這一切，始於那方來自穎水別苑的染血素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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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孝…」曹操低聲默念，嘴角勾起一絲冷峻而複雜的笑意，「這荊州第一功…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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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州，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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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陽如血，染紅了浩渺的長江江面。幾艘破舊的戰船歪歪斜斜地靠在簡陋的碼頭邊，船體上佈滿了刀劈斧砍和煙熏火燎的痕跡。岸上，一片狼藉。數千名丟盔棄甲、面帶驚惶的士卒，或坐或躺，傷員的呻吟聲此起彼伏。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汗臭味和江水的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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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失魂落魄地站在江邊一塊礁石上，玄德劍拄在身前，華貴的錦袍沾滿了泥污，鬢角散亂。他望著西邊襄陽的方向，又望望眼前這支狼狽不堪的殘兵敗將，雙目空洞，嘴唇微微顫抖著。就在不久前，他還在與諸葛亮商議，如何趁劉表病危、襄陽內亂之機，聯絡長公子劉琦，圖謀荊州。誰曾想，驚天噩耗接踵而至！劉表死了！蔡瑁、張允擁立劉琮！緊接著，更如晴天霹靂——曹操竟如神兵天降，一舉襲取了江陵！他接到消息時，曹操的大軍已經兵臨襄陽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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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瑁、張允這兩個懦夫！竟在曹操兵臨城下之際，未做任何像樣的抵抗，就打開了襄陽城門，捧著劉琮的印綬，跪地投降了！整個荊州的核心，幾乎在瞬息之間，易手曹操！他劉備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被迫在新野倉促迎戰曹軍的追兵，結果一敗塗地！若非關羽、張飛拼死斷後，趙雲在亂軍中救出他的妻小（甘夫人、糜夫人及阿斗），他此刻恐怕早已成為曹操的階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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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張飛的吼聲如同受傷的野獸，他提著丈八蛇矛大步走來，豹頭環眼怒睜，鬚髮戟張，「這口鳥氣俺老張咽不下！蔡瑁、張允那兩個狗賊！還有曹操老賊！待俺老張點齊人馬，殺回襄陽，奪了鳥位！」他身上數處創口還在滲血，卻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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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弟！」關羽沉聲喝止，丹鳳眼微眯，手撫長髯，臉色凝重如鐵，「襄陽已失，江陵亦陷，大勢已去！曹操兵鋒正盛，我軍新敗，士氣低落，此刻硬拼，無異於以卵擊石！」他轉向劉備，「大哥，當務之急，是穩住陣腳，收攏潰兵，再圖後計。」他雖如此說，但眼中深藏的挫敗與憂慮，卻無法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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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彷彿沒有聽到他們的爭論，依舊失神地望著江面。荊州…他寄予厚望的荊州…隆中對的根基…就這麼沒了？如同鏡花水月，轉瞬成空！一種巨大的失落和迷茫，幾乎將他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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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一個清朗而沉穩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諸葛亮走了過來。他依舊身著鶴氅，頭戴綸巾，但原本飄逸的衣袂此刻也沾染了塵土，俊朗的面容上帶著長途奔波的疲憊，更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手中那把標誌性的羽扇，此刻也無力地垂在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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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轉身，一把抓住諸葛亮的手臂，聲音帶著哭腔：「軍師！軍師！荊州…荊州沒了！我等…該當如何？！」他的眼中充滿了絕望和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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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亮看著劉備失魂落魄的樣子，又看了看周圍一片淒涼的敗軍景象，心中亦是翻江倒海。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投向江東方向，緩緩道：「主公勿憂。荊州雖失，然天無絕人之路。亮於隆中時便曾言，曹操勢大，不可與之爭鋒。孫權據有江東，國險而民附，賢能為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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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孫抗曹？」劉備眼中閃過一絲微光，隨即又黯淡下去，「可…可孫權會接納我們嗎？我等如今…如同喪家之犬…」他看著自己這支殘兵敗將，語氣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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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我等勢弱，更需結盟！」諸葛亮的語氣斬釘截鐵，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曹操驟得荊州，氣焰熏天，其下一步必是順流東下，圖謀江東！唇亡齒寒，孫仲謀豈能不知？此乃我與江東共同的生死大敵！亮願親往江東，憑三寸不爛之舌，說服孫權結盟！」他的聲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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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看著諸葛亮堅定的眼神，心中的惶恐稍稍平復。是啊，還有軍師！還有隆中對的大略！荊州雖失，但聯吳抗曹的路還在！他緊緊握住諸葛亮的手：「一切…全賴軍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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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一名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信使，被攙扶著踉蹌跑來，撲倒在地，聲音帶著無盡的驚恐：「報…報主公！軍師！不…不好了！江東…江東周瑜的水軍…在柴桑…在柴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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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柴桑如何？！」諸葛亮心頭一緊，厲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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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周瑜的水軍主力…被…被曹操的水軍…在烏林一帶…堵住了！動彈不得！」信使哭喊道，「江東那邊…那邊傳來消息…說…說孫權…孫權…畏懼曹操勢大…似有…似有求和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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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諸葛亮如遭雷擊，臉色瞬間煞白！他手中的羽扇「啪嗒」一聲，掉落在泥濘之中。他精心構想的聯吳抗曹大計，最大的依仗——周瑜強大的水軍和火攻之策，竟然因為江陵的迅速陷落，失去了關鍵的策應點和跳板，被曹操的水軍提前堵截在柴桑水域！而孫權的態度，更是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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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諸葛亮的腳底直衝頭頂。他猛地抬頭，望向西方，那是襄陽和江陵的方向，目光彷彿要穿透千山萬水，落在那個本應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身影上。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著，第一次，在這個算無遺策的智者臉上，露出了近乎失態的震驚、挫敗，以及一絲…難以置信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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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奉…孝…」諸葛亮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洞悉了可怕真相後的戰慄，「好一個…釜底抽薪！好一個…未出許昌，已斷江東！此一策…」他閉上眼睛，痛苦地搖了搖頭，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吐出那句充滿苦澀與絕望的嘆息：
「斷盡我隆中對之根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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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的最後一縷餘暉，落在諸葛亮蒼白而僵硬的臉上，也落在他腳下那柄沾滿泥污的羽扇上。江風嗚咽，吹動他散亂的鬢髮。夏口殘破的營地裡，死一般的寂靜。劉備、關羽、張飛，以及所有殘存的將士，都呆呆地望著他們那位彷彿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精氣神的軍師，一股名為「大勢已去」的絕望寒流，徹底淹沒了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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