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寧世現在身在有全白色四面牆壁,拼搭著全白色傢具的地方。這裡的空間大得很,擺放了六張也是全白色的加大的單人床,每張床旁邊也放有一張全白色椅子,看起來是很便宜的吧。每個床位也配有一個全白色病房常看到的布簾。
一面牆還嵌入玻璃窗,能夠看到房外大廳也是全白色裝潢,不過有點像醫院病房樓層護士辦公的大廳,只是全部都是白色。可是完全沒有看到穿護士服的人在。
另一面能夠看到藍天綠葉的窗戶,彷彿變成這個白色大房間一幅彩色的風景畫。太陽光也可以從這個窗戶照進來,可是不太感覺到太陽光在房間裡面。
天花板用上全白色沒有一點坑紋的假天花做,也有好幾個位置裝上燈管來照明這個房間。剛好對著薛寧世的燈管,亮著刺眼的白色燈光,直接打在薛寧世的臉上。
房間現在只有薛寧世一個人,他很安靜躺在床上,明顯看到胸口很有規律的脹起收縮,沒有一點鼻鼾聲。
忽然間發現薛寧世的眼皮好像有甚麼動靜,大概是眼珠在滾動吧。他張開了一點點眼睛,可是燈光直接照著他的臉,帶來不舒服的感覺,想要伸手揉起雙眼來舒緩一下。
他好像注意到自己雙手很靈活的運動,舉起了雙臂在眼前,翻來翻去檢查,都找不到被車撞倒的傷疤,他不禁愕然一下。用手撐起自己的身體,慢慢坐立起來。
(頭好痛!到底發生甚麼事?!)
薛寧世四處張望這個全白色的陌生環境,面對眼前沒有一個人影,彷彿現在身處疑似醫院病房的白色世界只有自己一個。他轉身坐到床沿想要下床時,看見自己身上的病人服也是全白色,裡面甚麼都沒有穿,下面感到涼風颯颯,這種感覺使他內心充滿不安。
(我好像已經死了,所以這裡是死後的世界?)
一個男人出現在對著大廳的窗外,身穿白色的醫生長白袍,裡面一身端莊西裝,不過滿臉鬍渣,眼皮好像快要掉下來,掛著剛睡醒的樣子,打起哈欠漸漸接近薛寧世。看他提著一個背包,手拿著平板電腦,來到床尾位置。將平板電腦放到兩人眼前的桌面,手提著的背包直接拋向薛寧世,薛寧世的自然反應將背包抱緊。
男人甚麼都沒有說,再次拿起平板電腦,似是在掃了甚麼,又在平板電腦上面滑起來。
「想問這裡是甚麼地方?我不是死了嗎?」
「這裡是醫院。該不會是車禍導致記憶錯亂吧?」
薛寧世對男人的話抱有半信半疑,他從沒看過有全白色的醫院。如果說這裡真的是醫院,但沒有一個護士走過。
薛寧世繼續抱著陌生的背包,打量眼前穿醫生袍但又滿臉鬍渣的男人。對方聽到薛寧世的問題,緊張得皺起眉頭,不停滑起手上的平板,忽然又對著平板電腦沉思起來。
「現在看到所有報告都在說你醒來就可以出院。」
「這麼快?不用掃腦袋嗎?」
「小子,警告你別要賴著不走,想要長住醫院,期待有護士姐姐來餵你吃飯!」
「我哪有……」
「私人物品記得拿走,換好的病人衣服放在病床上。還有等下你可以直接離開。」
男人指了一下薛寧世抱著的背包,說完便拿著平板電腦,轉身離開病房。房間再一次剩下薛寧世一個人,也來不及告訴那個男人,這個背包不是他。
他順勢打開了背包看,發現裡面放了一整套衣服和內褲襪子,還有一盒全新的運動鞋,雖然薛寧世不是球鞋控,但他也會知道這個品牌的運動鞋不便宜。他四處都找不到自己的衣服鞋子,倒不如說這裡甚麼都沒有或是假的,只有床和布簾才是真的。
薛寧世死心塌地拉上布簾,爽快換上這些衣服。
薛寧世打開運動鞋盒,裡面放有遲遲都沒有買到的一對上年出版的運動鞋,他激動得立刻穿上去看,剛好和這套衣服超配。大概他也察覺到身上的衣服和鞋子的尺寸異常適合,彷彿是為他度身訂做。
薛寧世想要收起鞋盒,留意到裡面還有一部非常熟眼的手機,套著普通黑色的手機套,拆下手機套見有一張一百元銀紙。再亮起手機螢幕,能夠解開鎖屏密碼。
(為甚麼我的手機會在這裡?為甚麼身上的衣服又這麼合身得可怕?)
面對著眼前一大堆腦袋處理不來的問題,拉開布簾四處張望還是不見人影。決定放棄一個人自己想太多,把鞋盒收進背包直接背上,在醫院門口的的士站登上的士趕快離開。
下來的時候發現到其他樓層的擠滿人,很多護士也不斷四處奔波,但是他住下的樓層又不見其他人。他很懷疑剛才全白色的樓層裝潢和假的用品傢具,都是屬於精神科的樓層。
「小哥,你的頭髮也染了白色。」
「沒呀!?」
薛寧世拿起手機,看著黑屏倒影的自己,才發現自己的頭髮變成白色了。司機大哥從後視鏡看到他被嚇到的表情,他又很快收起驚慌的心情,裝起自己忘記了。
「可能住院太久,睡糊塗了,忘記之前染過白色。」
「哈哈哈哈——不要在醫院睡糊塗,會被妖魔奪走你的身體。」
「怎麼可能?這裡是現實世界。」
「這個醫院三四年前開始,特別多像你這樣白色頭髮的人進出這間醫院,其他醫院都沒有這樣的事,才會傳出被妖魔奪走身體的人都會滿頭白髮的都市傳說。」
(三四年前……)
四年多前,東京銀座剛好在舉辦東京奧運開幕倒數200天。那個時候就發生大地震,銀座的和光百貨同時又發生爆炸,但是無人死亡,震驚全世界,薛寧世沒有可能忘記,但是日本發生災難又與香港,還有自己變成這個模樣也牽不上甚麼關係。
薛寧世的思緒抽離了一陣子,又回來和司機大哥聊下去。
薛寧世非常熟悉的景色出現車窗外,但他和司機大哥正聊得投入,沒有下車的打算。
「在停車場門口停嗎?」
「都可以。」
薛寧世拿出藏在手機套的一百元付錢。
薛寧世來到一個廣場一樣的大空地,兩旁是大概五層高的商場,上面還有玻璃天幕。看著眼前的景色,感覺好像有一段長時間沒有來過,但他又說不出為甚麼會有這種感覺。
穿過商場後面不多遠的公寓大廈,就是薛寧世的住處。
薛寧世站在家門外,心裡滿滿的激動,腦海也不斷回憶遭到車撞的片段。他伸手給出很大的勇氣才按下門鈴。
門後傳來一把女人聲音,薛寧世聽出是母親的聲音,連忙回應自己是薛寧世。木門被打開,兩人隔著鐵閘相見,薛寧世情緒更是激動得熱淚盈眶。
「媽,我回來了!」
「媽甚麼媽!看你樣子年青有為,居然會做騙子。」
「甚麼騙子呀?媽,您別開玩笑了!我是薛寧世。」
「不要以為把樣子弄到似我兒子就會被你騙得到!」
「媽,您到底在說甚麼了?」
「我跟你說清楚!我的兒子薛寧世已經死了!」
「怎麼可能……」
薛母大力把門關上,不給薛寧世再回應,可是薛母的決絕反應,沒有給他造成很大的打擊。
(一定是因為還沒準備好慶祝我出院,所以才用激將法先把我趕走。)
薛寧世坐在門外過了一段長的時間,薛母連木門都沒有打開過,肚子開始餓了。薛寧世只好去到商場的餐廳,拿著坐的士餘下的錢,隨便在麥勞勞吃了午餐。
他不斷將薯條送口裡,另一隻手閒著想要滑電話,看到鎖屏上寫著「星期六」,馬上用LINE聯絡女朋友湯芷盈。沒想到她很快就回覆——
(大概是寶貝知道我平安沒事,才太高興要馬上回覆我吧。)
『你到底是誰?幹嘛要冒認我的男朋友?』
「甚麼冒認啦!?我就是妳的男朋友薛寧世。」
『我的男朋友已經死了,不要這麼缺德拿死人去行騙!真的很討厭!』
「明明我還是完好無缺跟妳LINE,為甚麼妳和我媽都說我已經死了?」
『夠了!這部手機應該給了警察,我不知道你怎樣拿到我男朋友的手機,但拜託你不要再拿他騙人。』
「如果妳不相信的話,我們來約個地方見面吧!如果見過面以後還是不相信,我再也不會打擾妳。」
忽然LINE靜下來,湯芷盈甚麼都沒有回應,薛寧世也沒有繼續主動找她,只是祈求她會回答。可是現在LINE裡面的湯芷盈是他從來沒看過的態度,感覺感覺看起來她LINE裡面說的男朋友好像不是自己。薛寧世一直看著LINE的畫面,完全不敢滑去看臉書。
『我們在上次去的餐廳見吧。』
薛寧世從字裡行間看出來,湯芷盈還是不相信,不過這樣也留著一絲希望。
薛寧世的腦袋裡不斷思考著,兩位自己很重要的女性都說自己已經死了,剎那間他也差點相信自己已經死了。
來到薛寧世遇上車禍那天去的甜品餐廳,那天湯芷盈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容走近自己的片段在腦海浮現,還能感受到甜絲絲的幸運味道。
薛寧世走進餐廳不見湯芷盈的身影,於是向侍應生要了二人座位,等待湯芷盈的出現。
過了一陣子,湯芷盈一身似是特意打扮過來的便裝出現在店門,薛寧世向她揮手示意他的位置。湯芷盈滿臉歉意加快腳步走來。
「對不起!突然間說要出門,要花一點時間裝扮一下。」
「沒關係!畢竟這個樣子都已經十年多,習慣了、習慣了。」
湯芷盈的臉突然靠近,仔細看了薛寧世一遍。雖然說他們已經有過最親近的肌膚接觸,但是被這樣仔細看一遍,薛寧世的心裡還是會覺得有點奇怪。
「欸——除了頭髮是白色,現在衣著打扮比較簡單。除了這些,都非常像薛寧世本人。感覺還真的奇怪。」
「根本就是本人。這套衣服連這個背包一起,都是醫生給我的。」
「先不爭論是不是薛寧世本人,今天只是出來驗證你是不是薛寧世,這也太白癡。」
「那麼妳有甚麼打算?」
「我們來約會吧!」
眼前的湯芷盈變回平時的樣子,雀躍要求薛寧世約會,和剛才LINE裡面的湯芷盈,感覺好像是兩個人。
薛寧世想起自己身上已經沒有錢,早上又沒辦法回家裡拿回他的錢包,可是不忍心拒絕湯芷盈,拒絕她的話也可能增加她懷疑。
「對不起,寶貝!我才剛出醫院,不想太操勞。找個能坐久一點的地方,我們兩人聊聊天都可以。」
「其實我已經買了你之前說要看的電影戲票,我們再坐多一陣子就慢慢步行過去吧。」
原來湯芷盈已經計劃好今天的約會,也考慮到薛寧世剛出醫院,不能夠逛商場。薛寧世叫了侍應可以將點好的甜品送上來。
湯芷盈看到一直很喜歡的蛋糕送到眼前,又看了看對座的薛寧世,她臉上露出少女幸福的笑容,加上錯愕的感覺。大概是一直不相信身前的男生就是自己的男朋友,才會有這種反應吧。
兩人吃完甜品看完戲,回去湯芷盈家的一路上,還牽著手很開心討論著電影裡面的情節。在其他人的眼裡看,這對男女根本就是曬恩愛的現充。
他們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湯芷盈家的樓下,這麼熟悉的景色,薛寧世居然會有很久沒有來過的感覺。湯芷盈突然抱緊薛寧世,他注意到胸口位好像濕了,還隱約聽到她在哭泣和不斷道歉的聲音。又突然抬頭看著薛寧世。
「非常謝謝你陪了我半天,也看了你半天的行為,你的行為舉止和說話語氣,甚至連容貌也一樣。如果他不是在我眼前逝去,我不知道他逝去的話,或許我真的會把你看成是我的男朋友。我也知道人死不能復生,所以對不起,我就是沒辦法把你看成薛寧世。」
「寶貝,妳在說甚麼?我在妳眼前死掉?但是妳說的薛寧世不就是在妳身前的我嗎?」
「夠了!不要再裝成他來追求我了。」
湯芷盈放開雙手,匆忙在手機找出薛寧世當晚為了救貓,才遇到車禍逝去的新聞影片,直接遞到他眼前。薛寧世完全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思緒開始變得很混亂。
(難道我真的是死了?要是我真的已經死了,那麼現在的我又是甚麼?)
「你沒事嗎?」
「沒事。妳先回去吧!」
薛寧世受著驚恐的思緒困擾,臉頰和嘴唇都失去了血色。湯芷盈看到他這樣,甚麼擔心都寫到臉上,可是眼前酷似自己已經逝世的男友的男生趕自己回去,她都沒有聽從,心裏帶著不捨的心情,再一次看著一樣的背影在自己眼前消失。
薛寧世寸步不穩走到附近一個公園,找來無人區域的一個長椅坐下來,肚子啟動了還沒吃飯的警告系統。
「不用叫啦!我也知道是時候吃飯,錢包剩下的錢又買不到甚麼能吃的,有家又回不得。現在我連自己是人是鬼都不知道,說不定以後都要在公園睡覺。」
薛寧世想到這裡,肚子又發脾氣。
平時要回到家裡的時間,現在一個人坐在湯芷盈家附近的公園,入夜後只剩下泛黃的公園街燈來照明,環境也格外清靜。薛寧世靠著椅背,想到要面對著無依無靠的未來,只好對著已經夜幕蓋過的天空嘆了一口長氣,拼命忍住淚水不要漏出來。
他現在才發現人類已經被人造的環境影響,只能夠靠著群體的生活來生存。當真的決心要低調生活似從世界上消失,這種無依無靠與自己憧憬的生活完全不一樣。
薛寧世拿出手機滑起臉書看,想要從絕望悲痛的思緒抽離。這時一個黑影落在薛寧世身上,把街燈的光都擋下來,不過薛寧世專注在臉書上面,沒有理會對方。對方因為被無視掉感到極度不滿——
「喂!你呀!是不是NFH呀?」
薛寧世的耳朵接收到語氣極差的聲音,抬頭想要大罵,但對方的容貌使他消了不少怒火。
一身不良少女的打扮,似是校服的白色襯衣深灰色短裙,外面穿著深藍色的棒球外套,擁有一對藍眼的美少女,白色長髮綁著低馬尾,鬆垮垮的樣子蠻可愛,看她的樣子好像跟薛寧世一樣大。
(欸!?她也是白色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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