雛奈假裝不經意晃悠了草藥園一圈,確認真的沒有定守的影子不免失望,準備調頭……腳步停頓,蹙眉側身目光鎖定住一棵蒼木,狐疑開口:「赫爾,一直跟著我不覺得無聊嗎?」
凝夜從樹後走出來,痞雅的笑容裡藏著微訝的神色,「妳居然知道我在這?唔,本人自認隱藏的技巧不如定守.部.格里昂,可也算佼佼者。妳怎麼發現的?」
感魂力真是超好的作弊偵查儀,她怎麼可能供出來!
雛奈道:「找我有事說嗎?值得你跟我繞了一大圈園子。」
「沒事就不能找妳?就這麼不願跟我接觸?」凝夜十足嘆息,「我以為,好歹我們也是有過共患難經驗的戰友,還在赫爾赫爾的……差不多該進化成『凝夜』吧,稱呼沒變就算了妳依然那麼疏遠真真令我心寒。」
「不要。」雛奈果斷搖頭,「你閃光點太強了,跟你親近太引人注目我不喜歡,更不喜歡捲入莫名其妙的爭風吃醋中。」每次見面他必定會調笑她一番,雛奈私底下都不知收到過多少次眼刀。
凝夜冷嗤,「那妳以為定守.部.格里昂就有多好,在他身邊照舊是備受矚目,妳就忍得起?」
雛奈臉一紅,惱怒道:「胡說什麼……!而且你們兩者不同。」
「哪不同?容貌、家世、實力、風度——我不太願意稱讚個跟我看不對眼的男人,但客觀講定守.部.格里昂條件皆在上乘,完全不比我差。憑什麼妳獨拒絕我就看不見其他女孩子對他的愛慕?——是了,妳不過假裝看不到,沒人同伊西多.奧克塔魯斯那般明目張膽宣示對我有企圖般追在他後面跑,正好有明顯的對比讓妳欺騙自己。」
雛奈抿緊下唇。
凝夜眼神專注,續道:「老實講我不瞭解,妳為何老想把自己湮沒於群眾中?雛奈,妳跟我們是同一類人,注定會引領在這個世界的前端,何況妳又進入堪稱貴族與精英集合地的妖精學院,光憑這身制服放到大街上就能引來一堆目光,妳想要的『低調』根本無意義。」
「同一類人……」雛奈抬眼,目光灼灼:「指天羽界嗎?」
凝夜一愣,打量地瞧著雛奈,忽爾了然笑起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妳什麼都不知道,虧我當初還猜測半天,也是,往前推測妳離開時才幾歲,恐怕連記事的年齡都不到,忘了曾經的住所也很正常。他怎麼跟妳說的?大概沒詳細解釋吧,而妳又不明原因沒敢追問他,否則也不會現在想套我話。」
「你……什麼意思?」
他邪肆地勾起嘴角,道:「妳一無所知,我們卻對妳的身世知之甚詳,相信雛奈不會喜歡這種感覺吧!我看這樣,只要妳答應春假期間跟我約會,我就把我所知道的毫不保留透漏給妳,如何?」
跟他約會,就告訴她天羽界的事?
春假期間學院開放,幾乎所有學生都會回家一趟,掌握得當凝夜邀雛奈同遊之事絕對不會傳出謠言,聽起來是分戶不吃虧的交易。
雛奈腦中卻不期約閃過與定守的約定。
雛奈閉了閉眼,許久之後搖頭,「我先跟定守有約了。」
頓了頓,衡量之下老實說出心裡話,開口道:「赫爾……你問我為什麼要低調?我可以回答,因為習慣,習慣低調的步伐一時難以轉換過來。然而,反倒我長久以來有個疑惑……你怎麼會注意到我?莫非如你們這一類的人只要一眼便能分辨出對方是否來自天羽界?」
凝夜一瞬也不動地盯著雛奈,意味深長一笑,持著否定答案:「不,才沒那種特殊能力,只是……妳長的很像一個人,見過她的想不聯想妳的來歷都難。」
到此不用明講雛奈也知道凝夜說的是誰,「她在那邊很有名嗎?」
「有名?喔……不懂事的孩童都聽過她,我想這點無庸置疑。不過榮幸見過她本人的並不多,若是擔心有誰會因此主動找麻煩……帕羅黛斯也不是那邊任何人都能輕易過來,大可不必特別的提心吊膽。」
雛奈點頭,回瞅向他輕聲道:「謝謝你的好意提點……但也拒絕你的提議。照你說,如果我的身分份注定站在世人前面,如果姊姊的地位在天羽界真的那麼崇高,那她流落至帕羅黛斯的原因肯定並不尋常,即便我不主動尋找真相,總有一天真相依然會攤在我面前,不是嗎?
……我一直覺得你很麻煩,尤其是一堆不勝枚舉的試探。但也感覺得到你對我並沒有惡意,偶爾甚至真心出自好意——雖然表面看來很任性。像現在,你是好意的,再次說聲謝謝,雛奈認下赫爾這位朋友,對你的態度我盡量改善,前提是還請別再做無謂的曖昧挑撥舉動,非常地令我困擾。」
說了一會兒話,察覺上課鈴快響了,雛奈連忙道別。
「我該回教室了,赫爾,稱呼方面一時半刻更改不了,我想二等貴族的赫爾少爺應該沒有小氣到不容許我繼續叫著姓氏?」
凝夜笑:「哈哈,當然,看在妳難得對我改觀的份上這次就不勉強妳了。不過妳老實講,拒絕我的原因不完全是因為篤定總有一天什麼都不做仍然會得到事實吧?」
雛奈臉一紅,瞪他促狹的笑臉,轉身快步離去。
注視急匆匆離開的纖細背影,凝夜臉上的笑容漸漸落下,心情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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雛奈想了想,決定還是相信定守,他曾說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他,那麼,既然是定守開啟話題,當然由定守為她解答比較妥當。
這天雛奈到辦公室繳交理學作業發現定守恰好正跟法陣學老師交談,禮貌地沒去打擾他,雛奈就在門口旁等著。
定守報告完事項出辦公室便感受到一股灼熱的視線,側頭果見睜著一雙圓滾滾的雙眼巴巴緊盯他的少女眼神一亮,站直身體:「定守!」
定守奇怪,溫聲說:「怎麼蹲在這?」
「等你啊。」雛奈簡短答,忽然發現似乎這樣說過於曖昧,又補充道:「我有些問題……正好在辦公室看到你,就想著守在門口不會錯過……」說著,雛奈自己都略微窘迫低下頭,在門口堵男人什麼的,實在不是淑女該有的舉動,至少,她不想他對她有不矜持的印象。
「什麼事,能在這說麼?」定守問。
雛奈想起他們還在教師辦公室樓層,隔牆有耳,原本抱著定守出來就詢問天羽界之事的衝動瞬間嚥回喉裡,改說道:「嗯,就……狄倫希爾老師收到機關宗家的交流邀請函,可以帶一名學生……老師問了我意願,定守覺得我該去嗎?」
「雛奈不想去?」定守動作輕緩將雛奈帶開幾步,站在門口堵住來往的去路於禮不合。
雛奈滿腦思考怎樣才能將話題帶至天羽界,心不在焉點頭說:「我,我也不太懂……所以問問定守的看法……」
定守視線落在她身上,竟帶絲絲探究,讓她心莫名地一緊。
「這是雛奈的事,是否接下邀約由妳自己決定即可,問我並不妥。」意外冷淡的回答,雛奈頓時呼吸一滯,愣愣地看著他忘了下一步該做什麼反應。
「還有其他問題嗎?」見雛奈彷彿傻了般直勾勾看他,定守疑惑加深。這時從旁傳來清脆的人聲插入他們的交談:「格里昂助教,打擾您了。芙琳說她現在有空,格里昂助教若同樣無事可至第一魔藥研究室,她在那兒等候您。」
制服上繡著六年級徽章的女子走了過來,遠見一名少女和男子近距離站在一起,以為又是哪個年級的小女孩纏著帥氣助教的戲碼。略帶嘲笑鄙夷的眼神瞥了眼雛奈,轉而對定守禮貌有加說道。
「我知道了。除了邀約,麥迪森七小姐沒有其他隻字片語?」春風拂面的微笑卻無端讓人感到一陣涼意。
女子壓下心中那股詭異感,傲然道:「芙琳原話說了,如果格里昂助教今日沒空,稍後幾天她會因伊茲萊姆的實習忙碌好幾天,日子一拖您要求的事若有變動恐怕連她也無能為力。格里昂助教是個識時務的,想必能作出令人滿意的抉擇。」
定守眼底眸光一晃,這是威脅?他多久沒被人強迫了?不得不說是件懷念的體驗。
「麥迪森七小姐都如此盛情相邀,不走一躺豈不是太不給面子了。」他笑言,轉頭又問:「妳的問題很緊急嗎?如果沒有我們改天再聊,嗯?」雖然有些擔心這小妮子的狀態,但他可不想為她招來多餘的麻煩。
從『麥迪森』三字出現開始雛奈耳邊便彷彿響起眾多吵鬧的雜音,腦袋幾息間一片空白。
艾芙琳爾.麥迪森,小名芙琳,正是魔藥宗家嫡系七小姐的閨名,這幾日沒少聽她的名字。
謠言越傳越烈,苑影每天氣急敗壞抱怨定守的名聲被敗壞,還讓她別相信虛無飄渺的事。
然而她見過魔藥宗家小姐一面,站在榮譽典禮上一排出眾的伊茲萊姆實習生前十名裡,金色的頭髮挽起,皮膚白皙,五官深邃冷豔,優雅高貴的氣度渾然天成,非常美麗的女子。
每個人都說他們很配,俊男美女,同樣優秀,天作之合。
若她什麼都不瞭解大概也會那麼認為……
可是……
可是……
剎那間思緒紛飛,雛奈做了個平生首度大膽的舉動。
她猛地抓住定守的手臂,緊緊地不放手,在定守驚訝的眼神下語氣堅定迅速說道:「格里昂助教,我真的有很重要,非常重要的私人緊急事項即刻需要你的深度意見,請務必賞光,只需耽擱幾分鐘!——好嘛!拜託!」
女子不悅了,這小學妹是想搶人嗎?聽到芙琳的名字就該自動退讓才是,魔藥宗家的小姐看上的人哪是她想搶就能搶!女子心懷不屑想著,沒想到卻聽到理應疏離推開對方的俊美助教無奈輕嘆一口氣,說:「既然重要,怎麼不早提出來。」
那語氣之寵溺只要不是聾子都聽得出來——除了當事人。
定守擋住欲探究少女的視線,對滿臉愕然的女子說道:「我不好落麥迪森七小姐的面子,可惜,我有更重要的事優先處理,請回報給七小姐定守今日無法答應邀約,深感抱歉。還有……」微笑而彎的眼眸閃過危險的光芒,定守緩緩開口,如同交代不懂事的孩童般輕語,卻無人置疑其中的認真。
「轉達給她,如若辦不到我所問之事就請直接了當拒絕,多的是管道取得,並非一定要選擇她。定守沒那麼好的性子陪她一再拖延。」
自認該交代該威脅的都講完了,不顧對方勃然變色的臉色,定守響指一打,一道魔法陣展開包圍他和雛奈以瞬移術直接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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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猖狂了!芙琳,格里昂助教什麼態度啊,不過一個助教而已,能得到妳的邀請是榮幸,他居然拒絕!」
鄰近藥草園旁的水榭花園,幾個十九到二十多的女子圍坐一圈品嘗著下午茶點,制服的徽章標示她們正是目前風頭盛行的六年級生,方才教師辦公室前碰見的女同學義憤填膺轉述著定守的無禮。
「還有那不知道哪個年級的學妹,竟敢在我面前勾引格里昂助教,小門小戶出生的教養才那麼……」
「夠了。」艾芙琳爾.麥迪森沉聲道,縱然附近沒什麼人,難保萬一,要是身為一等貴族女兒周遭的同夥卻是滿口粗俗之言的人這種事傳出去,於她的名聲可不好聽。
女子明白其中利害關係,心有不甘閉嘴,悄聲嘟囔幾聲:「這不是為芙琳妳不平嘛……」
艾芙琳爾優雅的品啜一口醇香四溢的紅茶,平靜無波的眼神微微垂下,「不平什麼?我跟格里昂助教本就沒關係,只是他讓妳帶給我的話都是說真的?」
「千真萬確,芙琳妳別在意,他那麼不識抬舉未來去哪都沒有好果子吃。」
有人說道:「聽起來這位新助教膽子真大,腦子也不怎麼好,區區三等貴族的身世竟敢暗裡威脅魔藥宗家的小姐。」
「區區……妳們是不是忘了,這區區的三等貴族,格里昂,握有連我們六大世家都望塵莫及的情報網。」艾芙琳爾輕飄飄撇了臉部僵硬的大夥伴們一眼,「還有腦子不好?倚仗著那類的背景,必要時連聖靈都需要他的協助,妳們覺得這樣的人需要對我畢恭畢敬?下次別再給我聽見這種話,我會覺得腦子不好的並非別人。」
平淡的語調澆熄為她打抱不平的眾人一腔熱血,被說的羞慚,一時間鴉雀無聲。
艾芙琳爾靜靜眺望遠方含苞待放的花叢,漠然的雙眸深邃不見底。
定守.部.格里昂,此人不容小覷。能輕易接近他的少女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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