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陽光的世界,盡管陰暗卻能視物。環顧四周,所見之處色彩單調,猶如披上一層厚灰塵,被奪去了應有的光澤。
雖然身處空曠的平原之上,四周一望無際,亦空無一物,但這裡給伊頓的感覺恍如密室,有種無形的感覺壓在心頭。
他在灰暗中前行,信步走在野草和尖石之間。四周安靜得不尋常,甚至連風聲也沒有,更別提任何氣息了。然而過了一段時間仍未見人跡,於是他在荒野中高聲呼喊起來:「有沒有人在?」
然而聲音不單無法傳遞出去,更像是撞在無形的牆上,驟然消彌。
凝固的空氣像泥沼,無論如何用力吸氣,也難以填滿身體的需要。經過數度呼喚後,伊頓開始感到暈眩,而且力不從心。
明明沒有冷熱的感覺,但他仍不自覺地用手環抱住自己的雙臂。心裡納悶此地十分陌生,為什麼會來到這兒?
頭上黑壓壓的厚雲像鉛一樣沉重。一股逼近臨界點的鬱悶正蓄勢待發!
他舉頭察看覆蓋著整個天空的鉛雲。它們比天花板更實在,給伊頓充滿了無法言語的壓逼感,甚至近乎要墜落地面,令人不寒而慄。
只見雲內接二連三地爆發出詭魅的紫青光芒。光團忽左忽右地閃現,頻率和位置皆變幻莫測,難以預計。但它更像一朵冷冷的曇花,在空中不同的角落瞬間盛放又枯萎。
正當伊頓迷茫之時,一陣發麻的感覺掃過皮膚。還未及弄清情況,電流突然從四面八方貫穿他全身!他被電擊至毛髮直聳,四肢僵直,身體卻瘋狂地抽搐著。伊頓眼裡盡是火花,不但無法思考,更別論能夠擺脫。雖然電流馬上散去,但他已經失去力氣,摔坐在地上。
他看到了死亡,還有恐懼!
這時,籠罩天空的陰雲捲起了巨大的漩渦,詭異得叫人無法忽視。漩渦如同黑洞般,陰森地強逼著伊頓去直視,即使肉體仍在痛苦中亦無法挪開視線。
不消數秒,漩渦中心露出一片散發異彩的電藍天空。藍色總是給人平靜的感覺,不過這片天空卻透著濃郁的激情,彷彿看到無數星鑽正在互相激烈碰撞,隨時會拼發出火花來。
伊頓感嘆,它比過去見過的星空更美,如同舖滿了閃爍星砂的藍寶石,充滿奧妙,叫人目不暇給。
然而,這片迷幻天空忽然裂開了一道隙縫,硬生生把天空分為兩邊。伊頓凝神觀看,期待接下來發生的事,沒料到一隻巨眼猛然睜開,在空中直瞪著他!
他立即嚇到魂飛魄散,無法抑止地失尖叫……
---
伊頓驚惶失措地揮舞著手腳,從夢中驚醒過來。
他渾身冷汗直冒,喘息著坐在床上,心裡仍被恐懼籠罩住。他壓根兒沒料到在床上放空時,竟然不知不覺地進入了夢鄉,還造了個萬分驚慄的噩夢!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發現已經是晚上八時多了!由於距離食堂關門時間還剩下不到一小時,為了不錯過晚飯,伊頓立即拿著入營小冊子的地圖往飯堂奔跑。
但他忘記自己因為得到臨時破例的待遇,被安置在正規騎士的宿舍內。然而小冊子的地圖只顯示一般見習騎士的使用範圍,所以他根本找不到方向。
伊頓憑來時的記憶,在宿舍內走回頭路,尋找與飯堂相連的入口。即使所有景物看似不一,但他進入迴廊,經過一些拱門後,總是繞回原路。那幅已經見過好幾次的掛毯、那個放在邊桌上的白色花瓶、那段舖設了地毯的通道……一次又一次地走過,偏偏回到原點。
或許因為剛才的夢境令他心緒不寧,所以判斷受到影響。現在餓到肚子打鼓的伊頓開始感到沮喪。他垂手站在一個扇形小廳內,面對著數個可拱選擇的路口,不得不承認自己迷路了。
就在這時,一名穿戴整齊便服的男子從其中一道拱門走出來。
他手上握著一本重甸甸的書,但步履輕盈。明亮的淺灰色外套從容地披在雙肩之上,仍難掩腰間精美的銀製皮帶扣,還有被擦得閃閃發亮的皮鞋。
當二人對上眼的瞬間,伊頓還來不及開口,男子率先愕然地問:「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然後靜靜地端詳著伊頓。
因迷路而焦慮的伊頓原本正六神無主,幸好遇到救星。他趕忙走上前問:「我迷路了,您可以幫我嗎?」
男子瞥見伊頓手中的小冊子,側著頭反問:「你是新來的見習騎士嗎?這裡是正規騎士的宿舍,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你要去哪裡?」他調整了姿勢,把書本抱在胸前,一臉好奇。
「是的,大人。原諒我未有先向您問好。其實我是今天進營的見習騎士伊頓。由於營房滿了,所以獲安排住在這裡。我想到飯堂吃晚餐,但是一直找不到路,可以請您幫忙嗎?」伊頓懇求道。
「晚餐時間快結束了。不要再花時間去找,讓我帶你去吧!」男子說著,伸出右手食指,輕輕點向某個方向,示意伊頓跟他往那邊去。
伊頓聽到有人願意帶路,自然十分欣喜,馬上説:「謝謝您!」然後以小快步走在他身邊。
二人默默地並肩而行,他們穿過長廊後,男子帶著伊頓先下了兩層樓梯,轉了彎又回到上一層。終於,一陣食物的香氣隱隱約約地傳來,嗅覺告訴伊頓,飯堂近了。
男子指著一扇半虛掩的門說:「那裡就是飯堂。雖然它與宿舍同被標示為二樓,對我們來說其實是地面才對。因為兩座大樓建於不同時期,地基高度亦不一致,致使必須上下樓梯才能找到連接的通道。如果你聽明白了就快去吃飯吧!已經沒時間了。」
伊頓滿心歡喜地向他鞠躬謝禮後,立即推門入內。
由於第一次來到飯堂,他先站在門邊探頭張望。褐色的眼睛先從中間掃視到右邊,再橫向左邊,確認食堂裡沒有多少人後,開始擔心已經錯過了晚飯時間。
飯堂的左邊至中間位置都是長餐枱和板凳,看來是用餐區,只有三個比伊頓稍為年長的青年圍坐著。他們也正回頭望向伊頓。
右邊是兩張連在一起的長枱,除了舖上枱布外,還有數個用黃麻草編織成的巨大餐墊。每個餐墊上皆擺放著金屬大鍋,它們應該是用來盛裝熱食,但看樣子已經空了。旁邊的金屬盤子裡還剩下火腿和芝士,與及裝著麵包的藤籃子。靠近枱角的位置則擺放著餐具,任人自取。
眼見食物的選擇不多,伊頓只能怪自己為何貪睡。當他走到冷盤前,正要伸手拿麵包時,突然有人從背後大聲吆喝,直把他嚇了一跳!
回頭只見一個黃麻色髮的年青人,用帶笑的藍眼睛,嬉皮笑臉地看著他。正是用餐區留下來的三個青年之一。
伊頓有些不滿,但更多的是困惑。「你幹嗎嚇我?」
誰知對方滿不在乎剛才的事,突然自我介紹起來:「我是沙根,無背景的平民見習騎士。我們在這裡等你好久了,幹嗎最後一刻才來吃晚飯?還以為貴族背景的見習生都不喜歡來飯堂呢!」更始料不及是,沙根竟然誤會伊頓是貴族。
伊頓沒好氣理他,況且他已經餓壞了。只是拋下一句:「我不是貴族。」轉身便拿了麵包,再取了些火腿和芝士放在碟子中,端到一旁用餐。
然而沙根沒有罷休。他示意另外二人把自己枱上的碗碟統統搬過來,兵兵乓乓地陳列在伊頓面前,而且上面都蓋了個碟子。
當三人包圍著伊頓坐下來後,沙根再次開口:「你不是貴族,那麼是皇族嗎?我第一次見到金髮……」
伊頓沒遇過這麼白目的人。只因他的髮色稍為少見就誤以為是皇族,真是有夠瘋!但他不能讓誤會繼續擴大下去,於是立即打斷沙根的話:「我是平民,只是平民。不是什麼貴族,更非皇族。不要打擾我吃飯好嗎?」正眼也沒朝三人一眼。
三人卻立即圍起來興奮地竊竊私語,這行為令伊頓更加惱怒。
他心裡嘆,今天晚上真是倒楣。不單造噩夢,還花了大量時間找飯堂,最後連吃頓飯也不得安寧……
坐在旁邊,鵝蛋臉上佈滿雀斑的青年問:「聽說你住在比貴族見習生更好條件的正規騎士宿舍內?」
伊頓生氣了,他只想盡快填飽肚子,但這些人竟然一直死纏打。他終於忍不住放下手中麵包,一臉嫌棄地說:「由於我遲來了,沒有床位,所以團長破例讓我住在那裡。可以停了吧?讓我吃飯好嗎?」
意外的是,三人竟然拍掌歡呼!然後七手八腳地把碗碟上的蓋子移開,裡面竟然盛著豐富的肉和湯,還驚喜地冒著煙。
沙根興奮地指著食物說:「別吃麵包了,我們留了飯菜給你,吃這些吧!明天開始跟我們一組。」
2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GPr7dstFi
- 待續 -
ns 172.70.179.119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