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克蘿伊提到追捕狄肯.魏勒的騎士,我之前也遇過,他們穿著老舊的盔甲,行蹤難以捉摸。」夏格那壓低聲量說:「揭開面罩時還會爆炸,我臉上的疤就是被爆炸的碎片劃傷。」
「我剛才也正好奇想問,一陣子不見,為何你臉上突然多出那道傷。」卡斯帕說:「至於你所說的騎士,我們也要親眼見到,才能識別身分。但會爆炸,除了身上要藏很多火藥外,也只有魔法囉。」
「應該就是魔法吧……。況且他們被刀劍所傷,不會哀號,也不會流血。」夏格那讓吉姆重新包紮,當藥膏抹上傷口時,刺痛使他的左臉揪成一團。
「難道除了我們,希爾飛還有派出其他人?」卡斯帕心知肚明,卻仍佯作推測:「有一種可能是狄肯.魏勒的消息走漏出去,一些流浪騎士,或是被凝慧城除名的魔法師,為了自身利益,想要奪取他竊走的東西。噢!那該不會就是你們所謂的叛軍?」
「你的推論似乎說得通,記得傍晚找到魏勒的屍體時,看他衣衫不整,就像死後遭到洗劫。」庫諾應和道:「這是條線索。不過,如果那些人還在附近,恐怕我們早晚會遇到。」
夏格那正想反駁他們,喬達師傅就是被卡洛斯.安迪亞率領的叛軍所害,可他察覺面前兩位並不打算管這件事,再者又想起叔父遭御察士洩漏據點的過往,決定暫且打住:「至少今晚我和吉姆負責守夜,有任何風吹草動會立刻叫醒你們。」
「不,四人輪流。回普頓萊斯的路途遙遠,必須保持體力充足,何況你們還得保護克蘿伊呢。」卡斯帕回絕並重新安排道:「少爺你尤其重要,今晚輪第一位,再來是治安官弟兄,我接第三,最後是庫諾。」
「感謝大人們相助。」休息時間變長,吉姆求之不得。
「少了城牆,我們每個人都勢單力薄,能有緣相遇保護彼此,是再好不過。」庫諾輕拍吉姆的肩膀說。
露斐兒背對他們,假裝闔上雙眼,御察士的問題令她矛盾又束手無策。她記得狄肯與德恩曾表明他們遭到誣陷,且他們若是罪大惡極之人,那絕對會為了隱蔽行蹤而威脅她的性命,潔西卡與肖溫就更不可能對自己照顧有加。
無意間她又想起石橋上的經歷。明明才在稍早之前,卻彷彿相距數年之久。騎士盔甲內的人,綻放的白色火焰,全都像場混沌的惡夢。
她將毯子蓋住頭,身體縮得像胎兒,本以為會輾轉難眠,卻還是被一整天的經歷耗盡氣力。她眼皮無法控制地自動下墜,耳邊好似聽見有人輕聲說道:『相信他們。』沒多久,便深深落入了夢鄉。
「克蘿伊……,克蘿伊,快醒醒。」夏格那輕輕推著肩膀,用氣音叫醒她。露斐兒嚶聲想伸展筋骨,卻被他摀住嘴。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她立刻清醒,睜大的雙眼,見上方樹梢外,黑色的天空褪成灰藍,其他人手中持起武器,低蹲身子環顧周圍。
夏格那將食指放在唇前,確定露斐兒不會出聲,才把手緩緩從她嘴巴移開。營地內眾人屏息,能聽見樹林外傳來鐵靴鏗鏘步履。
庫諾走到吉姆身後,持劍搭在肩膀,語調和譪道:「克蘿伊決定好了嗎?能不能告訴我們魏勒同伴的下落?」
「庫諾大人,這時機恐怕不妥。我們不知道林子外頭是哪路人,好歹等危機解除後再說。」吉姆身子微微顫抖,分不清是因為踰矩質疑御察士還是無法掌握來者動向而緊張。
庫諾臉上毫無表情,語調突轉為冷峻地喝道:「守備軍治安官聽令!」
吉姆聞聲隨即肅立,卡斯帕揚起唇尾將手中的連弩瞄準錯愕的夏格那與露斐兒說:「收下鳶翼城少爺的武器,克蘿伊繼續回答庫諾的問題。」
「大人這……?」
「你效忠何人?」
吉姆先望向御察士,再與夏格那對眼,他百般不願,卻還是按照命令行動,並在夏格那身邊小聲說:「少爺,我很抱歉。」
「你們昨晚就可以解決這件事,何必拖到現在?」夏格那緊瞪御察士,給吉姆拆走劍鞘時回道:「我接受你奉命行事,但不接受道歉。」
「治安官,收好自己的行李,牽馬去林子外待命。」庫諾給夏格那的話逗樂,他哼笑兩聲下達最後一道指令。
吉姆不解地揹起行囊,御察士的命令根本要自己去送死。他解開魏莫的韁繩,準備將雪花馬帶離,心裡則不斷祈禱能有機會騎馬避開危險,可魏莫卻不停擺頭噴氣,仰起前腳踱步抗拒。
「真是匹忠心的好馬,我實在下不了手呢。」卡斯帕瞇眼朝兩人暗示道。
「魏莫、魏莫!跟他走。」露斐兒趕緊呼喚馬兒。雪花馬聽從指令變得安份,牠邊嘟囔邊回頭看看露斐兒,並給吉姆拉往樹林外。
「我再降低一點失敗的風險。」卡斯帕確定治安官走遠,裂嘴一笑說:「外頭的噹啷聲越來越響亮囉!那就是你昨晚問的騎士,他們為了解決狄肯.魏勒,特地從希爾飛橫跨大陸過來。而你們目前有兩條路可以選……,不對,應該說克蘿伊可以決定你倆的命運。」
「第一條是供出魏勒夥伴的去向,然後把他託付給妳的東西交出來。我們拿到就走,騎士也會跟著離開。」他說明道:「或者,咱們僵持到騎士上門,他們會直接把你倆剁成肉醬,而我和尤里烏斯會在一旁慢慢欣賞。」
「別耽誤時間哪,我們會是你們的救命恩人。」庫諾左手握住腰際劍柄提醒道。
露斐兒對自己感到失望無比,她只能祈禱潔西卡他們已經出發:「沿著溪流向北走,會有座堡壘,其他同伴在那裏等著會合。」她沒提起外套,因為怎麼想也不認為卡斯帕他們會為了一件外套,要她和夏格那的命。
「夏格那會不會以為自己很受克蘿伊重視?但她的答案還是有所保留喔!」卡斯帕邊嘲諷編裝作推理道:「仔細想想,為何其他人要等魏勒大人會合,他們兵分兩路不是不容易被追捕嗎?還是除了友情,有什麼實質的東西,能左右他們的行動?」
「威廉,我認為這時候不用賣關子。」庫諾解答:「那群騎士會過來,表示他們知道狄肯.魏勒偷走的東西就在這裡。」
在外套裡!露斐兒訝然意識到,雖然她揹著外套時感覺口袋裡有東西,但她沒有打開來看。
「克蘿伊,是藏在妳身上,還是放在行李中?」卡斯帕催促道:「或者我們開放夏格那回答問題,畢竟人家不重視你,你也要疼惜自己呀。」
他話剛說完,旭日的光芒乍現,將樹木的影子貼於地面。露斐兒眼前景象頓時一覽無遺,她能看見隨著曙光拉長的黑影,形狀開始變化,並緩緩逼近他們。
清脆的金屬撞擊聲,此起彼落地響起,露斐兒清楚時刻到了,不容許她繼續糾結,隱藏同伴的秘密。她必須抉擇,不然會如御察士所說,黯甲騎士會殺了自己和夏格那。
「你們說的東西……,在狄肯的外套口袋裡。」巨大壓力逼出滿身汗水,吹過的微風,令露斐兒打起冷顫,彷彿狄肯的鬼魂正在斥責此舉。她指著行囊上的外套,更加痛惡自己。
「我就覺得這件外套似曾相識。」庫諾切斷將外套上與行囊綁在一起的繩索,他揉捏幾下,找到內側口袋裡的東西。
同時黯甲騎士們的身影從後頭籠罩住露斐兒與夏格那,她似乎可以感覺到,他們正要舉起武器,準備給予致命一擊。她徬徨望著夏格那,眼眸中道出無盡的歉意。
夏格那則呆看向一處,兩顆瞳孔在曙光照耀下好似寧靜的湖泊。露斐兒看不出他的情緒,但她比較希望他能凶狠地痛罵自己。
「終於找到了!」庫諾如釋重負,歡喜大喊,只見他指尖捏著一顆露出些微光澤的小石頭。
「這玩意兒就是狄肯.魏勒偷走的東西,為了它不惜要我們的性命?」夏格那見此不禁自我懷疑,沒想到自己的命,低廉的不及一顆石頭。
「任務完成啦!」卡斯帕興奮地喊道,他弩弓瞄準的位置依然不變,等著庫諾收好星石,解開坐騎的韁繩:「起初,我們還懷疑你們和狄肯.魏勒勾結。夏格那為何大老遠跑來這裡?為何拿走他的武器?偷走的魔法石和魚人有什麼關係?為了釐清這些問題,可是冒著極大的風險來打探呢!結果……,卻出乎我意料,你們只是兩個天真可愛的小傻蛋。」
露斐兒與夏格那待在原處見他們上馬,兩人因黯甲騎士仍在身後,不敢妄動,只見卡斯帕離去前,在馬背上想了想宣布道:「我等御察士以希爾飛授予神聖的判決,在此對國家不忠之徒進行制裁!」語畢他再度將連弩對準兩人壓下輸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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