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營收大抵如是,詳細的帳條在此,還請樓主過目一二。」身穿醉字服的中年男子身體微微前傾,同時恭敬地將手中的帳簿呈給前方坐著的皂袍男子。
皂袍男子眼若銅鈴、目光如炬;濃眉方臉、額寬嘴闊;腮幫鬚滿、虎背熊腰,一眼看上去就像寨子裡的山大王,可身周卻散發著濃濃的商賈氣。
「嗯。」
男子接過帳簿後看似隨意地翻閱瀏覽,實則一目十行、過目不忘,沒花多少時間便將內容仔仔細細地看過一輪。
「沒什麼問題,辛苦你了。」確認完所有帳條後,他將帳簿交還給中年男子,並示意其離開,然而醉字服男子方拱手轉身,正欲踏出門外時,卻又被叫了回來。
「忘了問了,最近可有什麼特別的狀況?」
「回樓主,一切如……咦,好像還真有那麼一件事。昨晚有桌客人『嚐』了幾口菜不滿意味道,還喊了小劉去解釋一番。」
「哦?倒是很久沒遇著這種菜鳥了。後來呢?」
「據小劉回報,當下客人倒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可後來打烊收拾時,小李卻和我說有桌菜被咬了幾口可靈氣都還在,想來就是他們了。」
「哦?」
皂袍男子似乎真正被引起了興趣,站起身走到窗邊,一身滾金邊的皂袍被風吹得微微擺動。
「就不知是有骨氣還是拉不下臉……聯絡一下關口那邊,查查那桌是誰。」
「是。」
精神飽滿的鍾雲神采飛揚地走在街上,饒有興致地打量周遭這與昨晚不同的光景;而面黃肌瘦的二餅就跟在鍾雲身後,腳步有些虛浮,左手扶著老腰,看起來就像被榨取了幾年壽歲。
與夜晚的繁華喧囂相比,白日的難風渡顯得靜了不少,雖說街邊依舊有些攤販,但多為修仙者們擺的地攤,與晚間的夜市截然不同。
像這種處於樞紐的市鎮肯定會有這種互通有無的機會,畢竟修仙界可沒購物網這種東西,要想獲取平時不易取得的物品,除了身體力行自個兒去找之外,就只剩與人交換一途了。尤其是這些交通方便、聯繫不同大陸的節點市鎮,總是能吸引各路修仙者擺攤交流。
當然有的人可能會問,那拍賣會呢?修仙小說必備的拍賣會環節難道不算一個管道嗎?首先這是一部餵狗糧小說而不是修仙小說,所以沒有那種拍賣失敗還要殺人奪寶的低能劇情,也沒有那種主角煉個丹鍛把劍就能拍個天價賺進第一桶金的弱智情節,更沒有那種主角自以為聰明、沒那個錢又亂抬價、別人還真的就傻呼呼咬著牙花這麼多錢當冤大頭繼續喊、把讀者當笨蛋的神奇場面。
咳,沒有在指誰,如有雷同,那一定是巧合。
其次是拍賣會要辦成其實非常不容易,當護衛的人修為太低不行,要是東西珍貴點分分鐘就被人強搶;當護衛的人修為太高也不行,他可以自己搶。拍賣的東西太平凡吸引不了人;太珍貴又要擔心真賣出去了人還能不能活過當天,總之就是吃力不討好。
雖說這個修仙界沒那麼多打打殺殺,但在利益面前一切皆有可能,因此這種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的活動通常不怎麼有人願意主持,有還是有,但少之又少,大多數人還是喜歡擺個攤,彼此確認一下眼神,合則成不合則分,主打一個你情我願。
鍾雲溜著二餅這看一下那瞧一下,雖然什麼也沒買,但心情倒是比昨日逛夜市還高興。而且這早市除了換雜物的地攤之外還有一些相當特別的攤位,比如賣字畫的、畫人像的、說書的、雜耍的,甚至還有算命的,相當多樣。
「二餅啊,這些攤販好像以前凡俗的那些小生意啊!不過這些東西對修仙者來說應該沒啥吸引力才是,能賺錢嗎?」
「不知道呢。說不定他們就沒想賺錢,就是想做做善事或練練手?總之人家這麼做定是有他自己的道理。」
「說得也是。」
「不過……」方才還形容枯槁的二餅此刻又恢復了正常,同時神情有些嚴肅,目光盯向遠方的一個算命攤,眉頭微皺。
「那攤算命的……挺奇怪啊!」
聞言鍾雲也看向那個算命攤,攤上坐著個白髮蒼蒼的老頭,面色卻是紅潤非常,看著仙氣飄飄,實則一絲靈氣波動也無,想來是個養生有方凡俗老人家。
此刻老頭的右手撐著桌子托著腮,左手捧著個拂塵靠在肩上,時不時打個呵欠,一臉百無聊賴的樣子。老頭身後的椅背左右各綁了一面白旗,旗上各有一黑字,左「卜」右「卦」。
倒不是這老頭的形象多吸引兩人注意,而是這老頭雖然看起來與凡人無異,可身周卻處處透著奇怪異之感,最明顯的便是那無人上前的攤位——不對,更準確的說,來往的不論是凡人還是修仙者,皆會自然而然的避開老頭所在之處,並且好似看不著般對其視而不見。
二餅的感受更為深刻,在他眼中老者明明就坐在那——瞧,又打了個呵欠呢,但在感知中那裡卻是空無一物。有些修仙者有法寶或功訣傍身或可歛息,可偏偏老者身上又感知不到半點靈氣,而且即便是這些寶物或功法,也做不到像老頭那般無痕無蹤卻還能被人看見,就,非常矛盾。
好奇的兩人三兩步便走到攤前站定,然而老頭只是瞥了兩人一眼便又低頭觀察自己的指甲。二人面面相覷,不知是否該出聲喊上一喊,不過沒等二人做好決定,老頭又抬頭看了二人一眼,這次還皺了皺眉,嘴裡嘀咕了兩句。
「這倆娃怎麼還站在這?現在的年輕人喜歡對著空氣發呆啊?不過這倆看起來也修煉了百來年,怎麼還沒蓄成一輪啊?換頭豬來都不只一輪了!」
這聲音不大不小,偏生就能在這嘈雜的環境裡傳入二餅和鍾雲耳中,使兩人頭上掛滿黑線,而且既然他都能看出修仙的境界了,想來這老頭肯定不是凡人。
「老先生,您卜一卦收費幾何呢?」二餅看不出老頭的深淺,雖說心裡想罵娘,但還是秉著敬老尊賢的好品性向老頭拱手行了一禮。
「哼,你想算就能算啊?就怕你付不……你看得見我?」
「呃……看得見。」
「你看得見我!這、這怎麼可能!?」
老頭驚訝地撐著桌子起身,雙眼瞪得老大,與方才懶散的模樣相去甚遠。
「老先生?」
「咳、咳。」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老頭尷尬的乾咳了兩聲,隨後坐回椅子上,又回復了先前懶憊的模樣,不過多了幾分玩世不恭之感。
「老頭子我收費是看心情的,多少可難說了。算不算也看我心情,若我不想算,送我半壁江山我也懶得理你;若我想算,嘿!一顆隔夜的硬饅頭也成!」
「那……」
「行了行了先坐下,讓老婆站著算什麼男人?」
「我……」
二餅低頭看看自己身周,哪來的椅子?一旁的鍾雲也有些窘迫,是要他們席地而坐嗎?但這樣連桌面都看不到怎麼算命啊!
「真是奇了個怪了……可又不像裝的……」老頭看出了兩人的尷尬,邊疑惑邊碎嘴了幾句,復又隨手一揮,再次示意二人坐下。
兩人一愣,攤位前面就這麼憑空出現了兩張與老頭身下相同款式的藤椅。這修仙世界憑空變出點東西其實不足為奇,兩人也都做得到,他們並非因此愣住,主要是這兩張藤椅給他們的感覺,好像……原本就在那一樣,可弔詭的是方才兩人不只沒見著,而是壓根就沒覺得那裡有椅子。
「想算些啥?事業?仙途?還是……爛桃花?」待二人落座之後老頭便開口問詢,臉上還帶了幾分促狹的笑意,對著二餅擠眉弄眼。
這話音方落二餅便感覺到一旁射來如刀芒般的視線,刮的他臉頰生疼,一股寒意更是從尾椎處直竄上腦門,令二餅抖了幾抖。
「老先生莫開玩笑,除了桃花,算啥都行!」
「喲,還是個妻管嚴呢。要不先算算運勢?」
「都行、都行,老先生專業的,都聽您的,只是這收費……」
「怎麼?怕我坑你啊?我還犯不著去坑一個毛頭小子!也罷,看在你我有緣的份上,這次免費幫你們算算。」
「啊?免費啊?要不全給算一……」
「貪!太貪!年輕人,你這想法要不得啊!我在這街頭擺攤討生活我容易麼?還想逮著我薅羊毛?過分!」
二餅訕訕,也覺得自己有些蹬鼻子上臉,但沒辦法,「免費」這兩個字實在太誘人了。
「咳、咳咳,老先生怎麼高興怎麼算。」
「早這麼說不就得了,還擱那拖泥帶水像個娘們,真懷疑你晚上行不行吶?行了別『我』了,咱先看看面相。」
老頭不給二餅辯解的機會,一對蒼瞳盯著二餅的臉仔細端詳。說也奇怪,明明老頭方才一直睜著眼,但二人偏偏此時才發現老者的眼瞳是蒼白色的,著實詭異。
「不對啊……你小子怎麼長的像坨糨糊呢?」
老頭端詳二餅多久,眉頭就皺了多久,那眉間的溝壑能把蒼蠅夾死好幾輪。然而不論如何端詳、如何皺眉,在老頭眼中,二餅的臉依舊朦朦朧朧、模模糊糊,猶如霧裡探花。
不對,應該是糨糊裡探二餅。
「老先生是指……」二餅頭上的黑線又更濃密了些,畢竟正常人聽到別人說自己長的像糨糊應該開心不起來。
「哎,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臉長得一團一團的還看個鳥?換一樣換一樣,手伸出來。」
「手心朝上啊!誰特麼看手相是看手背的?怎麼這麼笨吶?」
二餅訥訥地將手翻轉過來, 耳根有些發燙,他也覺得自己笨得跟豬一樣。
「好了別動,我瞅瞅……叫你別動啊!動來動去我看個屁!」
「前輩,我真沒動啊……」
「啊?」
聞言老頭才發現,二餅厚實的手掌穩如泰山紋絲不動,變動的是手上的掌紋,時而如漣漪般蕩開,時而如水染滴墨飄暈。
「媽的真是活見鬼了……」
老頭喃喃自語,語氣中滿是不可置信。他活了這麼久,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偏偏眼下這情況他還真沒遇過,尤其是方才還把自己吹了上天,現在連個毛都看不出來,這打臉打得是火辣辣的疼吶!
「老頭子我就不信這天底下還有我算不出來的東西,年輕人,給根頭髮來!」
「老先生您……要紮草人?」
「呸!我紮你草人幹嘛?直接紮你不是更快?分分鐘把你紮成篩子你信不信?少廢話了,髮來!」
二餅再次訥訥地將頭髮遞給老頭。奇怪,自己平時有這麼矬嗎?怎麼在老者面前就像個傻子?昨晚巧舌如簧……呸!說什麼呢!真的變笨了不成?平日裡巧舌如簧……等等,總覺得越描越黑啊,昨晚真是第一次用舌頭啊!
咳、咳咳咳。
只見老者接過頭髮後將其置於桌面,接著右手掐訣,嘴中念念有詞,左手拂塵向前一引,眼中精芒爆射,白髮無風自動。桌上的髮絲亦在此刻詭異地凌空飄起,懸在半空中。
「任我訪三生三世,由你問禍福吉凶,時也、命也、運也終有定數;汝往、吾命、彼來莫不能算!今引命運長河一支流,以現未知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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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一下快要出生的凶讀的新作《大哉乾元》,之前看第一章驚為天人果斷等養肥,才知道原來凶爺認真起來如此恐怖,平常被凶叔甜文辣眼睛的各位可以趁此機會洗洗眼睛,加爆書籤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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