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黑]幻海 - 22绒缠凤仙花

睡相是一个只要还存在集体拼床生活，就一定会被提起的话题。

就算是看起来无所不能的赤司也会发愁这种事情。在帝光时期，这五个正选平常在自家家睡什么样他不知道，反正只要凑到一起睡那简直就是场灾难，直到毕业五个人去了不同的学校他还没找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紫原是随意伸展，长手长脚胡乱挥的那种，冬天倒是有所收敛；青峰是随意翻滚能在屋子里滚出对角线的极不安分的家伙；绿间喜欢贴着墙睡，到处找枕头；他自己还稍微能好一点保持一晚不挪位，但是一旦有人靠近据说他会踹人的样子……

哦，然后就是，看起来意好欺负的黄濑睡觉居然是严密的防御型，不吵不闹，有人压到他他会努力地用任何一个部分把对方推出去。所以往往白天起来是以头的位置为圆心，身子画了个大圆。

当然，睡相这个东西是会变的。

黄濑醒来的时候，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他只是睁开了眼睛。他没吭声，更没动。外面应该是到白天了，不仅岩洞是温亮的，海水也变成了淡亮的，他便借着这一点微光贪婪地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黑子。

经过了将近半个相依偎的冬季，黑子睡觉现在已经会下意识地去靠近暖源，虽然那份会莫名其妙惊醒的警觉从没丢掉就是了。只是他现在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姿势，手脚并用的扒在他身上，用不太惯的腿还像尾巴一样，牢牢环着他的腰。

身体逐渐恢复了知觉，黄濑小心地活动了下手指，无视了左腿针扎般的痛，小心翼翼地碰碰黑子的脸颊。他停了一下，黑子没醒，呼吸依旧均匀。黄濑安心地继续动作，几乎是以一帧一帧的速度缓慢地动作，他用还有自由的右手绕到黑子背后，把他的长发撩了起来。

瓷白的皮肤上那些灼眼的红全都变成了浅浅的粉，有些伤口浅的地方痕迹更是淡到都看不见了。背鳍、手肘在原来支骨的位置上都出现了小鼓包，有浅蓝色的尖芽刚在其中冒出了个头，细小的碎鳞也雨后春笋般蹭蹭蹭的长了出来，这还是没有用任何药的效果。

羸弱的、战斗力渣五的人类黄濑一路波折好悬没去了小半条命，伤口别说愈合了，血才刚止住不久，烧还留有余温。

硬件条件一点跟不上啊……

黄濑这么想着，伸出手抚上黑子背后那些骨尖，稍微用力抓了抓。黑子一直皱着的眉立刻舒展开来，他更是搂紧了黄濑的脖子，像抓着什么宝贝一样坚决不放。

明明之前睡只是靠在一起的。

黄濑把头靠在黑子的头上，余光里金线蓝染交织在一起，纺出阳光下的大海。

一百个日夜里，他们总是这样头抵着头，手指交缠着。卧室里温度和湿度都很适宜，黑子睡迷糊了会弓着身子把尾巴搭到被子外面，脸侧埋在羽毛枕里。那个时候他总是舍不得睡，一眨不眨地看着黑子。

我之前是鬼迷心窍了吗？怎么会说出那种话……

黄濑吻吻黑子的头顶，仔细地找到了他的发旋。

什么才是深爱的状态呢？

爱之热烈模样，不是肌肤相亲，不是朝夕相处，是想化作一丝气，一缕魂，匿于他的肉中肉，骨中骨。

纵能如此，犹恐不足。

如果不是小黑子那一巴掌、如果不是小黑子那么坚定，我的后半生，大概会在无尽的悔恨和遗憾中度过吧。

黄濑把手覆在黑子的腿上，半合着眼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开始了他荒废了许久的扪心自省。

船上的人都有信仰是有原因的，毕竟如果真入险境大家在等待结果到来之前唯一能做的不具杀伤力的行为就是写好遗书开始祈祷。他不信教，心里只有一个执念，长此以往漫长地看不到头的追寻中他没有哪里不正常，除了自己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能达到忘我这种程度外，更是因为他去参拜时见到的主持留给他一句很重要的话。

莫以人度己，勿以已施人。

也许在石头的眼中人类动作的太快，不是它们不动，而是它们在迈起下一步之前数代人都灰飞烟灭了。

拾阶扫雪的老人呼出一口白气，安然合掌。

“蜉蝣的世界我们无法亲身体悟，我们的世界它们自然也不会窥得。三千世界众生皆不同。不要强加，随其自然就好。”

飞鸟展翅，花谢结实，四季更迭，生死轮辋……都是不能强加的。

爱也是。

黄濑把黑子搂紧了一点。

打着爱你、为你好的旗号所做的再完美，都是错误。

一方对另一方无微不至肝脑涂地、有的长跑十年各种感天动地只是因为对一个人持续的好确实很难。但是那些互相理解包容、还有志同道合心有灵犀才是相爱的真谛，而不仅仅是我叫你往东你不往西，更不是我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你的身上。

也许扶持能比臣服更动人。

“唔嗯……黄濑君？”

黑子被那一下搂醒了，睁开眼时半点睡意都没有。他疑惑于黄濑身上柔和绵软的情绪频率，只是略扬起头，就被吻住了。

清浅柔和的吻，仅仅是嘴唇互相触碰，却让人怦然心动。

分开的时候两个人的脸都是微红的。

“我错了，小黑子。”

黑子听见黄濑这么说，又重复了一遍。

“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脱困？”

把衣裙叠好装进防水背包里的黑子帮黄濑用绷带最后处理了一下伤口，有点犹豫地问，“就算我这个样子在岸上不明显了，桃井小姐收到你的信号后怎么找到你呢？”

他可不记得混乱中黄濑有带手机之类的。

这边黄濑还在怨念，“小黑子掉出来的眼泪不是变成宝石了吗？怎么都是盐粒了……难得我还想保存起来呢。”

黑子毫不客气的给了黄濑一下，“黄濑君的专业知识都还给老师了吗？不知道海洋生物的流泪一般是排除体内盐分吗？那种人鱼泣泪成珠的童话故事我真没想到黄濑君还真的相信了呢。”

“好啦小黑子别生气了。”

黄濑把潜水服穿好，从那个容量不大却样样是救命玩意的腰包里拿出一样亮闪闪的东西展示给黑子看。

“虽然货币各有不同，但是贵金属却在各处通用。”他咧嘴笑了起来，把有手掌那么长的金条放在黑子手里“小黑子，我还有钱啊。”

“但是这么一点……够吗？”黑子疑惑的拿起金条端详了几眼，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知识学习了解的再完备，你也不能要求人类只认识两个的黑子弄清楚货币汇率和实际购买力吧？一不上岸二不掌管财政大权去逛市场什么的，太强鱼所难。

对于海洋顶层猎食生物来说，一般越大越好，好吃还管饱。小不拉几的也有味道很美的但是基本都不好抓，也最多当个开胃菜什么的。

那么，这块和开胃菜，不，还不如开胃菜大的东西，能干什么呢……

“别的就不说了，这一点还是够我们给小桃子传了讯息然后在这里住两天的。”黄濑把背包背好抱着黑子跳进了海水里，在咬上氧气罐前冲黑子抛了个媚眼。

“剩下的就看我的演技吧。”

别的不说，即使人鱼没了尾巴，对水流的感知控制能力还是远超人类几条街去。现在游来游去就是稍微慢了一点，其他也没什么影响。

“好了小黑子，你就在这里等我。”帮黑子用毛毯擦干净身上的水，黄濑极其迅速的帮黑子把裙子和衬衫穿好。之前没仔细看，现在才发现这件立领的衬衫领口的蕾丝完美挡住了颈部的鳞片和喉结，还遮住了一半的耳鳍。裙子更是体贴的把黑子腿上的所有非人类印记全挡住了，把针织衫再一穿上完全就是一个出来玩在海边看海的少女。

……如果不是因为时间和场所都不对，来了灵感的黄濑真想给黑子买满满一柜子的裙装。

“咳咳。”黄濑做贼心虚的清了清嗓子，用没有湿的米色毯子另一面裹住了黑子肩，稍微整理了一下披散下来的长发，把毯子的边角折三折拉高到下巴的位置，用胸针挽了个花出来。他如同审视一件艺术品一样退后了几步，打量着黑子，把背包卷了卷斜靠在背后这才算结束，“好了，小黑子你就坐在这里不要动，我马上就回来。”

现在黑子看起来完全是一个出来旅行的女孩子了，他颔首，玉色的脸庞被太阳擦出了漂亮的阴影，“黄濑君放心去吧。”他伸出手点点自己的脖颈，微笑“我会在这里等着你的。”

黑子面对着繁忙的海，闭上眼仔细搜寻着风留在空气中的痕迹，很轻易地就能定位黄濑的位置。

那个玉白色的海螺，被黄濑一直挂在脖子上没有摘下来过。气流穿过会发出仪器也没法追踪到的低频，但那对于人鱼来说却是不能再熟悉的旋律了。

“本来想着就算黄濑君一不小心跑掉了我也能找到他然后杀掉他呢，不过现在看来……”黑子舔舔嘴唇，“黄濑君应该不会丢下我了，但是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黄濑再蹿回来的时候，黑子差点都不敢认他。

背梳还挑染了三撮红的金发顽强的翘起，一身暴走朋克装，衣角上似乎还蹭着机油，脖子上更是零零散散挂了不少项链。他笑的超开心地左手夹着头盔，右手拎着有食物香味的袋子。

黑子嗅了嗅，依稀闻到了夹杂在其中的阳光的味道。

“来~小黑子~鳕鱼排和果茶，趁热吃。”

黄濑坐在黑子身边，打开纸袋把食物递给他，自己也拿出里面的面包三明治大口猛塞起来。

黑子试探性地小小咬了一口，烫的连忙吹气。但是热乎乎的鱼肉下肚却莫名的满足舒服，他眯着眼睛伸出手指戳了戳黄濑那凭借发胶顽固飞扬的头发。

“……黄濑君，这种打扮是干吗？”

“我联系上了小桃子，她大概在明天一早赶到。”黄濑压低声音靠过来，装作一对画风反差萌的情侣，交头接耳。

“我不知道那个要抓你的幕后的人在这边有没有人手，我穿潜水服上岸又太明显了，不得不防。”

“那么需要我做什么吗？”

黑子把鱼排迅速吃掉，不动声色地把喝不完的大半杯茶塞到了黄濑手里。

“小黑子跟我做一天暴走族就可以了~”

黄濑把茶一饮而尽，手指一翻不知道从那变出来两个串着珠花的头绳，刚好和胸针相映成趣。他动作麻利的把黑子的头发顺成两股松松地扎了起来，直接把那个头盔扣到了黑子头上。

“来吧公主！我们去观光！”

桃井抵达，在约定好的广场前看到这一对不良少年和乖乖女的标配，第一时间也没认出来。直到黄濑揽着黑子的腰走过来她才恍然大悟，黄濑认为，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掀黑子的裙子的。

“好了小黄，在回去之前，我有两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坏”“好消息。”

黑子打断了黄濑的话，因为他站起来还很困难，时间一长就必须得有个支撑物，所以他现在几乎是不那么显眼地吊在黄濑脖子上的。虽然有点丢脸，不过用手强制对方消声还是很方便的。

“既然是哲君问我就不卖关子了，两个好消息分别是所有知道你存在的我们已经控制住了准备根据个人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多少来进一步处理，然后幕后的人我们也摆平了，丫现在距离家破人亡只有一步之遥了。”

黑子听到这些稍微松了一口气，而黄濑心头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等一下小桃子！你是不可能这么快搞定的、你说的你们——！”

桃井一拍掌，举过头顶，“因为收到你信号后你家的战况实在是让我没法放心我怕你和哲君有什么三长两短所以找了大家帮忙这其中自然就有小赤和小绿他们现在大家对于哲君都超好奇所以一起来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黄濑被桃井这不带标点停顿的长句炸的现在满脑子都只剩俩字了。

卧槽。

“嗯，小黑仔你喜欢吃甜的吗？你的尾巴去哪了？”

“这就是人鱼？喂，你有同类吗？那种大——五月！你踹我干什么！”

“笨蛋阿大再说我就把你扔下船！”

黄濑无比糟心地看了一眼闹哄哄的那边，就连绿间给他扎针他都没感觉到。

“呐，小赤司，那老头不是影响力还有一些的么？这么随便扳倒了真的没有影响吗？”

“会有什么影响？”赤司收回同样望向那边的目光，撑着自己的下巴轻笑“不过是个妄想长生不老的老不死罢了。”

“小赤司，我这次欠你的情记下来了。还有小绿间也是，所以啊……”黄濑咽了咽口水，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死死抱住了赤司的腰，大喊“不行！！！小赤司不要靠近我的小黑子！！”

“小绿！离哲君远一点啊！”桃井也张开双手站在黑子面前挡住了绿间。

“你不会觉得遗憾吗？至今为止的人鱼只有黑子这一条，你甚至还不明白他怎么来到这个世上，尾巴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腿，耳鼻结构到底怎么样才能接纳声波，种种种种。”赤司的异瞳里色泽闪烁，“除了他救过你，你们彼此相爱外你对他可以说近乎一无所知。”

“这样难道不久足够了吗？”黄濑躺平在病床上，握紧了身旁打了麻醉剂正在接受伤口处理的黑子的手，“人类科学生物什么的让科学家负责去，反正上百年的事也急不来。”他牵起黑子的手轻轻在指节上吻了一下，“我只有这一个小黑子，才不交出去。”

睡吧，我的宝贝。

黄濑看着黑子压着自己另一只手上的睡颜，也闭上了眼。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们就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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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绒缠凤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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