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攝影大師,藤田二郎突然宣布退圈的消息,如同投入水池裡的石子,在界內掀起大片波瀾。
從最後拍攝的對象,黃瀨涼太嘴裡,什麼答案都問不出來,只得於當天口風不緊的工作人員口中得知片段:平時囂張的大師如同瘋了似的,指著某處驚聲尖叫,最後乾脆昏死在攝影棚中。
藤田二郎背後的組織當然不想善罷甘休,第一位嫌疑者就是先前處處給他們添賭的黃瀨涼太,無奈這一切看來全跟黃瀨無關,而是藤田二郎自己的問題──他們探望過精神失常躲在醫院病床底下的藤田二郎,估計那人約是偷嘗了組內正在開發中的毒品。
路西法保佑,黃瀨與黑子兩人躲過一場人禍。但就算如此,在接受黃瀨與其經紀人的質問時,黑子依舊感到底氣不足。
自他幫了黃瀨的那天起,金髮青年對他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那天那有些難為情的問題,最後被黃瀨含混了過去,但黑子卻透過契約,隱約感到黃瀨對他產生的好感,一時間也有點不知所措。唯一確定的是,他自身並不討厭黃瀨自那以後,對他的所有親暱動作。
被寵上一個星期,突然又見到滿臉嚴肅的對方,感到緊張也是理所當然,他其實有在持續關注後續,從藤田在醫院休養,到聽聞那人已經被送進精神病院的日子裡,他都挺害怕被興師問罪的。
無奈該來的總還是要來。
端端正正跪坐在床上,面前是黃瀨與他的經紀人,黑子揪著自己的褲腳,無辜地眨巴著眼睛,與黃瀨涼太和他的經紀人大眼瞪小眼。
「小黑子,你做了什麼?」
「我不是……嗯……對不起。」看起來是放棄找藉口的小惡魔,終是不再裝無辜,沮喪地垂下頭。
「不、我們沒有要你道歉,只是想知道你的手段啊!」經紀人與黃瀨面面相覷,那位帶著眼鏡的精練大姐甚至詫異到不自覺放大音量。
「對不起,我只是想嚇嚇他而已……」以為被責怪的小惡魔,將頭垂得更低了。勉強可以作為魔界代表的他,如果主動挑起與人間的戰爭,他會害死人類的,尤其現在他們的王還是恐怖的赤司征十郎,要一不小心,人類是要滅亡的節奏。
所以你到底做了什麼啊!怕把小惡魔嚇哭,而不敢繼續問的黃瀨在心底吶喊。他們知道黑子做得天衣無縫,畢竟就連他們也查不出個所以然,才會如此好奇。
而經紀人大姐,不愧為在演藝圈打滾多年的人,察言觀色能力一流,已發現問題的癥結點,轉而安撫起黑子。「不用擔心,他沒有大礙,就是被嚇傻了,很快就會沒事,沒有人怪你的。」
「真的?」黑子抬頭,見對方回給他一個肯定的眼神,才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我只是用兄長大人的道具嚇嚇他而已,那人反應卻好大,還以為把人弄傻了,嚇死我了。」
孩子,你還記不記得你是惡魔?黃瀨總算搞清楚黑子一開始沮喪的來由,又瞪著黑子好幾秒,突然迸出笑聲。好吧……能給他遇見這麼善良的惡魔,也算是一種福氣了。還得感謝那孩子善良如此,又不記仇,否則一直欺負他的自己,怎麼會不被落井下石?
「吶,小黑子,那件事真是謝謝你了。」送走經紀人後,黃瀨轉身面向黑子,揚起大大的微笑,又忍不住揉一揉對方的腦袋。其實,就算黑子沒有替他報仇,光小惡魔會因為他被欺負而發怒,就足夠感動了,畢竟,很少有人會這樣真誠的待他,一如他也不會隨意把真心掏出來予之外人。
「不客氣,這是我應該的。」不管哪位惡魔,都不會允許自己的伴侶被欺負,他幫忙也是理所當然。黑子點頭,才又蹙眉問道。「我一直很想問,小到底是什麼意思,想吵架嗎?」
高傲的惡魔最無法接受的挑釁之一,被嘲笑小,無論是哪個小,只要有膽子指出,就要有被報復的覺悟。一開始提心吊膽的心虛讓他不敢提出質詢,但一知道自己不會因藤田二郎事件被怪罪後,黑子突然覺得底氣十足。
「這可是尊敬的意思呢~」黃瀨又情不自禁的戳戳黑子鼓起的臉頰。「我認可、尊敬的人,我都會這樣叫。」
「我不需要黃瀨君的認可。」黑子眨了一下眼睛,被契約對象說出這種話,黑子突地覺得面上一熱,害羞的情緒卻又很快被他隱去。「而且,整個魔界都尊重我,不差黃瀨君一個。」
「小黑子好過分啊啊!」生平第一次嚐到不被重視的滋味,黃瀨心裡簡直五味雜陳,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做出什麼反應,自詡善於社交的他,掩飾住有些浮躁的心情,決定先裝哭再說。
「……好吧,隨黃瀨君喜歡吧。」黑子看不慣大男人哭哭啼啼的蠢樣──這其實也只是黑子的偏見,要正常女性來說,黃瀨這副特意瞪大眼、抿唇的倔強模樣,足夠激起所有人的母性。不過,仍然無法完全對這張臉免疫的黑子,更因藉由契約,感覺到黃瀨的不知所措,猶豫了一番,轉而伸出手摸了摸黃瀨的頭髮。「好啦……不要再哭了,乖、乖。」
「嗚嗚、小黑子超過分。」得了便宜還賣乖就是指這種行為。
「好啦,對不起。」黑子這下更發現黃瀨真真切切多了想哭的情緒,不由得心軟,轉而擁住黃瀨。纖瘦的手臂在黃瀨精壯的背脊遊走,時不時還輕拍幾下。「明明黃瀨君是為了感謝我,才這麼喊的,我不領情真的太過分了呢。作為補償,我以後會努力保護黃瀨君,以配得上你的認可,好不好?」
「唔、」肌膚流連的熱源似乎滲透到了心底,黃瀨猶豫著該不該讓小惡魔繼續下去。
平心而論,他根本不排斥這樣被當成孩子安撫,作為家中最有驅魔天分的孩子,得到的呵護絕對比依賴少得多,在普通社會上,也是如此。黃瀨涼太過於優秀,看似沒有事情能難倒他,就連該替他遮風擋雨的經紀人也在潛意識中,依靠著他,不然也不會在受到藤田威脅的時候,選擇把忍痛把黃瀨推出去,而不是想盡辦法替他擋下。
黃瀨已經習慣替別人解決麻煩,習慣累到一沾床便能睡去,卻依舊沒人照顧的日子,習慣遇到所有困難,都自己咬牙撐過,而不是請求幫忙。他這般足夠優秀到能獨立做好人生大小事的能力,實在令人稱羨,卻沒有人意識到,他過著非常累的生活,所有人的期待、看好便是無形中的壓力,有時候就連信任,對他來說都是負擔。
所以在黑子說出要保護他的一瞬間,真的就是一瞬間,他差點哭了出來。
雖然因為契約,此刻的心靈平和與滿足是黑子給他的影響,但不可否認的,黃瀨涼太自身,也對黑子萌生了一股更深層的好感與依存感。
「嗚哇,小黑子好像在安撫狗狗喔,」黃瀨覺得再不說點什麼,他一定會忍不住抱回去,即使他暫時還參不透原因。
「黃瀨君把自己比喻為狗?」
黃瀨把即將脫口而出的「超級舒服的」五字硬生生地咽回肚子裡,用力拉扯黑子的臉頰。
「我再也不要跟黃瀨君說話了。」覺得好心都被狗吃了的黑子,默默生起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