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他呕吐了。在将他的头颅放入箱子中时,忽然,他的面孔不再模糊,他原本期望这一切会更加温和,像一把钝刀缓慢切割。说不定这是一把很锋利的刀,只是用刀的人比较随心所欲。这时他还没有听诺德公爵的故事呢,但如果有人在使用这把刀,性格难道不是和他很像吗?如此温柔的随心所欲,他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他....一张平静,柔和的面孔,说不清是和诺德公爵的画像更像,还是和他自己更像,他真的记得他们分别都长什么样吗?或许他已经知道了,只是不愿意承认。他的手埋进他的黑发里,触感好像海藻,蠕动的藤蔓,又像夜一般寂静冰凉。眉毛呈一道优美的弧形,嘴唇却薄而苍白,太冷淡了,既不是诺德公爵,也不是他自己;他只是知道而已。他就把他放在房间里,一度,他觉得似乎不记得自己放在哪里会更安全,不过似乎也不完全如此。每当一靠近他,「它」,他便因为重压而无法思考。
他意识不清晰的第三天,这一理念彻底被付诸实践,没有任何事物维持着自己的形状,被一种强烈的重量压垮的周遭环境,奕欧的声音偶尔传来:「他很好」「他在恢复」。他听见羽翼拍打声,一声口哨——丝毫不轻快。他只在一个人的声音中听见过这样的哨音,仿佛他不是因为心情愉快吹起口哨,而是因为他因为无法呼吸,想要喘气,因而发出了一声不带埋怨的呻吟。这样的声音越发清晰,频繁,四季似乎已经过了九个,在每年的冬季,他都会经过他的窗前。奕欧说道——这是第五天了。 「你不会有事,他很快就要回来了。」「回到哪里?」他嘟囔道。他的不幸,他要回到这里来吗?
——回到我的身边?
难以令人相信,他感到孤单和不快,仿佛被人嘲弄了。终于,在第六天,一道影子,划过他的窗边,划过宫廷的侧翼,划过水面,钟塔,桥梁,一切。一切由九日创世中开创的世界,「灾厄」的形状张开羽翼,落至某道城墙上。一道城墙,曾被一次降临摧毁;另一道城墙,一人挂在其上枯萎。他呼出一口气味潮湿的白色水汽。夜间十点时,他终于得以沉眠,高热在轻微疼痛中褪去,也许,有一两分钟,他陷入了一种剧痛,但最终疼痛消失,缠绕他的花束被连根剥去,一只覆盖黑鳞的手将他从水中托起。或者,他想要将他从水中托起,但最终只是和他一同落入了水中。花瓣被焚毁的水面上,声音和光影都消失殆尽,只有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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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他睁开眼睛。月亮在窗口消失身影,他感到身上的衣物被汗水浸透,散发阵阵粘稠甜蜜的味道。他开始感到这个季节惯常的冰冷:炎热才是反常,对吧?但他只是感到凉意贴近他的身体,它未能渗入它,像疾病侵入他的血管。即使汗珠被一层透明的凉意蒸发。床因为过于沉重的压力发出负重的响声,自上而下望去,被汗水浸湿的床垫,毛毯,摆放如吸食他生命的花束。他原本躺在床的右侧,显得这是一种失衡的开放,向着一面倾斜;现在它变得完整。天顶的左侧,它滴下浓黑的花液:他侧身躺在那里。那是怎样的位置:一个空白的位置,靠近他心脏的那边,也许将来,他的妻子会躺在那里,但永远不是真正存在那里,因为心脏,他的心脏不止属于他自己;他的手臂放松地靠在腹部,另一只手枕在脑后,黑色的鳞甲贴合身体不褪,眼角,鳞片缠绕如同伤口。他屏住呼吸,去分辨他的呼吸,这是发出了那声口哨,那声问候,那些黑暗中呢喃的声音?他无法确定,厄文感到肌肉酸痛,也许他只是靠得太近,太用力了。在他反应过来之间,他的手触碰他的脸颊,再一次,那些护甲险些割伤他。在汗水和猩甜的血水味中,他的眼泪几乎只是没入了黑暗中。
他没有说话。那双绿意盎然的眼睛随着睫毛轻轻掀开显露,无数次,他曾在肖像中见到这眼神。朦胧,模糊,介于慈爱和漠然之间无比幽暗的色彩,他是会想用哪一种对付他?他张了张嘴唇,没有声音。随着一声鳞甲清脆的扣响,他们的重量,声音,形体,在成型之前,飞速,无可挽回地坠入黑色,绿色之中:很高兴认识你。为您效劳,听您差遣;这是开玩笑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厄文。你呢,你有见过我吗?因为当我说我没有见过你的时候时候,我想我说了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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