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楷祐知道，自己壞掉了。
那種壞，不是變壞、變壞蛋的壞，而是「好像什麼地方壞掉了」——情緒的感知？對自我價值的判斷？還是對人際界線的敏感度？
他不確定，只是他再也無法對吳詠涵、許倚羲那些調戲產生任何實質的情緒波動。以前他會炸毛、會嘴回去，現在只是冷淡地笑一下，轉身去倒水、掃地、補貨。
因為，他現在只想著如何走在翁玉欣的後頭。
她是他認定的方向，是他拚了命也想跟上的腳步。
於是他學會安靜。學會隱忍。
把那個動輒暴怒、情緒化、不服輸的自己，硬生生壓在心底。
那個過程非常痛苦。像拿繩子綁住一隻掙扎的野獸，每天都要扯著它、勒著它，不能讓它亂叫、亂衝，不能讓它壞了他的形象，也壞了他現在好不容易獲得的信任。
但痛苦過後，他開始更清楚地看見了自己能如何成為這個團隊需要的樣子。
他本來就是學畫畫的。
臨摹的時候，光一根睫毛的位置、一塊陰影的過渡，都要細到讓人神經崩潰。
現在他把那份神經質的細膩用在工作上。
服務、觀察、調整步伐。
他開始學會站在一旁，看出哪個客人需要什麼、哪個設計師今天情緒有波動、學姊忙得焦頭爛額卻還嘴硬。
他把重心從「自己爽不爽」，轉移到「這個現場需不需要他」。
就像在畫一張構圖複雜的畫，他不再是那個急著簽名、想讓大家看到他的大紅色，而是默默調和底色、擦邊框，讓整幅畫更完整。
慢慢的……他的稜角已經在被磨平、也在一步一步走在被社會荼毒、但也被社會形塑的路上。
有時候他懷念那個什麼都敢衝、什麼都敢講的自己，可更多時候——他開始習慣，也接受了這樣的改變。
因為，這是他第一次，真心想要留下來，想要變得有用。只為了能一直走在某個人的身後，不被甩掉。
漸漸地，店裡開始有人注意到邱楷祐的改變了。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AE2SUxgBp
先是吳詠涵的客人。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QBLfv3Cfu
以前那些奧、挑、嘴碎的客人，現在居然會主動跟她說：「那個助理不錯耶，很貼心。」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BqQXEvXAE
吳詠涵一聽就笑了，回：「他很細心吧，下次可以找他喔。」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y32ZsWPWR
她語氣有點驕傲，像在介紹一個她親手訓練出來的小獅子。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4GVNqndEs
當許倚羲的助手也是一門功夫。她從來不按牌理出牌，一秒改方案、半路換流程，助手如果反應不夠快、不夠順從，現場就會亂七八糟。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0CpuB7RtL
但邱楷祐做得到。她說什麼，他就做什麼。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vbMsMLO2s
不像以前總愛自己動手改流程、修改擺設，結果還惹出客訴。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EKa98BvaS
現在呢？客訴還是有，但越來越少，像尖刺慢慢被磨鈍，傷人次數減少了。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V5RIRB16y
甚至連李昂碩，也開始會黏過來打趣：「欸最近不錯喔，按摩很厲害耶～我前天那個客人還問你去哪了。」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0J4WPXE1a
他嘴上說笑，語氣還是有點不屑，習慣性地那樣擺態度，但還是把手裡幾個吃重的客人分了一點給他試用。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iuax9LIkA
邱楷祐沒說什麼，默默做完、按得紮實到位，對方下次還真指定要他。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xNPojc7Tp
就這樣，他開始有自己的「勞點」。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aA5HKcrFX
一種店裡對他默認的貢獻度，一種——終於能在這裡站穩腳跟的存在感。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yMdxNTSD8
他開始能夠安靜、能夠融入、能夠被需要。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S6ilMvVIb
他以前最討厭的，現在卻變成他努力追求的。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HY3p1y01j
不是為了誰，也不是為了證明什麼。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ZXZE44UGj
只是因為，他真的不想被淘汰、不想再當一個永遠被勸離場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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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博彥是一個出了名標準高、情緒控管嚴格的設計師。他16歲就踏入美髮這一行，十年下來眼力比誰都毒，他看人、看手法、看動作的細膩度，就像掃描儀一樣，什麼人能成、什麼人混不下去，他一眼就知道。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bcV3UYcCj
但他也不是冷血之人，他看得出來，邱楷祐曾經那麼衝、那麼炸，現在變得配合、隱忍、默默觀察細節。他看見了，那些進步藏在無聲裡的細節。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5gP36bd2k
所以他開始會主動跟邱楷祐搭話。
不是聊天，是指派、是信任、是把客人交給他。即使只是一兩個，也足以讓邱楷祐內心震了一下——這對他來說，不只是機會，更是被「肯定」了。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bIXxqLfEj
這天午餐時間，幾個人員進休息室吃便當。邱楷祐剛端著便當走進來，正準備坐下，林博彥忽然開口了：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l06Pc0l38
「我剛剛那個客人說你不錯。」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yANCtmIQq
聲音不大，卻像雷劈在邱楷祐耳邊。他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把筷子一頓，遲疑地抬起頭，像是不確定那句話是不是對他說的。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EtBF5Rbtt
「真假？」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小心翼翼。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MrhPacsfO
林博彥點了下頭，「嗯。下次也給你用。」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R4WUBHqjf
簡單一句話，卻像給他頒了一張尚未正式發下的證書。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OIinriFAq
「嗚哇～楷祐有勞點了～」一旁的李昂碩立刻高聲起鬨，嘴角含笑，語氣一如既往調侃，卻也有種真心替他高興的味道。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3q1SGz9hw
邱楷祐沒說話，只是低下頭繼續吃飯，他有點開心也有點失落，因為這不是真正的自己被肯定。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IiIBtvqcc
——但至少走在了「能留下來」的路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