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曲折的長廊,兩旁是形狀各異的假山,花朵清甜的香氣飄散在空中,影望淳看著走在前頭領路的太監曹公公,眉頭微皺。黃金雕成的鳳凰裝飾在兩旁,大門上彩繪著華麗的圖騰,往內走去,白玉橋的對面是一座巨大的宮殿,門口垂著深紅色的瑪瑙串成的門簾,從縫隙中隱隱飄出安神香的淡香。曹公公在門簾前停下,尖著嗓子:「影侍衛帶到了,娘娘可醒了。」
「讓他進來吧。」一個清冷的女聲響起,曹公公掀起門簾,低下頭:「影大人,請吧。」
影望淳走了進去,只見殿中一年紀稍長的宮女站在一旁,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中央擺著一個金色的寶座,上頭坐著一個女人。女人身著紅底金線的華服,烏黑的髮絲被仔細地盤起,帶著一黃金製的鳳形步搖,額間垂掛一顆鮮紅的寶石,脣色艷紅,膚色白皙,一雙鳳眼透著凌厲,上下打量著他。
「屬下見過皇后娘娘。」影望淳跪了下來,女人抬了抬手,影望淳站起身。
「本宮今日尋你來宮中只是想問些話,影大人不必慌張。」皇后望向他,徐徐開口:「太子最近似乎與顧相三子有些過從甚密,怎麼回事?」
「殿下對顧公子相當賞識,自然常將他傳入宮中,相互切磋。」
「相互切磋?哼!也太上心了些,切磋切磋到牽手摟腰了?本宮又不是傻子,豈會不知他們是甚麼關係!」皇后冷笑。
影望淳一驚,忙說道:「娘娘多心了......殿下不過只是愛惜顧公子才華,一時忘了分寸。」
「不,沒關係。」皇后慵懶地瞇起眼,打斷了他:「本宮不介意他喜歡男人。」
影望淳愣了下,皇后接著又道:「只是男人終究只能是玩玩,只要太子趕緊找個太子妃,生下孩兒延續皇家血脈,本宮不介意他立男妃做側室。」
影望淳沉默了下來,過了很久才又艱難地開口:「此事......屬下無法置喙,娘娘此番又是為何傳召屬下,應該並非只為確認顧公子在殿下心中的地位而已吧?」
「本宮近日瞧著左尚書的女兒模樣生得不錯,表現也得體大方,心裡喜歡的緊,想著讓皇兒與之成親,你回去探探太子的心意,還有在他面前多說些左姑娘的好。事成之後,本宮必定有賞。」
「這......屬下怎敢隨意試探殿下,娘娘還是直接問殿下的意思比較妥當吧?」影望淳驚慌地低下頭。
皇后皺起眉頭,一雙鳳眼寫滿了不滿:「你與殿下素來親厚,服侍他也十來年了,你的話他聽得進去。不管你願不願意,此事你都得辦!聽見了沒!」
「屬下......遵命。」影望淳磕頭道,臉色卻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回到泰文殿,影望淳見到了剛下朝回來的冷昊天,他走上前幫冷昊天除去繁瑣的朝服,換上舒適的袍子。正當他忙著解開腰上的飾玉時,冷昊天的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他,淡淡道:「你沒有話要對本宮說?」
影望淳的手指停在空中,但很快地又繼續手上的工作,他溫和地笑著道:「能有甚麼事?」
「好,那本宮換一個問法,母后說了些甚麼?」冷昊天聲音冷了下來。
「娘娘只是問了殿下的狀況,話些家常,僅此而已。」
「是嗎?」冷昊天顯然不太相信,目光越發狠戾。影望淳看著他,眼神有些哀傷:「殿下......是想從屬下嘴裡聽到甚麼答案?」
冷昊天盯著他許久,輕輕地撥開了影望淳的手,坐到了雕花扶手椅上,沉聲道:「父皇今日在朝堂上命本宮負責南方水患賑災一事,本宮打算親自去看看,你著手下去安排。」停頓了一瞬,他又道:「還有......本宮要帶懷若一起去。」
影望淳瞪大了眼,澀聲說道:「殿下三思......畢竟是水患現場,顧公子金貴,去那裡豈不受罪?」此時,他的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希望破裂開來的疼處。
「本宮喜歡他,此事已有不少人知曉,如果留他一人在京城,指不定被刁難,本宮心裡難安。還是帶在身邊好照顧些,你幫他安排一下,本宮怕舟車勞頓會累著他。」冷昊天眼中流淌著溫柔,刺得影望淳鮮血淋漓。
影望淳選擇低下頭,將蒼白的臉與染著痛苦的眸都藏在陰影中,聲音依舊似平常般沉穩而柔和,沁著暖意的嗓音下是他用盡全力壓抑的顫抖:「殿下的意思屬下明白了,屬下定會盡力而為。」
冷昊天沒有再多說甚麼,之後只讓影望淳派人盯著二皇子那邊的動作,便讓他先退下了。影望淳立在長廊上,只覺得從身體深處透出寒意,他早知道一個奴僕是不能對主人抱有除了忠誠以外的任何情感。他的愛情對冷昊天是一種褻瀆。他明白這種感情從一開始就該被掐熄,只是他一直沒辦法下手。影望淳雙眼失神地望向天空,此時正巧飄著細雨,偶爾幾滴微涼的雨珠打在他的臉上,他伸出手掌托著雨滴,良久,遂靜靜地闔上了眼。
ns 172.70.127.24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