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死神 - 儀式

夜，很濃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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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紅得欲滴出血來的圓月懸掛在無星的空中，居高臨下地俯瞰著燃燒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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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現如此詭異天象之時，便代表有誰在施行『赤月葬』——一種以屠殺的方式來獻上靈魂作為祭品的邪惡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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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行儀式之人，選擇在人流量最多的慶典時期大開殺戒，讓繁榮的大城市一夜之間變成人間地獄，世界末日般的絕望，真實得讓早前的歡樂氣氛像是場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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猖狂的魔火在肆虐，正舔舐著屍體，并吞噬他們的靈魂，遍地橫屍，都是它的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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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空氣驟然間像是被一把大刀給劈開個驚人的大缺口，很快的許多身穿黑斗篷，從地獄裡來到人間執行任務的死神們從傳送門裡走出來，人數至少有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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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你們的全力，能回收多少就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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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領這支大隊伍的褐發男人吩咐道，接著鬥志滿滿的「是」響起，死神們迅速離開隊伍，紛紛去完成自己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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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月葬所帶來的浩劫總是慘不忍睹，先是毫無人性的屠夫將所有生命都趕盡殺絕，不留一絲活口，後邊再釋放出魔火把所有亡魂都吞噬殆盡，作為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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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火蔓延的速度實在非一般，相信已吃下許多祭品，但難免會有遺漏下來的亡魂，死神隊伍前來人間就為了回收這些僥倖「活下來」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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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四處以各種殘忍方式死去的人類，即便這種場景已見怪不怪，但褐發男人依然蹙緊眉頭，一陣唏噓，接下來收拾心情開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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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魔火最初燃起的區域，有個渾身髒兮兮的死神盤腿坐在屍體堆中，他一雙藏在過長劉海里的雙眼，死命盯住掌心上一顆黑色小玻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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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再也普通不過的玻璃球，在死神眼裡卻比任何東西都來得更重要，畢竟他相信這是可以找到答案的珍貴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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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球內有不斷翻騰的黑色氣體，好似陰魂不散的鬼魅般，死神不管嘗試了多少回，始終沒辦法將其去除，反而因過度使用死神之力而導致身體負荷不了，頻頻吐出黑色的血，更是換來渾身如刀割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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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該死的東西！你故意的是吧！」才剛宣洩完畢，他胸腔一悶，馬上又咳出一灘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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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受夠了！這都幾百年了，對方依然與他持續著沒完沒了的捉迷藏，最糟糕的還是他竟仍然無法找到對方躲藏的位置。每每獲得了玻璃球，他總抱著樂觀的心態相信裡頭肯定藏有對方的線索，但很可惜的是沒有，一丁點線索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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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沒有線索就算了，但唯獨這一次到手的玻璃珠竟是上了鎖，而他更無法解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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屢次的受挫已讓他異常煩躁，再加上目前身體的慘狀，他搞不懂應該替自己感到可悲還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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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放棄嘗試，忽然緊握掌中的玻璃球，其力氣大得足以粉碎那顆脆弱的物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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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當他再次攤開手掌時，卻已不見玻璃球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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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自己的掌心，腦袋裡突然湧現種種畫面，如同勢不可擋的洪水，讓他一時間難以招架，心裡各種情緒在叫囂，令他無法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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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都是些怎樣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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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從分辨，只知道自己一直以來都忽視的情感，一下子爆開來，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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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乾裂又灼熱的空氣瀰漫著人肉燒焦的濃烈味道，刺鼻且惡臭，他這時才感到一陣噁心，趕緊從褲兜內掏出個銀色金屬盒，拿出一支香煙靠向魔火來點燃，打算借煙味來掩蓋死亡的氣味，順道也能平復他亂七八糟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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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了多久，尼古丁終於壓制差點導致他發瘋的負面情緒。最後煙抽完了，心情改善不少，可他卻驚覺尼古丁竟沒起到一丁點麻醉的效果，身體依然疼得難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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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身體狀況太嚴重，煙都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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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想繼續坐在這也不是辦法，欲要起身，內臟猛然絞痛起來，登時喉嚨一甜，又是一口黑血，他難受得跌坐回地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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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不罵還好，一罵就立刻後悔，他手掌都盛滿了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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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逼他等路過的死神來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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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有膽量接近他的死神實在沒幾個，看來他還是得靜坐等力量恢復才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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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屍體堆中，不經意就流露出的氣勢，絕不遜於燒得囂張的奪魂魔火，那些遠遠就瞧見他的死神們紛紛繞道而行，畢竟保命最重要，誰都不願意去招惹那看似會殺人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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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事都有例外，偏偏不曉得是不怕死或是腦袋少根筋的死神，竟躡手躡腳地往他這裡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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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鴉、鴉先生……我是來回收你腳邊那具屍體的亡魂的。」這位新手死神雖會感到膽怯，但卻不懂得察言觀色，一心只想完成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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鴉懶得抬頭，更懶得開口說話，兇狠的一記眼神丟過去讓對方自己體會。怎麼知道新手死神竟然讀不懂鴉的意思，又是開口喊道他前來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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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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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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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鴉先生，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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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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鴉低吼一聲，彈了彈手指，一股力量從他手指尖彈出去，直接打在那位可憐的新手死神身上，只見對方猛地被打到遠處，甚至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直到消失在鴉眼前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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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此刻的他實在沒法使用過多能力，要是換作平時的他，那位死神的後果可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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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剛才那不值得一提的一擊卻又讓他痛苦起來，他緊捂刺痛的胸口，大口喘著粗氣，心裡不斷咒罵著某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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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不能再隨便使用任何力量了，要不他這副身體可就要報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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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烈的疼痛得以緩解後，他想起了新手死神說的話，不由得往腳邊的屍體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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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具沒被魔火吞噬，但胸口左處卻被穿了個大孔的少年屍體，以趴著的姿勢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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鴉怔怔地注視沒了心臟的少年，神情忽然凝重起來，原本已被平復的，那些複雜得難以言喻的情緒又再次滋長，他不禁別開視線看向其他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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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還很年輕，年輕得讓人深感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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鴉一雙黑曜石般的黑眸，瞬間裝滿了各種情愫，然而他卻毫不留情地扼殺掉那些感情，一雙黑得不見底的眼才恢復成一如既往的，如死水般毫無波瀾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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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振作起來的鴉忽然發現到一件事，頓時無奈得撓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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鴉往新手死神被打飛的方向望去，完全不見蹤影對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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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下他得負責回收這位少年的靈魂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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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沒辦法了，誰讓他衝動呢，而且也不能將靈魂放置不管，只能由他負責帶回去地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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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上人死後，靈魂會自動與身體分離，然而鮮少有死了這麼長時間卻還沒自動分離的，顯然這位少年很特殊，特殊得要勞煩鴉親自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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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的手可以勾出魂魄，當鴉輕而易舉便把亡魂拉出來時，卻發現亡魂竟是睡著的。

鴉見過形形色色的亡魂：那種死後一臉懵的，不肯接受事實而鬼吼鬼叫的、哭得稀里嘩啦的、莫名其妙就暴怒的、驚恐得像是見了鬼似的、還有嘗試反抗和逃跑的，就是沒見過睡得如此沉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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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少年的睡顏特別安穩，鴉下意識就打量起對方的長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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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看起來不過十八歲，應該有十四或十五，眉清目秀的，五官也精緻得很，緊抿的薄唇甚是好看，是一張會令人心生憐愛的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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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賞完那張臉，鴉又注意起少年的體格。對於這般年紀的小孩而言本應該處於發育階段，但是少年的身形異常瘦小，鴉不禁懷疑少年生前是否是營養攝取不足，又或是被誰給虐待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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鴉抓起少年的手腕細細打量，那纖細程度讓他咋舌，深怕自己控制不好力度，直接把少年的手腕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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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鴉打算放開少年的手腕時，眼角餘光瞄到不知何時醒來的少年，對方正以奇怪的神情瞪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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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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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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