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取的名字也太奇怪了!」白剛走出註冊處,終於按耐不住提高聲量埋怨,奈何無論他多麼不滿意,卻始終無法更改名字。
對白而言,鴉給自己取的名字,單純只是一種顏色的叫法,除此之外再也沒任何含義可言。
難不成鴉喜歡白色,索性就給他取了這樣的名字?
「沒事的,你很快就會適應自己的新名字。」鴉的安慰完全沒起到安撫的效果,反而惹來白哀怨的瞪視。「況且我親自為你取名字,你該感到高興才是。」他第一次為誰取的名字竟然遭到嫌棄,早知道讓僕人隨便抽選一個算了。
「我為什麼要高興?」白露出滿臉的難以置信,詫異問道。獲得不合心意的名字,他竟然還得高興?
「一般上新死神的名字都從書中抽選出來,而我卻特地為你取名字,所以你該為你特殊的情況而感到高興。」
白本想反駁回去,無意中卻從鴉的話里抓到了重點。「如此說來,你既然有權利替新死神取名字,是不是代表你的身份地位很特殊?」
鴉原本又要點燃香煙的手頓了頓,側頭瞥了白一眼,漫不經心地回答:「特殊與否,因人而異。」
「是這樣嗎?」白此刻可以很肯定,鴉並非要退休的老年大叔,而是有一定地位的死神。「那我現在開始要叫你大叔,還是鴉先生好呢?」
白的話音剛落下,冷不防地就被鴉粗暴地掐住臉頰,對方布滿血絲的黑眸中燃燒著怒火,讓白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叫我前輩。」
「噗!」白正想笑出聲,豈料他的頭被鴉重重地拍打下去。「嘶!痛——」
「叫前輩。」
「前、前輩。」可憐的白不得不向惡勢力低頭,只好委屈巴巴地稱呼鴉。
「不錯,很乖。」鴉深深吸了口煙,像是給予獎賞般將一團煙吐到白臉上,接著才甘願放開他。
「嗚!」白雖然聞不到煙味,卻還是反射性舉起手亂揮。
白的舉動惹來鴉的輕笑,然後他繼續往樓上走去,納悶的白也無奈地跟上鴉的步伐。
抵達二樓,映入眼帘的是由白色大理石所打造出來的走廊。不知從哪來的白色光線,把原本就一塵不染的走廊照亮得像是通往天國的道路,亮堂堂得令人炫目。
空蕩又寂靜的走廊兩旁各有一扇黑色木門,鴉走向左邊木門並瞄了一眼掛著的木牌子,再直接把門推開。
門打開時伴隨著清脆鈴鐺聲,坐在櫃檯前埋頭工作的魔族馬上抬起頭來,當他看清來者是何人後,吃驚得跑上去迎接。
「您好,鴉先生。我叫特利,是今天的值班員工。」特利以閃電般的速度跑到鴉面前行禮和自我介紹。
鴉因為特利的舉動而緊蹙眉頭,下一秒卻若無其事將註冊表遞給對方。「你帶他去取一副皮囊。」說完,鴉將白推向特利。
特利大致上看完註冊表內容,含笑回答鴉:「好,我明白了。」
「別讓我等太久。」鴉拋下這句話時不忘看一眼十分不安的白,不過他也沒多加理會,自顧自的抽煙。
白心裡暗自朝鴉吐了吐舌頭,才跟隨特利走入櫃檯後方的門。
外邊的櫃檯處乍看之下普通得很,可門內卻別有洞天,新奇罕見的景象深深吸引住白的目光,使他先前的不安瞬間煙消雲散。
燈火通明的狹小走廊兩側,是乾淨又明亮的玻璃牆,透過這些玻璃牆可看見裡面各不相同的畫面。
左側玻璃牆內,彷彿進行著某種人體試驗,數不清的大型圓柱狀玻璃管排列整齊,灌滿淺藍色不明液體的玻璃管內浸泡著蒼白的人體,遠遠望去無法得知是死是活,詭異的是這些「人」都保持著同樣的姿勢,雙手抱臂而身軀蜷縮,仔細一看他們甚至沒有五官,空白且光滑的臉部越看越感到毛骨悚然。
至於右側玻璃牆內,放眼望去是一幅上千人集體上吊自殺的畫面。白被嚇得倒抽了口涼氣,才注意到那些同樣也是沒有臉孔的「人」。他們細長的脖子上捆綁著粗繩,被吊至距離地面大約一米的高度,每一隻腳上都穿戴黑色腳環,好幾個工作中的僕人邊走邊仔細檢查腳環,有些則將人體放下來並帶走。
空氣過於安靜,特利回頭確認白有否跟上,卻瞧見白一臉專註地盯著生產部,不禁會心一笑。
「這裡是皮囊坊,你看見的那些都是被製造出來的皮囊,另一種說法就是容器。」特利沒碰過對皮囊坊展露出好奇心的亡魂,所以才心血來潮為白解開疑惑。
白猛然向特利看去,驚訝之餘還感到興奮,接著問道:「什麼東西的容器?」
「靈魂的容器。」特利指了指白,又繼續未完的話。「每位死神最初都與你一樣,處於沒有血肉之軀的靈魂狀態。由於這種狀態不方便工作,所以才有了皮囊。」
特利這麼一說,白低頭一瞧才發現自己的雙手正處於半透明狀態,早前過於混亂的思緒都沒能注意到這點。
「有血有肉的身體,這點到底如何做到的?」
「玻璃管內的液體含有大量的魔力以及一滴地獄之主的血液,之後再放入地獄之主的一根髮絲,幾日後便形成胚胎,接著逐漸成長。」
「原來魔力還能造出一副身體來。」白驚呼道,魔力的強大之處讓他大開眼界。
「不,這不是隨便就能辦到的事情,只有被稱為造物主的那幾位大人物,才擁有創造的能力。」
「地獄之主,造物主。」單憑特利對地獄之主的簡單敘述,已讓白對那位陌生的人物心生敬畏,想必對方定是長得凶神惡煞以及擁有魁梧體格,又充滿王者風範的大人物吧?
「皮囊最初只是個死物,一旦與靈魂融合後就會開始有了生命,早就在皮囊內成形的器官終於能運作,而凝固的血液也能流動,甚至在攝取營養後身體也能繼續成長。」特利盡量給出簡單易懂的說明。
「那代表死神會老,也會死嗎?」
「身體的成長到達一定的成熟階段後便會停止,你可以把這理解成不老狀態。至於死亡,也只有在靈魂或者『心匣』遭到破壞時,你的存在才會完全消失。」
「心匣是?」
「心匣是塊代替了心臟的魔力石,而它有幾種主要作用。第一,使皮囊內所有器官正常運作。第二,作為固定靈魂的固定器。第三,它是個力量助長器。」
白對心匣的作用深感震撼,他想像不到一塊石頭竟然這般厲害。
特利接著又繼續解釋:「死神需要死神之力來執行工作,而這股力量自然就源自於心匣,也就是魔力石。簡單來說魔力石就是火種,而你得靠著自己引出火焰來,再加以控制火焰的大小。」
「聽起來不簡單。」對死神之力沒任何概念的白忽然擔憂起來,死神並不如他所想像中容易。
特利一眼看出白的顧慮,笑著回答:「在魔力石的幫助之下,要使用死神之力不算是難事,主要看你如何去使用,甚至是駕馭它。你別太過擔心,一切很快就會上手的。」
問答環節結束後,他們也走到走廊盡頭,特利推開眼前的門讓白先進去。
「你先坐著,我很快回來。」特利離開前不忘給白一個安心的笑容,確認白沒事後才關上門。
白獨自面對偌大的房間,這裡有好幾張隨意擺放的椅子以及兩個衣櫃,除此之外再也沒其他擺設,實在看不出這房間是做什麼的。
用不了多久的時間,特利推門走進來,手上還抱著一副已完美成形的皮囊。
「這副皮囊將會是你的血肉之軀。」特利讓皮囊以坐著的姿勢擺放在椅子上,接著向白伸出手。「閉上眼,我會牽著你進去皮囊里。」
白握住特利的手也閉上雙眼,霎時間各種複雜的心情彷彿龍捲風般席捲而來,在閉眼後的黑暗世界中,他有種就快被不同情緒給吞噬的錯覺。白懷著不安,緊張,甚至是興奮的心情去期待自己接下來的變化。
此刻的特利牽引著白,讓白向那副皮囊靠去,這時候靈魂與皮囊宛如兩塊異極磁鐵,一靠近就互相吸引,眨眼間靈魂已順利進入皮囊內,而心匣更開始發揮作用,將白的靈魂牢牢固定好。
靈魂固定好之後,皮囊會照著靈魂的形狀來塑造外形。
首先開始成形的是臉部,然後是身形、接著是生殖器、身上的毛髮、最後是胎記或是痣等等的身體特徵。
當然,在塑造外觀的同時,體內器官已開始運作,黑色的血液也在流淌,身體更是有了感官以及溫度。
眼看原本烙在靈魂脖子處的黑色紋路也隨之出現在皮膚表面時,就代表一切已順利結束。
「可以睜開眼了。」特利輕聲說道。
白幾乎是馬上就睜開雙眼,他先是舉起不再是透明的雙手一看,心裡湧現難以形容的高興。他接著將帶有溫度的手輕撫著臉頰,隨後指腹仔細觸摸著自己的眼皮,再到小巧而高挺的鼻子、兩片淡色唇瓣、接著來到細長的脖子、精緻的鎖骨、肋骨明顯突出的胸腔,最後是纖細的腰肢。
「好像太瘦了點?」這副乾柴一樣的身體是怎麼回事?營養不良嗎?
「靈魂長什麼樣,皮囊就會照著那個樣子來塑造外形。不過你不必擔心,今後多攝取營養,身體自然會發育成長。」特利輕聲安慰。
「嗯……」白因自己的體格而分了心,沒留意特利的話。
特利從衣櫃里拿出全新的斗篷為白披上,然後攙扶著白站起來,直到白適應了身體的重量後才放手。
「接下來要是有感到任何不適,請回來皮囊坊找我。若一切良好,那就多吃點飯才能長肉哦!」特利含笑揉著白柔順的短髮,正準備離開房間。「走吧,可別讓鴉先生等太久。」
要不是特利提醒,白還真忘了鴉還在外頭候著,他立刻加緊腳步跟著特利走出去。
「謝謝你。」白向特利道謝,若換成嘴裡像是含著金塊的鴉,肯定懶得為他解釋這麼多。
「不客氣,這是我的工作。」
白與特利回到櫃檯處時,鴉正坐在櫃檯桌子上抽煙,他面前漂浮著一團小黑霧,而那團黑霧竟然還傳出一把男性的聲音。
「你對她說了什麼?」鴉的語氣冷如冰窖,正質問著那把聲音的主人。
「全照你的話說。」
「她這麼輕易就接受了?」鴉疑惑得皺起眉來,神情十分嚴肅。
「依我看來是不接受的,但她沒多說什麼,只是突然有事便外出了。不過我覺得再過些時間,你身上又要多出些東西來了。」
「罷了。你等會到雷那裡取些止痛藥給我。」鴉說到這裡,回頭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白,又對黑霧說道:「我還有事,等會見。」
「好。」說完,黑霧立刻散開並消失。
白不清楚鴉在和誰對話,更聽不懂他們之間的談話內容,但他也沒在意。
鴉將煙頭往桌面上擠壓並掐滅,再從桌子上下來。
「走了。」
「哦、哦!」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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