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將透過亡魂的生前記憶,來審判亡魂接下來的去向:是獲得投胎轉世的機會,亦或是為生前的罪孽接受懲罰。
地獄共有十位判官,以及十座審判殿堂。每座審判殿堂都以一到十號來區分,而判官同樣以一至十號來命名。
十位判官都長得如出一轍,畢竟其餘九位都是從唯一一個主體中分割出來的分體,雖然都長得一樣,可性格上卻截然不同。
少年看見前方的十扇黑色石門,石門上雕刻著他看不懂的文字,密密麻麻的,字形甚是獨特。
為何這裡設有如此多扇門,而門的另一邊到底通往哪裡,少年沒法在未知的世界中想像任何場景,只能跟隨鴉往第一扇門走去。
「我看其他人都選擇別扇門,怎麼就你進來這裡?」少年抬頭問道,外頭那群黑壓壓的死神都沒想靠近第一扇門,可唯獨鴉二話不說直接走進來。
「這深處有怪物,他們都怕。」鴉頂著一張正經八百的表情在哄騙少年,實際上一號審判殿堂沒任何怪物,不過倒是有個讓人避而遠之的判官在裡頭候著獵物。
「信你才怪!」少年朝鴉翻了個白眼,完全沒落到鴉的陷阱里。
鴉瞄了一眼看似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嘴角不知覺地就微微挑起,他倒是想看看少年會怎麼面對一號判官。
前方盡頭照射進來的光線吸引住少年的注意力,終於也要走完潮濕又陰暗的小道,正式進入審判殿堂。
踏入審判殿堂,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聳立在偌大殿堂中間,那個令人瞠目結舌的巨大天平。
用來審判亡魂的天平很獨特,它的底座由堆積如山的腐爛頭顱所組成,充滿噁心的腐臭味且又是蛀蟲居所的頭顱山,牢固地支撐起這座審判亡魂的器具。至於天平本身,是一具巨型無頭骷髏,它膝蓋以下的部分都埋沒在頭顱山內,每一條肋骨都吊掛著三至四顆半腐爛的惡魔頭顱,半舉的左右手各捧著黑色秤盤,正等著衡量亡魂生前所種下的罪行。
傳聞這座天平使用的,是屬於以往時期出現過的巨型惡魔的骸骨所打造,建造工程完畢後則由初代地獄之主賜給了一號判官,是只為一號判官而驅動的天平。
眾多位判官當中,唯有一號判官會使用在他人眼裡,非常惡趣味的審判器具,不少死神因此繞道而行。
不過鴉卻與眾不同,他挺中意這座天平的,甚至視為藝術品。
「咯咯咯——看看是誰來啦?」
當鴉與少年一踏入殿堂內時,一把難辨雌雄的聲音傳開來,對方的笑聲聽起來詭異又興奮,彷彿等候許久的獵物終於上門了。
鴉正是那個獵物,他頭頂上方倏然掉下一道白色身影,好似忽然就蹦出來的白色鬼魂,不差毫釐地落在鴉身上。
少年被猛然墜下的影子給嚇得往後退,心有餘悸的他瞪大了雙眼往鴉身上的物體看去。
「是鴉呢!我好想你啊!」
白色的鬼魂乍看之下像極一隻抱著樹榦的樹熊,牢牢地掛在鴉身上還用雙腳緊夾住他的腰部不放,從聲音聽來不難知道對方正處於一種極度亢奮的狀態。
「給我下來,一號。」鴉冷冷命令道,表情上閃過一絲痛苦。
雖說鴉的體格較壯,不過如今他身體狀況不佳,實在難以承受一號判官的重量。
「鴉的語氣真可怕!好好,我下來。」一號判官很是依依不捨,但他至少會遵從鴉的命令,倒是很麻利地從他迷戀許久的寬大背部上跳下來。
一號判官個頭比鴉還高出許多,身形佝僂,他一雙不安分的手毫不客氣地伸進鴉的斗篷內,十指肆無忌憚地在鴉身上遊走,經過某些部位時還不忘捏一下過過癮。
啊…多麼棒的觸感!
一號判官都還沒開始幻想,鴉就馬上逮住他的雙手高舉起來,用足以讓一號判官發瘋的低沉嗓音警告著眼前的色鬼。
「一號,做正事。我帶了個亡魂來。」鴉雖面無表情,可語氣顯然的要一號判官別繼續鬧。
鴉不介意一號判官對自己上下其手,畢竟對方天生就是這副德行,越是拒絕,對方越是興奮,越是興奮起來,一號判官會直接撲倒獵物。
這是第二個,為什麼其他死神都不來一號審判殿堂的原因,畢竟這裡有個好男色的判官,只要是男的他都想摸一把。有勇氣進來一號審判殿堂的除了鴉之外,就是一些資歷深厚的死神們了。
一號判官還想著這次又是哪個惡靈回到地獄,怎知他頭一轉,發現竟然是一個再也普通不過的亡魂時,心裡多少也有些驚訝。
仔細一瞧,這亡魂目瞪口呆的模樣真可愛,而且還要是個年輕男孩子。
少年又怎會料到一號判官已對自己打起主意來,只感覺到一號判官不懷好意地往他這裡走來,對方每靠近一步,少年就往後退一步。
如此有趣的場面讓鴉乾脆隨地坐下,等待眼前即將上演的好戲。
少年原本以為生活在地獄的居民,都長著和人類無異的外表,可這一次他深知自己錯了。
判官的共同點是,他們身上毫無毛髮,圓滑的頭頂紋上古老的印記,頭下左右兩側各有雙尖耳,一共是四隻耳朵,都佩戴著銀色耳環。他們用白布裹住雙眼,可實際上從白布所描繪的形狀來看,凹陷得有些離奇的眼窩是空洞的,根本沒眼珠。每每張口說話時便會露出上下兩排鋸齒形的尖牙,以及舌尖被分為二的,黑色的長舌頭。金邊白底的長袍是判官的衣著,曝露在空氣底下的皮膚慘白得近乎透明,血管清晰可見。
初代地獄之主所造之物皆以那時代的魔物為樣本,所外表較為可怕。
直到少年無路可退,背部與牆面親密接觸為止,黑壓壓的可怖身影也籠罩著他。
少年喉結上下滾動,吞咽著不存在的唾液,任由一號判官伸出比平常人長上一倍的十指捧起自己的雙頰,他此刻害怕得無法動彈。
一號判官很是驚嘆,他鮮少見長得如此好看的亡魂,而且還要是個年紀輕輕的孩子,若這孩子有機會長大的話,定能迷倒千萬女性。
「你別看了,要是把他嚇傻,尤金可就要抽死我。」鴉提高聲量催著,眼看少年已被嚇得不輕,他這下也是心滿意足,準備開始做正事。
「鴉,我可是好幾百年都沒見你帶回個正常亡魂來審判。今日,可是發生了什麼?」一號判官的十指從少年的臉一路摸到對方瘦小的身體,大致上摸完後他才轉身面向鴉問道。
渾身來回被摸一遍的少年像泄了氣的皮球,瞬間就癱坐在地上,身上還殘留著一號判官手指冰冷的溫度。
少年終於也明白,為何那些死神都不進來這裡,換做是他也不會想進來給怪物非禮啊!
「該不會是貪戀亡魂的樣貌才搶過來的?」一號判官笑了,笑得嘴巴都裂至耳際,呈現一個非常恐怖的樣子。
「我可不是你。」倦意來襲,鴉隨即打了個哈欠。「快開始你的工作,我還想早些休息。」大致上算起來,他幾乎有十日未曾真正合過眼,好好睡一覺。
「好。我這就開始。」
一號判官轉身面對少年笑了笑,再伸出他奇長的手,像捕捉某種小動物那樣抓住少年的手,然後將他從地面提起來,往天平方向走去。
少年就像是一隻被領著後頸而無法動彈的小貓,任由一號判官擺布。由於不曉得接下來有什麼在等待自己,少年心裡被不安與恐懼給填滿,甚至還忘了要掙扎。
當少年認為自己就快完蛋時,希望卻降臨了,他和鴉的視線交匯了!
「救我」
少年沒敢發出聲音,怕會驚動一號判官,只能努力擺著嘴型求救,期望鴉能看懂自己在說什麼。
鴉的嘴角失笑,就算少年不擺出這麼誇張的嘴型,他也知道那傢伙正向自己求救。
鴉心頭湧上想惡作劇的心思,故意露出事不關己的模樣,向少年揮揮手,並學著少年用嘴型來傳達想法……
「再見」
再見?!
不對啊!他不是在道別而是在求救啊!
少年滿臉儘是錯愕與不解,難道鴉看錯自己的嘴型了嗎?
鴉簡直是要笑出聲來,饒有興緻地看著不死心的少年,依然努力地向自己求救的慌張模樣,實在是有趣。
一直到一號判官像扔垃圾那樣將少年扔上天平的右邊秤盤,少年還不停地求救。
少年一落到秤盤後立刻失去意識,緊接著他額頭泛著微弱白光,晶瑩剔透的琥珀色珠緩緩冒出來,浮在少年額頭之上。之後,在一號判官手指的牽引下,底座其中一顆頭顱則被放置在左邊秤盤。
無論是少年的靈魂,或是爬滿蛀蟲的發臭頭顱,兩者皆無重量,所以天平依然保持平衡。
一號判官清脆的響指聲猶如一陣號令,收到號令的珠立刻發出強烈白光,接著它就像是一台放映機,正播放著少年生前的種種。
記憶就如同加速的小劇場般投映在空氣中,從少年的誕生開始直至死亡,無論何時何刻,每分每秒,任何一個小細節都沒放過,完整地播映著。
地獄中,能看見亡魂記憶的有鴉和尤金,再來是位於他們之上的那些人物,其他死神只能看見發出強烈白光的珠,完全看不見記憶的畫面。
這時候,一號判官額頭不顯眼的小突起裂開一道縫,縫隙逐漸擴大,一顆帶有和頭頂相同紋路的眼睛就此睜開來,直勾勾地盯著少年的記憶進行審判。
少年的一生很短,審判很快便結束,一號判官再次打了個響指,記憶的播放戛然而止,珠也瞬間失去光芒,只見巨型無頭骷髏捧著秤盤的左手往下降,而右手則捧著秤盤往上升。
審判的結果顯而易見,凡是比頭顱還輕的亡魂被判無罪;反之比頭顱還重的亡魂則有罪。
一號判官勾了勾手指,將少年與珠引導至自己手上,他一手抱著亡魂一手則觀察那顆無比清澈的珠,仔細打量一番後他向鴉看去,而鴉卻對一號判官露出疑惑的表情。
「怎麼了?」鴉走上去問道。
「……」一號判官又用額頭上的眼睛盯著手上的珠許久,他只覺得自己好久都沒見過如此乾淨的珠了。
鴉見一號判官沒回應,又叫道:「一號?」
「沒事。」一號判官回答,將珠歸還給少年。
珠進入額頭的瞬間,少年的脖子立刻出現一條黑色紋路,像項圈一樣纏繞住那細長的脖子。
無罪的亡魂,脖子會出現一條紋路;有罪的亡魂,脖子則會出現兩條紋路。
鴉接過一號判官手上的少年,與對方額頭上的眼睛直視。「那麼,我先帶他離開。」
「這是得去『光之路』的亡魂,可別大意將他送去『無限之淵』。」一號判官貼心提醒,畢竟鴉平時帶來的都是得去無限之淵的惡靈,萬一鴉一時糊塗將少年送錯地方,那可就麻煩了。
「我又不是第一天當死神。」鴉有點哭笑不得,他是無限之淵的常客沒錯,但無罪的亡魂該送往何處,他還是很清楚的。
一號判官點頭微笑,那笑容一如既往的猙獰。
鴉看了一眼懷裡的少年,還在猶豫到底要把少年留下來,還是送往光之路?
半晌,鴉才開口道:「也許,你以後還會見到這少年。」
「咯咯咯!那可真是好消息!」理解鴉的意思的一號判官笑了,裂開嘴並露出白森森的鋸齒形牙齒,想想未來還可以看見秀色可餐的少年,他開心得很。
這時,少年忽然就睜開雙眼,赫然發現自己竟然躺在鴉的懷裡,嚇得他慌亂地掙扎。
鴉見少年這麼想掙脫自己,當然也成全對方,馬上放開雙手,而少年頓時就摔在地上。
「嘶——痛!」可憐的少年正想站起來,豈料抬起頭的那一刻竟與一號判官的眼珠對上,被嚇得跌坐回去。
「下次見,一號。」鴉邊說邊握緊少年的手腕,一把將沒用的少年給拉起來。
「下次見。」一號判官當然不忘在鴉轉身離開時,迅速往對方的臀部捏一把。
鴉倒是不覺得怎樣,反倒是被拉著走的少年怔怔地望著那個對自己笑得特別猙獰的一號判官。
下次……
怎麼可能還有下次!少年壓根兒不會想再來了好嗎!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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