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討論,基於屠夫出現的時間的不肯定性,他們決定在神殿駐守到晚上,直到屠夫出現為止。
向來獨來獨往,一手包辦所有的鴉,這回多出另外三人陪同,不得不說是輕鬆了些,和尤金大致分析後,各自站崗的位置也很快安排好。
他們四人都得分開,鴉與尤金分別在前門與後門,班西在大殿與後院來往,白則到地下室去看守,一旦發現異樣,或者面臨無法應對的突髮狀況,就以黑霧球聯繫。
起初,白不理解前輩們的策略,班西才解釋說鴉和尤金都喜歡正面迎攻,時常打頭陣的他們勢要給屠夫們一個措手不及,再一網打盡;班西便負責漏網之魚,防止他們進入地下室,這樣一來在地下室站崗的白,就無須面對屠夫。
白聞言,深感自己不被重視,可班西又說屠夫與一般惡靈有別,他們會使用魔力,絕不是特殊繩索或基本攻擊就能制伏,外加白沒有對抗屠夫的死神武器,正面攻擊簡直自尋死路,極大可能還造成前輩們的累贅。
「任務最重要的是順利完成,而不是一心要立功。」班西一眼看穿白的心思,如是勸道。
最終,白對毫無用處的自己感到懊惱,但若是操之過急而給前輩們添加麻煩,導致任務失敗,那肯定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假如屠夫數量很多,你們應付得來嗎?」
「你當我們是誰?」
白頓時語塞,認為班西說的有道理,他雖不曾見過前輩們的實力,但也確實輪不到他這個菜鳥來擔心。
各自分開後,白穿牆而入,來到地下室,在分叉口處,選擇沒去到的另一條路。
沿著石階往下走,來到四面空間入口處,早前的四個男人果然就在裡面。
男人們雙膝跪地,專註閱讀手上的經書,彼此間都沒說話,看似在為今晚的儀式做好心靈上的準備,白也只是確認一眼,便掉頭回到分叉口候著。
分叉口處,火光無法照亮的邊緣,正好有個可容納白的身形的小凹洞,他貓著身子坐進去,打算這樣默默等候祭司的到來。
如今未到中午,距離夜幕降臨仍有一段漫長的時間。
獨自待在陰暗又狹窄的地方,無所事事的情況下,白難免無聊得難耐,想想若鴉在的話,白至少有個可以傾訴的對象,雖然鴉基本上都沒在聽,但也總好過對著空氣發獃。
白不禁在想,鴉這獨行俠每每出任務,需要靜待屠夫或惡靈出現時,身邊沒有任何可說話的對象,難道不會感到寂寞嗎?要換做是他,可能沒法忍受這種孤獨感。
那在他出現後,鴉出任務的日子會不會比較熱鬧些?鴉應該不會覺得自己的存在很吵很煩吧?
就在白鬍思亂想期間,時間飛逝,咄咄逼人的烈陽終於也得交出它作為白晝霸者的位置,讓吞噬一切光明的黑夜降臨於人世間。與此同時,那高高在上,代替艷陽的一輪明月正俯視地面。
鴉無端打噴嚏,隨後仰望夜空皎潔的圓月,皺緊了眉頭。
今夜是獻祭之夜。
每當滿月之時,信徒們將給卡奧斯獻上活祭品以表達虔誠,既然昨夜沒動靜,那相信今夜該有所行動了。
果不其然,神殿大門已迎來信徒們,他們身邊都牽著頭被套上麻袋,身上捆住麻繩的祭品。
鴉放眼望去,部分信徒沒有生命線,倒是祭品們的生命線都閃著光芒,鴉無從分辨人群里是否混入了屠夫,因此也沒立即出手。
正當鴉打算聯絡班西時,空氣霎時間變得凝重,不尋常的壓迫感給鴉先下馬威,接著陌生且熟悉的洶湧力量襲向他。相比起對方毫不保留地釋放氣勢的攻擊,鴉倒是遊刃有餘的態度,於周身範圍內張開堅固的屏障,輕鬆擋下瞄準他心匣處而來一波力量。
這一擊,不過是試探,緊接著,黑氣四溢的球狀物像放射的炮彈接二連三,無間斷地嘗試破壞鴉的屏障。球狀物雖小,可威力勢不可擋,單憑一顆就可將人給擊得粉身碎骨,但面對鴉的屏障,卻是發揮不了作用,連條裂痕也撞不出來。
鴉轉身面向攻擊處,手掌貼在屏障表面,然後一發力,立刻改變所有球狀物的攻擊軌道,控制它們往回發射,回敬發射者。眼見球狀物以加倍的速度反攻回去,最後在看不到盡頭的小巷裡傳來毀滅性十足的爆炸聲。
「嘖!」
鴉疏忽了,這裡可是有人類居住的地方,萬一爆炸牽連無辜之人,事情可就要麻煩了,所以他乾脆前往屠夫所在的位置,正面了結對方。
先前驚天動地的回擊把小巷給炸得滿目瘡痍,鴉仔細掃視一圈,因沒發現任何亡魂而暗自鬆了一口氣。
沙塵四起的亂石堆中,走出來的三道修長身影,讓鴉眉頭皺得更緊了,自嘆主動守神殿前門的他真倒霉。
「這麼久沒見,你對待女性怎麼還是如此粗暴?」
對,就是這三把混在一起的,毫無情感起伏的女聲,無論是說話內容或速度,都一致得讓人深感不適,甚至還勾起鴉不愉快的記憶。
她們是逃出無限之淵的亡魂,也是卡奧斯身邊的得力手下,對付她們雖說不上棘手,但問題就出在鴉極度抗拒,甚至是討厭與女性有任何接觸這點。
在某次赤月葬上,三個女人里其中一個碰到鴉的背,導致他分了神,讓她們成功逃離他的手掌心,那之後鴉還備受地獄之主的懲罰,是不堪回首的記憶。
三位身穿黑色裙子的女子站在鴉眼前,她們擁有如出一轍的漂亮外貌、凹凸有致的身材、一舉一動找不出絲毫差異,思維還一直緊緊相連的,就像是已設定好系統的機械。
鴉不在乎三胞胎的名字,因為沒必要,所以他只會喊她們「女人」。
「女人,為何出現在此?」鴉厲聲質問,他身後同時憑空騰出幽幽黑霧,黑霧裡夾雜著濃烈的瘴氣。
三胞胎留意到黑霧的出現,紛紛提高警惕,雙手亮出先前襲擊屏障的球狀物,接著三人齊齊說道:「解除屏障一起來玩嘛,我們可想死你了,鴉先生。」
鴉渾身倏然泛起雞皮疙瘩,身後黑霧逐漸勾勒出模糊的形態,但影影綽綽的實在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和我玩,可是會死的。」
「哎喲,這不就正合我們的意!你當初在我們身上留下的傷,的確是疼了點,靈魂差點就灰飛煙滅,但我們可喜歡了——!」
三胞胎話音剛落,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跳躍到屏障上,將手上的球狀物狠狠敲擊在屏障表面引爆。
巨大的衝擊使地面裂開,屏障依舊堅固無比,隨著三胞胎髮了瘋似的不斷捶打屏障,速度快得看不清動作,只聞連環不斷,震耳欲聾的巨響。鴉抬眼一看,驚覺屏障竟然給打出一道裂痕來,而且迅速蔓延開來。
「嘖,別靠近我啊。」
鴉才剛說完,屏障隨之裂開,得逞的三胞胎如發狂的野獸,笑著撲上她們垂涎多年的男人。
此刻,神殿大殿,祭司站在講台上,信徒們早已聚集在一起,最後從大門走進來的,是一身筆挺西裝的白髮男人。
男人外表歲數看來有五到六十上下,長得文質彬彬,風度翩翩,一副紳士模樣,他身上沒有生命線,周身縈繞著不尋常的氣息,一步步走上講台。
班西隱藏氣息,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靜觀其變,他可不能直奔上去拿下屠夫,畢竟大殿內都是活生生的人類,萬一大鬧起來傷及無辜性命,那可就棘手了。
況且,那位屠夫看來不簡單,說不定是卡奧斯得力幫手的其中之一。
如果班西推測的不錯,那對方就是所謂的高階屠夫,要真是如此,為何高階屠夫會親臨區區的獻祭之夜?
難不成卡奧斯又要引發赤月葬了嗎?可是要施行赤月葬,需耗損龐大的力量,絕不是半年內又可以再次發動的儀式,那上級屠夫前來的原因又為什麼?
男人和祭司相互問好期間,信徒們立即排好隊,牽著祭品走到後院,一直到大家都完全離開,班西才到後院去。
剛到後院,班西馬上被眼前的場景給怔得倒吸一口氣,但他隨即反應過來,退到身後牆角處探頭遠遠觀看。
眼前的問題可不是靠著一身力量就能解決的,後院來了二十幾位屠夫,外加一位高階屠夫,班西明顯佔下風,雖說他大可嘗試以一當百,但他並不想冒沒把握的險,畢竟他再有實力,也不如鴉和尤金。
數量眾多的屠夫到底從哪裡進來?會不會是守在後門的尤金陷入以寡敵眾的處境,而這些是尤金無暇應對的屠夫?
亦或是說,傳送門?
不可能吧?要真是傳送門,那就代表他來了嗎?
班西想得越深入,越是萌生不祥的預感,但願事情不如他猜測的那樣才好。
屠夫們上前圍繞成圈,高舉雙手,嘴裡念念有詞,正在召喚魔火。
半晌,地面一小塊區域出現焦黑的痕迹,可隨著屠夫們力量的輸出以及咒語的加持下,焦黑痕迹很快擴大範圍,看上去像是誰打翻一桶墨汁,浸染了地面。
班西先是嗅到一股燒焦味,下一秒,魔火猶如突破牢籠的兇猛野獸,由焦黑的部分直竄而上,好似要一鼓作氣飛往天上將圓月給一口吞噬,氣勢磅礴的熱流更是撲面而來,灼熱的焰讓信徒們雙手遮擋在前,慌得往後退去,沒有一人敢上前。
這就是赤月葬上,給予絕望的魔火。那熊熊火焰一如既往的囂張自大,散發著貪婪與暴食的慾望,它迫不及待要啃食在場祭品們的靈魂,來獻給它毫無人性的主子。
班西雖對魔火見怪不怪,可他卻是初次接觸獻祭儀式,畢竟這是鴉一直在執行的任務,而他今夜就要親眼目睹一場邪惡儀式的過程。
信徒們在祭司的命令下,重新排好隊,一個接一個領著祭品走到魔火前,再由屠夫將祭品推入魔火中燃燒,這畫面無論怎麼看,都像是把食物丟到野獸口中一樣,餵食的過程中信徒們不發一言,只有止不住顫抖的祭品們在這一刻才深刻體會到,死亡是何等的恐怖。
人類的身軀,在墜入魔火懷抱的頃刻間,皮肉連同白骨化為灰燼,只剩下來自亡魂凄慘的尖叫與哭喊充斥在後院,久久無法散去,令人心寒不已。
班西聽見亡魂們撕心裂肺的求救聲,不受控的淚水綿延不斷從眼眶裡流出,那是不包含任何情緒的淚水,心如止水的班西平淡地看完儀式,飽餐一頓的魔火隨著咒語熄滅,亡魂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的淚水才停止。
火焰儀式正式結束,信徒們就此解散,神殿又恢復一片寂靜,先前的儀式彷彿一場從未發生過的幻覺,亦真亦假,讓人一時分不清。
男人與祭司說了幾句話,祭司畢恭畢敬彎腰行禮後,就前往二樓卧室。男人與屠夫們回到大殿,班西也一併跟去,他驚覺二十幾位屠夫就此離開神殿,但男人卻留在講台上,班西頓時拿不定主意,到底要追上去,或留下來收拾上級屠夫。
可是,班西也無需猶豫多久,男人竟開口說話了。
「我們終於能獨處了,死神小姐。」
男人那句話,無疑是針對班西而來的,他老早就發現死神的存在,並忍耐到任務完成後,才對從地獄來的美人兒搭話。
班西一點也不意外,既然是高階屠夫,那就有很大幾率能看見隱身的死神,他走出角落,站到講台下與男人相互對視。
「男人和女人都分不清,是老眼昏花了嗎?」班西刻意嘲諷,當著屠夫的面喚出屬於他的死神武器。
班西的死神武器,是一桿黑色長槍。
長槍外觀毫無搶眼特色,實際上是以已絕種的稀有魔物的骸骨煉製而成,完工前得浸泡在魔物血液里長達幾百年,直到長槍吸飽血液里的力量後才算完成。
男人表情微微一愣,他的確沒料到擁有絕世容貌的死神竟是男兒身,但班西是男人這點並不影響他對對方的喜愛,尤其班西紅著眼眶,表情卻冷傲,手持長槍氣勢如虹,是一幅令人嘆為觀止的畫面。
「死神,我此次前來,並無意與你打上一場。」男人語氣和善非常,笑起來別有一番魅力,「尤其像你這般尤物,我更是不捨得傷害你。」
「原來是個變態呀。」班西一陣噁心,握緊手中的長槍,眼前的屠夫偏偏讓他想起了希德,但至少希德比屠夫順眼許多。
男人聽後輕聲一笑,禮貌性報上自己的名字,「我的名字叫雅格。」
班西沒報上姓名,默默盯著雅格,思考要如何進攻才是上策。
雅格不以為意,繼續道:「此次前來,是為了協助卡奧斯先生奪回被偷走的東西。」
班西眉間一緊,不明白雅格的意思,「被偷走的東西?」
就在這一刻,後院方向傳來一陣巨響,並且距離神殿不遠處也傳出爆炸的聲響,班西心裡暗叫不妙,鴉和尤金似乎也正面對上級屠夫,這到底怎麼了!
「稍安勿躁,死神。我說過我不是來打架的,我們來好好聊天,如何?」雅格邊說邊走下講台,找個可與班西面對面的位置坐下來。
班西仍然提高警惕,做好隨時出擊的準備,怒瞪眼前毫無敵意的雅格,問道:「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雅格抿嘴一笑,回答道:「地獄的死神長,偷了卡奧斯先生極為重要的東西。」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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