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cument1:Fanfiction(“愿你成为罗德”)
文件:一篇海英慈十七岁时写的同人小说(fanfi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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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德文教她说:卡洛里昂是个叛徒。
辛躺在床上等卡拉给她的眼伤换纱布的时候并没听到脚步声。医务室的窗户是菱形的,天气阴暗的时候不进一点光,卡拉低头撕开沾了脓的绷带的时候没瞥一眼她脸上的表情,反手将一团颜色看不清的棉花浸进酒精里,辛只感觉那东西压下来,液体滴滴答答地顺着眼骨淌到耳后,眼角的伤口溃烂之后她也说不清究竟是疼还是不疼,换在外面早应该换只义眼,在奥什维茨没有这种好事。她刚准备起身时卡拉抬起腿把她踹下床,一只脚踩在颈部和肩膀间的空隙里,她忍住没骂脏话,乖乖待在那地方不动了。
有人?辛听见有人问。有。打扫卫生,先生。卡拉用德文回答,带一点波兰口音,她练了半天,在镜子面前对着自己笑,露八颗牙齿。
辛趴在地上,左眼被她的鞋跟挡住了,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猜一猜也没什么差别。这地方变色龙多得很,卡洛里昂又是其中的一把好手,那个人走近的时候她才听到他的脚步声,黑色长筒靴亮得如同镜子。过了一会卡拉叫她起来,手伸到自己的领子里整理衣服,嘴唇上还留了一点接吻的涎液,语气波澜不惊。“长筒靴的声音很特别,有些人还会故意踏出声音,你下次注意。”她头也不抬,递过来一根香烟。“我刚刚顺手拿的,拿着个换点吃的东西去,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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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来到B牢区后拿那根烟换了一手掌豆子,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跟吮糖一样嚼碎了,在铜网的光泽下连舌头下都是绿松石的颜色。她混进劳动队之后才觉得亏了,应该换人造黄油或者什么别的,能在指缝间留一点以后吃。有人跟她说:卡洛里昂真是不要脸。她咬碎了最后一颗豆子,回答说:是,卡洛里昂就是个叛徒王八蛋,活该她踩过的土地迟早被夷为平地。她说得很快,知道卡拉速度很快,等到队尾传来鞭子的声音就晚了。
卡拉一扬手把头发披散在脑后,走过的地方囚犯都让开一条路,奥斯维辛的虱子比人还多,她知道她的手并不能幸免,但此时她只要抬起手没人会拒绝在石榴色的戒指前留下一个吻。她走过她的时候没看她,一鞭子抽到辛前面那个人的身上,又变成了匈牙利口音,叫她站直。她的肩膀对着她,勾勒出一个淡色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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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已经知道这里是奥什维茨,或者说奥斯维辛。卡拉一个字一个字地教给她,所幸她很聪明,已经能用德语会话,还是一口高地德文,跟她一样。她们还生活在罗兹的时候卡洛里昂特意学了这种口音,画了淡妆后像斯拉夫人没化妆像雅利安人,唯独不像犹太人。
辛十几岁的时候从来不知道怕是什么感觉,顶着禁止入内的牌子钻进电影院,被发现后一路疯跑回她姐姐的夏季别墅,她穿着最好的礼服走出来接她,于是党卫军只问候她晚上好就离开,那之后她立马挨了她一巴掌:“你想找死能不能挑个好时间?父亲最近身体实在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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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说什么。她们最初被送到奥斯维辛来的时候看守要求她们把头发剪了。辛接过剪刀照了照自己酒红色的头发,然后把剪刀反了个方向,寻思能不能扎破对方的大衣。
卡洛里昂从后面伸出手,揽住她的肩膀,脸凑在她的耳边,吐气时吹起一两缕头发。她拿两根手指按住她的手腕,眼神温柔得像蜂蜜或者糖浆,说:我来帮她,我是她姐姐。她扣住她的肩膀,红发落在惨白色的手腕变成上丝丝缕缕的血,然后扳过她的脸,划过下颔耳后最后是喉骨,如同摆弄自鸣钟。她小声说:我杀了你卡洛里昂。
她背对着看守,笑容融化在她脸部洒下的一小片阴影里,说,伸出手。她回答说你要是敢摘我的戒指我就真的杀了你。卡拉没回答她,回头问看守有没有润滑油,一滴滴地浇在辛的手指上,剥下戒指轻而易举如同拿出死婴,她在她的脸颊边上狠狠用力,掰开她的嘴,手指抬起舌头,令她只想呕吐,在低下头时含住那枚戒指。“你牙齿很好。”她稍微抬高了点声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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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洛里昂手上沾了黑色的油与褐色的糖。一只指节被辛舔得干干净净,另一只指节上留作润滑油。辛蹲在铜网的下面,将人造黄油涂在伤口上,旁人见了羡慕不已。她觉得自己不至于会原谅卡拉,但黄油眼下珍贵得像金子,她更是被套了项圈,卡洛里昂笑得不知是真是假,说这下你总会原谅我了。她知道她的原谅对她而言一文不值,只觉得她那会儿肯定心情很好。卡洛里昂同时当了两个军官的情妇,一个人有四个人的配给量,有时直接塞给辛一两粒黄金。
她有一次问她这是哪来的,通常是在病床上。她拨开伤口上的嫩肉,将普鲁卡因打进苍蓝色的血管里,弄得辛的意识模糊,坏死的虹膜开始漏出一点颜色浑浊的泪水。她解释说她去清理过毒气室,有些囚犯牙齿里有金子。她一边说一边撬开她的口腔,掏出未溶解的糖精,告诉她:别吃太多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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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说:我才二十二岁,牙齿就已经钙化了。她的头发长出了浅浅的一层,缠绕在卡拉的手指间。她说:我们是不是真的有罪?
卡拉拨开自己的头发,露出没扣好的领口。她回答说你这么想可能是有病。有罪的人都死了,是上帝让你活着的。
她有时还真觉得她的脑子也不太好使,好像非得给自己活着找个理由不可。卡洛里昂提了她的领子一把叫她站起来,告诉她下周她应该能去弗莱贝格,活下去的几率大了几十倍。辛问她去不去,她说她不去,她没事。辛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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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的手腕已经坏了,三十岁的人有六十岁的手腕,钙化严重,一握就要碎了,至于打起人来为何仍那么疼令辛很不解。你疯了。她说得波澜不惊,一巴掌又打在她脸上。辛掐住她的手腕说:我们可以别浪费这么多力气大打出手。她从去弗莱贝格的列车上下来然后将个小孩塞了上去,橙红色的火焰红从烟囱里冒出来,她没读懂卡洛里昂的表情。辛从她身旁走过去,坐在她背后的铁丝网前。
奥什维茨看不见黎明也看不见落日,鸟也看不见一只。她能看见的就是卡拉糖浆色的眼睛,夹了碎玻璃似的亮。她满不在乎:我上次听到广播了,战争就要结束了,我没必要走,是不是?
卡拉叹气:你应该知道最后能死多少人。辛说我真的不在乎,你反而可能真的活不下去。她把头靠在她的背上,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她早觉得卡洛里昂最后大概会选择自杀,挂在铁丝网上,跳进烟囱里,她觉得自己那时不应该在弗莱贝格,而是在某种距离上看她。卡拉跟她形容过毒气室的场景,冬天里其克隆B的温度令人难以拒绝,里面升起白雾,跟圣诞水晶球似的,她就把脸贴在门口。那语气甚至不像人类。她咯咯地笑了,带着辛的头颅也一起一伏。你不用担心,我能搞到氰化钾,比其克隆B好用多了,不用加热。
其实你可以剪了头发,或者毁容,混进囚犯里,没人会发现你的。辛提议。
不。她笑得更开心了。你相信吗?我做这一切根本就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的头发,这是母亲的头发。
辛说她当然信。然后闭上了眼。
过了几天毒气室被拆除了,辛在里面洗了几个月来的第一个澡,咸的发苦的水进了喉咙结了冰,疼得她蹲下身,让她记起她十八岁在罗兹的夜里跑过闪亮的碎玻璃,穿过雅利安人群,被身后的特别警察紧追不舍,奔向她的庇护者。罗兹的夏季别墅裹在喷泉的水雾里,她爬上楼梯,然后那扇门开了,她伸出一只手拖住她的肩膀,说高地德文,问,先生们是否有什么事?他们说没有,没有,当然没有。她注视着他们离开仿佛女王巡视领土,离得这么近,她才知道她甚至没有颤抖。
于是她别无他法,只好向前一步,瘫入她怀中的平原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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