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天使长
“孩子。”他当然有些神情恍惚,但最终还是先选择了将注意力转回女孩身上。他伸出手,但扑了个空;她从他指尖划过,刹那间像扑面而来的那幻月般不可确定虚实了。
月光在天上闪烁着;女孩踏入深水。
“小心。”他自出声提醒,然无用,她踏入水更深的沙地里,使他担心。可只要他抬头,就自能在某种焦急中发现,他的反对必然是微不足道的——他像是在企图用自己微乎其微的力量和一处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最强烈的引导和诱惑对抗。
那黑身的天使张开手。波动柔和,然其存在,毋庸置疑。
“Je vous en prie——”他因此不由叫了起来:“ne séduisez plus cette fille, mon seigneur ! ”
他对着那天使,抬起手:算我求您了,主上——别再用您的能力诱惑这个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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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issez-la partir !
他垂下头:让她走吧。
“诗王”摇头:他显然失去了理智,而这也更是他其实不该惊讶于女孩之行为的原因。当他想起祂——他曾经引导者和指路明星时,他恍惚,而,谁——在看见爱的时候,会不心醉神迷?
(只有那彻底堕落的灵魂……)
他苦笑一下,深呼吸,平复心神。他方才,太沉浸于坠落肉身的感觉,几忘了当下的实情。
此处全无必要使他动用这具肉身去阻止那女孩。他即便能用手臂将她从海中带回,规则不会改变——他忘记这儿最根本的问题是规则。这是个拟态——一颗格外虚幻而因此清晰心中的梦,如果他不乐意某事发生,他只需要让它停止。
他抬头看向那天使长的幻影,眉头紧锁,最后抬手。
“Eliminate(抹消). ”他轻声说,但就在他动念的瞬间,那披散若绸长发的无面转向他,而忽然,海面上似乎起了一阵月光所作的尘暴,在片刻的模糊之后归于平静。
天使轻轻偏头,似在注视他。他放下手,神情复杂。
“……这是真的。”他喃喃自语:“这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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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 is of your kind(她是你的同类).”
在他沉默而吃惊的神色中,他听见这声音似歌声从天上传来;抬眼望去,月夜中天使装甲的物态变得如此模糊,似一片移动的水流。当那天使言语时,地上和海上都是风的痕迹,吹过他的衣领,让流动的痕迹遍布他的眼前。
女孩走向海中。他不再阻止,而深深看着这个不再清晰,却代表了他的一切,或许,亦是他归于寂静将来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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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踏入深海;她像是要跳进去。
“……你让那女孩离开……”
天使向他歌唱;他好像又看见了,他对他伸出的手。
“……But where to ? ”
他的嘴角抽搐,然后笑了。他转过头,不见了女孩的踪影——对啊,对于她们这样的人来说,能去哪儿呢?
水花激荡。他张开手,看见自己手心落下的月潭。那女孩走进海里了?
但,应该没什么事儿——她也有“幻人”的能力……这是她的梦。为何要在梦中给予自己痛苦?
月光划过他苦涩的笑容,伴随着一声破水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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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
他猛然回头,看见那女孩站在海面上,对着那轮月亮,朝天挥手。
“What are you two talking about ? About me (你俩在说什么呢,跟我有关吗)?”她对那个天使道:“I understand there seems to be some under-stories going around you two, but ,since, I am HERE, why don’t we just make it a discussion, including everyone (我理解你俩之间好像有什么特别的联系,不过既然,我本人就在这,为什么不把悄悄话变成个讨论——让每个人都参与进来)?”
“哈哈。”那天使笑了。他看见祂的身体像是空中的月晕般轻柔地飘荡着,而后似一缕绸缎,像那女孩飘落,轻盈而不失其来自控制的沉重。
“I am sorry, my little friend(不好意思,我的小朋友)……”天使对女孩笑道,祂停在她面前,背对月亮,对她伸出一只宽大, 明亮,黑暗而近似于无的,在流动的手。
“Nice to meet you again(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天使说。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只见女孩也伸出手,和那只黑色的手指,碰了碰拳。
“The same(我也一样).”她安静地说:“old pal (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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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大明白……”
现在,是他全然不知所措了。他仍在浅滩上,看着那站在天使似巨大星云般漂浮的装甲下的女孩,见到那大小迥异的握手,而开始深深怀疑他失去的记忆中是否包含了比他自己想象中更多的东西。
“你站那么远,就说不上什么讨论了。”女孩回头,向他说:“来吧。”
他没有口头表示,不过,起码在行动上,他没有反对。那个天使转变成了一个更接近人的形态,依然是无面地,披散长发地,在高处漂浮。她们在等他,因此,尽管不明所以,他加快了脚步,走向深海,只在不断加深地水中感到举步维艰,而,当那断层来到时,他不出意外地,掉进了水中。
深黑。他被水包围,不可视物,泡沫间黑白交织,感官封闭。
“——你得自己爬出来。你得——想要站起来。”隐约,他听见那女孩的声音,模糊地催促他,隔着水,朦胧不清。
“来。如果你想——”他听见这声音,像诸多泡沫在他耳畔呢喃似地,给他的四肢一种胡乱而,终归是动力的力量;她说:“你就能走在水上!”
“呼!”
他叫了一声。在那瞬间,就他看来,他正濒临深谷,身已坠了一半出去,碎石滑落,这声音犹如天音,继而他不由聚集浑身的力量,将手在边缘一拉,身体飘荡,向上攀附;黑浪破碎,起伏眼前,他看见一缕白光,不知是他自己的发,还是跌落的水,但,在最后,当他狼狈起身,却,毋庸置疑地,起身后——他看见的是那月亮。
他站在海上,波涛如草野,海风吹来,久远的回忆呢喃。
维格……
他闭上眼。水珠从他的眼角滴落,女人的声音消失了,当他回神,他看见那女孩,以及那悬浮在空中的天使,都在为他鼓掌。
“Well done, well done, ”那天使,如同一团在喜悦的星云般,偏头道:“My boy ! ”
“干得好。来吧。”女孩说。
他无奈地笑了笑,继而迈步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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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 wants to send you out of here—— and very likely, cleaning some of your memories at the same time, so that you may enjoy a new life(他想把你从这个世界里弄出去,而且顺便附带点记忆清洗,当然,目的是为了让你过上新生活).”
天使补充,似在说悄悄话:“fresh and clean(——美好又简单的那种). ”
“Wait, I didn’t——”
他很肯定,如果天使现在有张脸,一定在挤眉弄眼,眨着那绿眼睛。
“And I am highly confident in suggesting that, he will preach to you about how I, have misguided you, but, you,my little friend, will absolutely exonerate me from this false accusation(而且我也敢打包票,他一定会跟你讲,我当时怎么误导了你——不过,我的小朋友,你肯定会证明我的清白的). ”
“Oh this is outrageous my lord (这就骇人听闻了我的大人)! ”他闻言,又看见这个天使,漂浮在女孩身后,跟她低低耳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祂——有点儿——
(淘气?)
他的面色复杂。如大多外海天使所知,权天使长如今的状态是如今是“被确定的(variable-based reflection),它的样子有赖观者的想法——所以,是这个女孩的影响吗?
“啊……这,这真不好说。”女孩换了种语言,似乎觉得现在用这个比较能表达她的心情。她转过头,看着这个巨大而灵活的幽影:
“你——”
“我没误导你吧?”天使大惊小怪道。
“嗯——”
女孩拉长声音,皱眉,最后决定道:
“不能说你误导了,不过你确实一直在这儿晃悠,而且……嗯,无论怎样,虽然你是个很好的朋友——但你真的——”
她最后确定道:“太重了。”
“啊,你懂我的意思?你确实是个好朋友,但有时候你就是——太忧郁,太悲伤了——你压在我的心灵上,就好像生活没有盼头一样——“
女孩抬起手:“虽然你也不是没有道理——”
“噢!”
他听着,插不上话,也吓了一跳,因那飘渺的天使发出一声低沉,来自他更熟悉的,必是真实而残酷的回忆,继而他便看着那天使,宛化作了一缕黑烟般,在月夜中漂浮,摇晃起来。
“I——AM HEAVY(你竟然说我很重)! ”
天使不满地,夸张地叫道;祂的装甲宛欲为这话增添说服力般松散弥散,只有手指的痕迹从烟雾中幻化伸出,接住一抹月光。祂像个被冒犯的长辈一样喃喃自语: “I am as ETHEREAl as this beam of MOONLIGHT(我轻盈得就像这月光一样)……”
确实如此;就在这瞬间,祂好像和月光融为了一体——而,亦是在这瞬间,不知怎么地,他看着,却茫然,吃惊了。
那女孩是对的!一种沉重如石而不可见的压力在祂这个几天真的动作中向下坠落,而祂在那儿待的越久,就宛连周遭的黑天的月色和空气都凝固了般,充斥着使人无法呼吸的悲伤和苦涩,尽管那声音,像羽毛般漂浮……
“啊哈,我就说的是现在。”方是那女孩的声音响起来,才让他回过神。他转头,见女孩踏着波涛,走到他身边,在那天使下方,对祂招手:“看见了吗?你太伤心了。你简直就是绝望!”
女孩摊开手:“谁像你这样过,活得下来——噢,我忘了——你已经死了,但我还是个活人呢!你猜怎么着——”
她转过头,目光如炬,正对着他有些呆滞的神情,两人对视,他看着女孩开口。
“——他是对的。你几乎夺走了我的生命——”
他因此语骤然回神,上前一步,要到那女孩身边去。
“所以听听我的吧……”他低声说,然而这话似乎被什么东西阻拦了,他感到他和那女孩之间仿多出了一层屏障般,使声音无法传达,而只能隐约听见一阵更沉重的回响。
天使飘然坠落,如大鲸环绕女孩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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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am sorry.”祂柔声说。
“没事……嘿,”女孩回答;“告诉我,我帮到你了吗?”
“No one is able to proffer an assitance more complete, or better(没有人能比你给我的帮助更多,更好了).”祂的声音提高了些;祂的装甲化作了一道柔软的长尾,以绝不狂烈的方式摆动。祂的头,不像人,也不像兽,只是像个幻象中的传奇般,掠过她身前,这一大一小的影子对视,祂说:
“You have almost, ressurected me(你几乎把我复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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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诗王”在这屏障的另一边,感其模糊的声音几刺入了他心里。
你在说什么?他若想问,努力向前,但不能动作,只看女孩,平静地随那装甲的游动,转变目光。
“……几乎?”
“Yes, almost——I am so terribly overwhelmed, to ask you, my little friend, one last, yet most important favor, with which ,you may bring me into life, as I really am——(噢,对,几乎。我很惶恐——我的小朋友,要再次请求你,帮我这最后一个忙,若其功成,我将难想得更完全的苏生——)”
天使转动着那曼妙,深沉的长尾;祂低语喃喃,至此景不若对话,而似单方面 ,因灵迸发的乐章。
“No other being can offer the help. None other,”祂一字一句,轻盈唱道:“None, other , than ,you(除了你之外,再没有一个人能给我这帮助了). ”
祂漆黑的巨首停留在女孩身前。她既没有后退,也没有显出任何的激动和恐惧,只望着祂。那幻化出的头颅比她高上数倍,其中灰雾环绕的眼将她包裹其中。她的面容在其中是冷静而模糊的。
“为什么?”她轻声道。
那巨首的生物颤抖起来;天使迸发出灵光挥洒的波动:悲痛,狂喜,激动,洒脱,绝望和崩裂般的宁静与动荡夹杂其中。这波动从那装甲中蔓延,砸在在远处听着,琢磨着这对话的“诗王”身上,令他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知道这痛苦!在不知多少年的迷茫中,他能感受到它随这灰海的浪潮年年归来——但他是个天使啊!
女孩站在那,仰头望祂。
——这女孩难道是以人类的身和心承受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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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大约为此,他终于从心中亦爆发出了强烈的渴望——他想将这个女孩从这残酷的对待与无望中带出;他含着泪,在这波浪骤起的海上跌撞前奔,但极难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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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兽垂首;许为第一次,祂沉没在云雾中的面容终于显出了嶙峋,非人的清晰。人可以看见祂的眼,望着女孩。
祂沉默片刻,因而是极郑重地,向她开口:
“For you are a girl(因为你是个女孩啊)。 ”
祂极温柔而感慨地说到;女孩望着祂。
“For which, only you can see her heart—— only you can know, who she really is (因此,只有你能看见她的心,只有你能真正了解,她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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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倒吸了一口凉气,已无需听见后文,已知祂要说什么。
女孩抬起头,望着祂;她的眼神认真,想看着一座海上的,悲伤的山。
她看着那巨大的爪,悲伤地挥舞着,伸向她。
“……to bring her back to me……”
天使喃喃道:“Mine Idrias(我的厄德里俄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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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喃喃。海浪太高了,他走不过去,只能看见女孩的影子,隐约,听见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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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让我想想。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做到。但……在此之前,我想问你个问题。”她轻声道。
天使笑:任何问题!
她沉默片刻;他艰难地企图到她身边去,只在中途,就听见她开口。
“我以前,只是能看见你,却不够了解你。我让你做了好多人物——售货员,囚犯,渔民,战士。小孩,少年,老人……我总感觉你是个很好的人,但我不知道。”
“Hey(嘿)。”她低声道:“Tell Me, Have you really become a good man ? A most kind person, that can bear the burden of the world as if you can carry the cross for all( 告诉我,你真的成为了一个很好的人吗?一个我想象中,能背负一切的,最了不起的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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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h ! Vous ne pouvez pas imaginer un homme plus puissant que lui, il…
他听着,苦笑。听我的,孩子,你想象不出比他更坚忍不拔,更配得上伟大这个词的男人了……
但这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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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望着女孩。祂深深地望进她的眼中,好像她的眼镜里藏着一切。
I am not Jesus Christ. 祂用一种玩笑式的笑声轻盈开始,但那声音似雾气包裹四处。
“你比我更清楚。”那声音笑着,而同样庄严而遥远,若空谷回声:“我只能答应你——这一次,我会超越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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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让祂继续祸害这个孩子了。“诗王”对自己说。他跨过这阻挠,到那女孩身边。
“主上 !”他仰起头,看着那天使的眼,错愕了一瞬,因那眼中,人影同月光般洁白。
他低下头,看向这女孩。
他看见她的笑容。
“我答应你。”她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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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这瞬间,海面上的月亮——在坍塌——像一场骤然而起的燃烧,带着让“诗王”意欲尖叫的象征着毁灭的蓝火,将月盘毁灭。“孩子 !”他抓住这个女孩,希望能保护她,却在下一刹那为四处之勃发的景象,失了力气。
天使歌唱着;祂在升高。
“I can almost feel it.”祂说。那蓝色火石陨石般砸入海面,灰海起浪,月盘毁为刑架,成为一个在这个地方——在她们最古老的回忆中,有不可磨灭牺牲烙印的形状——一个天蓝色的十字架;无尽的花与蓝草似升起的山脉开放在海面。他看见那雾气朦胧的草地和辽阔的原野,一切都在这瞬间和万象中!
他低下头。他已经感受不到女孩的身体,看不到操她的面容。他在沉没,以他最熟悉的方式,伴随着那歌声——I can almost feel it!
爱。声音说。他抬起手,最后能见的——是另一个诗王的眼睛。他知道女孩在注视他,坠入她的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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