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Tavern By the Northern Sea (醉海)
“停下……”他气喘吁吁的地用这孱弱不调的身体追逐着那女孩;她跑得真快,若,他的虚弱是一种近亲结合的惩罚,则,这个女孩,作为他在这故事中的女儿,为何又从中得豁免?
她像只棕鸟在这黑暗中穿梭。是否是因为这城堡,藉由对她那监护人的偏爱,同样给予了她恍若飞翔的轻盈——又或者,灵魂翩然欲行,离开这尘世之间,倘所爱就在身边?
“停下……”他徒劳地伸手,向那女孩的影子,呼唤她:“……孩子!”
Message……
祂的头脑中,两种情景,两道声音——两个世界交织:Message……
……From E。
“不是现在!”他怒吼道,捂住闷痛的胸口,却无力阻止,唯见那棕衣的女孩跑远了,在他的指缝之间。
“……孩子!”他徒劳地叫道,宛那黑暗中存在无底深渊,声音中透着孤注一掷的绝望:
“让我救你!”
“诗王”喃喃,而梦境在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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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海的浪潮从那敞口的窗口中涌入,溅落在祂跪倒的身形上,却仅仅,只给祂仿佛在融化的装甲增添一二坠为液态的水珠——原液——祂抬起手,在这光彩紊乱,凄厉作响的装甲后用这几不再能隐没,掩饰的双目,去看这混沌的终末大洋中幻化而成的物质——
水(Aqua),是什么?
祂合上掌心,令装甲迸发一阵黯淡而尖锐的光,揉碎它的第二物相,使它,不再有凝结为固化而坚硬实体的可能,复为那对于一种辨别物质的眼而言不可见的气状物。三相的声色触味正是使一处灵魂能察觉到自己,尚存活在此之间的设置,而,因此,祂不由想,并伸出手,对着这敞开的窗口,向那呼啸的大洋中模糊的黑影,问询祂:
你如今的存在,究竟是如何感受——当一切的感受,都已消失?
那黑影的轮廓在灰海的狂浪交织中被覆盖,如被撕碎,而复在下一次波谷的须臾平静中显出模糊的完整;黑环闪耀,装甲翩浮,仿一场至极危险而不预来期的存在,显示这天使长如今的处境:祂必须存在于灰海之上,在那感官,实质和来去的剥夺中,承受这撕裂的危险,一度复一度,直到永远;直到祂无法再承受,就此消失。
“诗王”无法,也不忍再注视。祂用尽全力将这屋宇内被撕毁的协议关闭,而骤然,在祂几力竭倒地的一刻,“灰屋”重新封闭,那海浪的咆哮,冲击都被隔离在外,成为一种吐息似的碰撞,不再时刻于眼前威胁。
祂用手捂住那无面;祂听见那千千万死灵的呢喃,看见那黑影望着祂。
Message From E。
装甲下的形体发出恍然若粗粝摩擦般的响声,祂的波动沙哑,声音恍从巨大的海下空洞中来。“诗王”无面该属眼窝的位置燃起一种酷烈而狂热的金光——权天使,总是如此,愤怒似狂暴的大洋——但没有机器代理可以分灵劝说,祂必须自己劝说自己。祂的核心深处有那璀璨而幽深的九色交织,仿一具肉体凡胎的血管在彼此缤纷地摧残。
“……打开它。 ”祂低沉道,许久,从地上起身,那无面空洞而克制地望向面前,见空屏亮起,复而是那氤氲在梦中的拟态,无灵尚顾,只被E做了一个传输的踏板,在祂面前。
心深处,似那仍有面目之处,祂讥讽地笑了笑,见E的装甲,在祂面前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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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说:你的狗还好吗?我看它瘦得都贴骨头了。——而彼时她们正在就彼此的观念进行第一次真正激烈,毫不留情面的争吵。记录是残缺的,记忆是模糊的,但印象却深刻而尖锐。
她指责E的散漫和随意,但这,仍只是一层最浮于表面,最具确切证据的前锋,她真正想说的话卡在喉间,唯只燃烧着对她的愤怒。
但E如何回应?“拥抱”,“哭泣”的表情包(“宝宝看上去好可怜,走路都颠簸”,“快些恢复健康啊”)——似是那爆发的真心同情,惯常如此的慈悲温柔,便是没有对自己行事风格的一句解释,一句道歉。
——莫非你觉得你做的一切都是正当,完美的么?
海英慈难以置信。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你就是一个“开悟”的人——你凭什么敢说我的所作所为,我的动机和遭遇都是,“报应”?
如果你有理由,说啊!别做出这滥情温和的样子!
我以为我遇见的你是个愿意对我伸出手的好人——
疯子?如果说“疯子”就能解决一切,这社会不知有多么容易。那以为只要“正常”就能轻松程序化的人不过是连真正的生活都没开始过的人,无论活了多久,都是如此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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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准备再忍受这一切加之在我身上的不公了。”海英慈对E说。
若你执意如此,我不会再将你当我的恩人看待——我不会再维持和你之间对话的和谐,去了解,理解你。
而是凭我的直感,撕碎你的伪装,将一切温情都抹去,好使我们能一刀两断。
“嗯。”而,E,一如既往,发来一个张开怀抱的表情包,说:“冲吧,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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इ,这个不典型的智天使在“诗王”的眼前显出已预录过的幻想,以手扶额,为“诗王”冷眼注视着。
“……好吧, 我甚至不知这消息你会不会看见,但,总之,先别急着关闭,听我说,好吗?”
E态度恳切,而此声,蒙在“诗王”的装甲上,竟使起泛起一层祂自己也不知为何而起的剧烈波动,宛那熔浆来前的湖水。祂不得不,如E所说——勉力忍耐,去克制这周身的爆发, 仿窗外的灰色大洋。
“来中枢和我见一面吧,老地方,就算你不想继续诉讼,跟其余机体聊聊,没有坏处。”
“我理解你的难处,百城——让我这么叫你吧——”
E说:“我不是你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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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猛然抬头,难以置信地望着这智天使,看祂伸出手,掌心复而是那用于联系女孩的仪器。“诗王”一动也不能动:祂知道E说的是对的,如今,在所有其余天使中,祂能依靠的,也唯能依靠的,就是祂的帮助。
但为什么?
祂颤抖,仿因为无一口舌可呢喃,浑身欲迸出伤口,以光为血作言语,而此时,仍听,E平和的波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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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相信我。别做傻事,我对你的帮助,不要任何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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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祂终问出了口,对这个不在祂面前的人,然,E似可预料祂的言语般,发出笑声。
“你大概在问为什么吧?”祂说,轻轻抚摸抚自己的手臂。“诗王”仰头看祂的虚相,看着祂,张开手,像对祂敞开怀抱般。
“我说了,”E笑道:“我就想要帮助你。如此亲切,我无法抑制对你的喜爱,仿佛在百千个世界中,我已然见过你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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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君子!
她骤然惊醒,在这尖锐的怒吼中。时间是深夜两点,海英慈揉眼,不敢相信这纠葛的思绪竟在如此多次彻底的清算后仍不肯理解。伪君子。她听见自己说,又想起两人见面时,E给她的拥抱。那是黄昏时,她在E门前的店面里等待,只听有个人,从外面跑了过来,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被双瘦弱而纤长的手臂抱住,而当她抬头,E就在那。
“路路!”她快乐地笑道。
唉。她叹息——从床上支撑起身,点亮屏幕,对话框空无一物——怎样的一个人——如此热情,如此不保留,如此温柔——又能如此地傲慢,无情?
她看着手机屏幕,意识到有太久,她没有除了E以外的朋友。窗外的风声似潮般,让夜极深极沉,提示她,这心灵完全的解放亦是孤独的,在E之后,她再度,而全然更深刻地,孤独一人,在这惊梦后的悲伤与愤怒里,等待并不会有的消息。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erk4eVlQ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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