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為戰勝的慶典,準備了一個月,各種王公貴族和軍階高層的宴會更是一場又一場的,像不會停歇的圓舞曲。
開始慶典後,又維持長達了一個月,讓一般國民也能共襄盛舉,沉浸在歡騰鼓舞的氣氛之中。
而河淵,在這之間同樣,總共耗時快個兩月的時間,走訪了北國各個隊員遺族的家鄉。
每位隊員的遺族都有各自表達情緒的方式,有憤怒將河淵趕跑,控訴他失職的;有熱情歡迎河淵的到訪,感謝他直到最後都記得的;有泣不成聲到河淵也忍俊不住,一同落淚安慰的。
還有少部分,本身已經孤身一人,讓河淵只能為那些戰死的隊員在其家鄉立起衣冠塚,象徵回歸故土。
當河淵遞交完最後一份遺物時,戰勝的慶典也隨之落幕,各種戰後的問題浮現而出。
收納南國後,利益分配和權力洗牌,還有政治角逐的戲碼開始鋃鐺上演,那是一場又一場,一般國民不會知道戰勝背後的陰暗面。
河淵只是個小角色,他沒有能力參與這些事情,只能聽從上面的安排,慶典結束後的政治浪潮之下,河淵差不多會要回中央軍方聽候差遣,家族中的長輩也不斷催促他回去。
返回的路途上,或許是因為完成自己心中想做的事情,河淵的心情反而比戰勝慶典期間還要愉快。
帶著輕鬆平穩的心情,河淵在回程上沒有特別規劃路線,他只是一路往中央回去,一路剛好去拜訪平安回到各自家鄉的那些隊員們。
隊員們看到隊長河淵都特別高興,熱情招呼把酒言歡,恨不得把河淵就這樣留下。
如果說,出發時那一路遞交遺物的心情是淡淡的哀傷,那回程看到平安的隊員們能在自己的家鄉過得更好,那心情就是充實且寧靜。
至少,還是有人能得到幸福,河淵不願打擾這些隊員安穩平靜的日常,通常都只逗留一晚就離開。
雖然河淵的內心一直希望時間再慢一點,寧靜安穩的時間過的再慢一點,等他回到家族、回到中央,就開始要面對被權力支配的日常。
已經有軍方的密函遞來,因為看中河淵在戰爭時期蒐集情報和刺殺的能力,要他組織一個新的隊伍,詳細的內容要他回到中央再詳談。
新的團隊會被派去做些什麼?河淵隱隱有點頭緒,所以偶爾有些隊員說想再和他一起到軍方共事,他都斷然拒絕了。
河淵認為,接下來的內容不會是這些偏遠沒落貴族的子弟能接觸的事情,這只會打壞他們平靜安穩的幸福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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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風雁的家鄉時也是如此,河淵本來打算待一晚就離開。
風雁一開始見到河淵,還有一點詫異,但隨即就高興地接待河淵,並盛情邀請河淵留下來參加兩天後的婚宴。
這場婚宴,就是風雁之前說的,若是他平安歸來,當地真正有權力的首領貴族就答應風雁,為其妹妹安排婚事,婚宴已經準備兩個多月了,兩天後就是婚禮之日。
風雁家鄉的首領貴族也算認真安排,居然為燕燕和自己的姪子牽線,等於兩家要成為親戚了。
風雁帶著河淵回到自己家中,還沒踏進家門,就看到一個身著粉色禮裙,身上被佩戴了一堆笨重首飾的女孩衝出來。
女孩正在和風雁鬧脾氣,她像是完全沒看到風雁帶著河淵過來,直接氣鼓鼓的雙手叉腰對著風雁道:「我一點也沒有想嫁,我沒有非要哥哥去冒險做這種事情,管那些婆婆媽媽說什麼虛度青春!這些衣服首飾我都不要!」
女孩一邊說,還一邊要扯掉自己身上的配飾,脹紅的臉橫眉怒目。
河淵聽女孩喊風雁為哥哥,這應該就是風雁總是在嘴邊念叨著的妹妹,燕燕。
這是河淵第一次見到燕燕,和風雁敘述的印象不太一樣,風雁總是說妹妹多麼溫柔貼心、可愛大方,若不是發生那場從樹上跌落,導致留下大片創傷的意外,人生一定會更加一帆風順。
河淵現在看到的燕燕,更像是個刁蠻任性的小女孩,不懂哥哥的苦心,還在生氣埋怨著哥哥。
風雁尷尬的看了一眼河淵,無奈地對著燕燕說:「燕燕,我們等下再說好嗎?哥哥先帶客人去爸爸那邊打著招呼好嗎?」
「又是什麼討論儀式的人嗎?」這時燕燕才瞥了一眼河淵,對河淵點了一下頭,算是打招呼了。
燕燕抗拒結婚,將河淵當作是未來夫家來討論的人了,所以才沒給什麼好眼色。
不等風雁介紹,河淵直接開口說:「妳好,我是妳哥哥去冒險時的隊長,我叫河淵。」他試著用輕鬆一點的方法介紹自己。
「哥哥給您添麻煩了。」燕燕的神情就像一開始看到河淵的風雁那樣,微微詫異,但又立刻擺正表情。
河淵還在疑惑為什麼兄妹倆看到他時都要驚訝一下,就被風雁拉開。
「隊長不好意思,燕燕在生我的氣,不禮貌了一些。」風雁說完就拖著河淵去拜訪自己的父親。
河淵便暫時住在風雁家,之後再也沒有機會見過燕燕,準新娘的燕燕很忙,被自己的母親和附近熱心的婦女架著去準備各種結婚事宜。
而風雁也總是跟隨在河淵身邊寸步不離,為他介紹當地的風景或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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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之日當天,燕燕的表情一臉漠然,相較之下新郎一直保持著和煦的微笑,看著是個溫柔的人,冷淡的新娘跟溫和的新郎,形成對比。
一些婚禮繁瑣的儀式過後,人們開始慶祝,唱歌跳舞飲宴。
籌光交錯間,河淵看到燕燕悄悄離開新郎身邊,燕燕手腕上掛著一個提籃,那籃子裡裝滿了今天婚宴中能看到的各種食物和酒水,她腳步匆匆,像是準備離開為自己而辦的婚宴會場。
風雁緊隨在後,抓住了燕燕的手腕拖住她的腳步,燕燕不開心的甩開風雁,回頭並表情不悅的跟風雁說了幾句話,風雁隨即慌張地安撫燕燕。
隨後風雁對著燕燕點頭,似乎答應了什麼,燕燕的表情緩和了下來,並將手中裝滿食物的提籃塞給風雁,又比手劃腳地說了些話,才拍拍風雁的背,回到宴會中心。
風雁看起來很無奈,肩膀喪氣地垂著,低著的頭似乎在看剛才被燕燕強迫塞入的提籃。
嘆了口氣之後,風雁左右張望了一會,便鬼鬼祟祟的隱入黑暗中離開婚宴會場。
想起兩兄妹初見到自己時都一臉訝異的神情,河淵便不知不覺的跟在風雁的腳步後離開會場。
河淵悄悄的跟在行蹤鬼祟的風雁後面,只見風雁一路避開人潮擁擠的地方,偏往人煙稀少的小巷子走。
跟蹤著風雁的腳步,婚宴的喧囂已經漸漸聽不見,四周越來越寂靜,想來是鎮上的人們都去參加婚禮了,河淵更加小心翼翼的不發出任何聲響。
風雁閃進一間不起眼的小屋子裡,慎重的看了一下自己的周圍之後關上門。
河淵觀察一下小屋子的周圍,輕手輕腳跳的上屋頂,從窗子爬了進去,漆黑的走廊伸手不見五指,只有一間房間的木條縫隙透出微弱的燈光。
河淵走過去靠近那條木縫,他隱隱約約看到,本該已經死去的阿影,坐在風雁面前。
「今天是燕燕的婚禮,我代替她過來送食物……」風雁說話的語氣很輕,就像怕打擾到四周的寂靜那樣。
默默吃著食物的阿影突然抬起頭,昏暗的燈光下勉強能看見脖子上可怕的傷痕,那是風雁留給阿影的疤痕。
「啊……呀啊……咿……」張開嘴的阿影說出來的不是話語,而是無法辨認意思的叫喚。
「你只是感激她救了你,這不是愛……你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你們……不可能。」風雁像不忍看著已經無法說話的阿影,閉著眼睛沉痛地說。
阿影流下眼淚,搖著頭啜泣的聲音很是微弱。
「對不起,不管是你姊姊,還是你。」風雁蹲下身軀,握著阿影空著的手,就像在祈求原諒那樣說。
阿影已經是混著眼淚邊哭邊吃了,風雁站起淡淡道:「燕燕要嫁去夫家了,我也不能一直照顧你,你想想你要去哪,我盡量帶你去。」
低著頭的阿影不做任何反應,只是機械式一直吞下食物,風雁輕輕拍了一下阿影的肩膀之後就離開小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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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淵等風雁離開,靜靜拔出隨身佩帶的劍之後推開木門。
木門發出一聲吱呀,原本低著頭的阿影抬頭看,還以為是風雁突然回來,卻看到河淵提著劍站在門口。
阿影瞬間認出河淵是誰,恐懼地站起身來,往角落靠。
舉起劍的河淵走向阿影說:「再一次,對不起了。」
本該離開的風雁卻突然冒了出來,抱著河淵的腰制止他向前,「隊長,等等!」
「讓開!他不能活!你無法下手,我來。」河淵一腳踹開風雁,風雁沒站穩,撲通一下子就倒在地上。
這時,還穿著新娘裝的燕燕突然衝出來,擋在阿影的前面,「不要!放過他!我會好好送他離開這裡的!」燕燕試圖求著河淵,饒過阿影的性命。
「沒人能保證他會被誰找到!如果他被找到,那所有活著的隊員,包括你們跟你們的家人朋友,都有危險。」河淵試著冷靜的分析給燕燕聽,讓她知道阿影非死不可的理由。
「等等,等等……」剛才被踹倒的風雁艱難的爬起來,抓著河淵腰間的劍鞘說:「是我當時沒解決好……我來,讓我來。」
河淵還在猶豫,風雁說完,就一把搶過他手中的劍。
「燕燕妳讓開。」風雁站穩,口氣嚴肅的說。
燕燕用力的搖搖頭,頭上的新娘飾品也被晃的叮噹作響,她張開雙臂擋在阿影面前,不肯退讓任何一步。
「他的姊姊已經被你們殺了!他國破家亡,失去了一切。他好不容易活下來,我們想想辦法好不好?我們可以想想讓他活下去的辦法!」
在燕燕後面的阿影試圖推開燕燕,他勉強用那受傷的聲帶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眼神無奈地看著眼前混亂的一切。
「他不能活著!不要讓妳哥哥為難,妳想看好不容易活著回來的哥哥因為妳被判軍法嗎?」河淵在風雁後面對著燕燕喊。
燕燕的表情很悲傷,無力的搖著頭說:「不是的……不是的……」
站在燕燕背後的阿影總算推開沉浸在哀傷中的燕燕,他默默走到風雁面前,然後轉身面對著燕燕對她搖搖頭,還抬手輕輕為燕燕抹去眼淚,然後將自己的整個背部呈現給風雁。
河淵一直注意阿影的表情,他能看出阿影已經下定決心赴死,是因為阿影不想拖累燕燕,不管促使阿影做出決定的是種什麼感情,現在河淵只能忽略這些,保護他麾下的隊員才是他最重要的目標。
「風雁!」河淵催促著風雁動手。
河淵喊了一聲,風雁握緊手中的劍,一個箭步朝阿影的方向揮砍,他在心中默念著,這次要快速精準,不要讓阿影痛苦。
看著阿影為自己抹去眼淚的燕燕還在發楞,就看到阿影背後,風雁正揮劍過來。
就在呎尺之間,燕燕不知道哪裡生出了一股力氣,用力地把阿影推到一旁,自己迎面而上面對風雁揮砍而來的利刃。
收不回劍勢的風雁便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妹妹,被自己的劍劃開的樣子,燕燕胸前象徵要和未來夫婿相親相愛的母貝項鍊,斷開撒落一地,連同她胸膛噴灑而出滾熱的血,濺在風雁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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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珠順著臉頰的弧線,滑入風雁的嘴角。
味道,居然是腥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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