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溫娣娜就發現,艾拉門特大宅內十分安靜,薩厄曼德讓所有大宅內的僕從們都放假了。
薩厄曼德刻意淨空了家裡,看來是想讓兩人離開前,在這個家能有最後的兩人時光。
溫娣娜在床上滾了一圈,用棉被把自己緊緊包裹住,想在人前宣告的事情大概無法達成了。
本來,溫娣娜想先在大宅內踏出第一步,現在人都被薩厄曼德清乾淨了,還能找誰宣布。
但奇怪的是溫娣娜並不氣悶,只是有點無奈而已,可能是心境上已經放開自己了,所以,其實現在說不說,有沒有讓外人知道他們兄妹之間的關係,都不重要了。
溫娣娜從沒想過活著離開薩厄曼德,也就是所謂的分手。她無法想像自己去站在別人身旁,更無法想像薩厄曼德身邊站著旁人。
所以,就讓時間過快一點也好,溫娣娜覺得自己快堅持不住了,當初或許該說三天後就好。
溫娣娜想起昨晚,薩厄曼德說的自由,是真的自由嗎?為了他們兩人的自由還會迫害到多少人?
好像是自己把自己陷入死局,溫娣娜無意識的將手搭在自己的腹上。
溫娣娜回想自己前幾天,去探望蘿可亞時,從蘿可亞口中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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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溫娣娜去找蘿可亞時,歡欣鼓舞的準備了一堆孩子用品,要去送給還未出世的孩子。
到蘿可亞家時,蘿可亞歡快地跑下樓梯來迎接溫娣娜,讓所有人都捏了一把冷汗,蘿可亞甚至還穿著高跟的鞋子。
亞可羅緊張的直接將蘿可亞抱起。
「讓我自己走啊!沒問題的。」蘿可亞抱怨著。
「是誰昨天撈魚的時候,差點掉進水裡……」亞可羅無奈地說。
「我只是忘記自己肚子變大了,沒測量好距離。」蘿可亞已亞可蘿抱著走到溫娣娜眼前,亞可蘿將自己的妻子放下,讓其穩穩地站在溫娣娜面前。
溫娣娜沒想到,平常成熟穩重的蘿可亞,居然會做出這麼孩子氣的事情,「蘿可亞姐姐沒事吧?」
「沒事、沒事,妳看我這不是好好的?本來過兩天就想去找妳的,亞可羅一直說不行,要安胎安胎的。走,我們去遊湖。」蘿可亞挽起溫娣娜的手臂說。
「遊湖!昨天才差點掉進水裡的人在說什麼?」亞可羅抬高聲調,驚訝地在兩人身後說。
蘿可亞回頭,拿起亞可羅的手放在自己已經攏起的肚子上,還在亞可羅耳邊耳語了幾句。
亞可羅突然就羞紅著臉,支支吾吾的說:「我……我去安排人手……護衛。」
溫娣娜看著亞可羅匆匆離去的背影想,亞可羅已經完全變成笨蛋丈夫、未來大約也會變成笨蛋爸爸吧?
若是薩厄曼德,溫娣娜則完全無法想像,他會變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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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泊是在蘿可亞的宅邸裡,人工剛挖開的,填湖時還放養了一些水鳥。
早上的天氣還有點涼,因此蘿可亞被亞可羅披上一層又一層的披肩,
蘿可亞特意選了一艘比較大的船,還能在船上擺張桌子,桌子上就備著熱茶跟點心。她們圍著圓桌,坐著閒聊,而亞可羅認命的在船尾划槳,不打擾女士間相聚的時光。
一開始還在聊蘿可亞腹中的孩子,未來要取什麼名字,以及溫娣娜身體狀況恢復得如何。
到了湖中央,時間已經變成太陽正烈的時候,微涼的溫度也因為太陽日正當中,變得剛剛好,連蘿可亞都脫掉兩件披肩放在一旁。
這時,蘿可亞家的僕從們,所划的一艘小船靠近,亞可羅俐落地跳至那艘小船上,就和僕從們離開了。
溫娣娜還在疑惑為什麼亞可蘿要離開時,蘿可亞就突然變換臉色,嚴肅地拉著溫娣娜的手。
蘿可亞先是確定那艘小船已經和她們保持距離了,然後和溫娣娜說:「妳靜靜聽我說。」
溫娣娜不知道有什麼事情,要如此鄭重其事的樣子,便有點猶豫的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蘿可亞仍握著溫娣娜的手,緩緩開口道:「妳受傷那天……就剩一口氣了。」
溫娣娜一聽,就垂下頭不敢看蘿可亞,蘿可亞是如此堅強,相比之下自己的行為是如此懦弱。
「薩厄曼德,請我帶著王宮內醫來為妳診治。」蘿可亞說。
沉默了一下,蘿可亞才繼續道:「……妳有注意到自己的身體變化嗎?」
這時,蘿可亞握住溫娣娜的手越來越緊,就像害怕溫娣娜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妳有身孕了,大概兩個月,薩厄曼德還不知道吧?我叫內醫封口了,沒讓薩厄曼德知道,畢竟人言可畏。」
水面被太陽照射的波光粼粼,反射的光線,讓低頭的溫娣娜頓時有點炫目頭暈。她懷疑自己聽見的,是虛幻的謊言。
「我不清楚你們是什麼情況,身體是妳的,妳自己決定是留還是去。這瓶藥水,可以讓妳像一切都沒發生過。」蘿可亞將一瓶透明的小藥瓶塞進溫娣娜手裡,裡頭裝著淡紅色的藥水。
溫娣娜突然意識到,蘿可亞如此小心翼翼,是不是認為自己腹內的,是吉伯特王子的孩子。
溫娣娜不確定,蘿可亞瞭解她和薩厄曼德到什麼地步。蘿可亞知道,薩厄曼德對會不會留下孩子這件事情很小心嗎?若是蘿可亞知道,是自己造成的,那她會怎麼看待自己?溫娣娜害怕得不敢開口問,害怕得不敢確認蘿可亞的態度。
以往所有對他們兄妹兩人,不好的竊竊私語席捲而來,淹沒著溫娣娜的腦海。是被強暴因此有了孩子,還是和自己的哥哥有了孩子更令人側目?
「溫娣娜?溫娣娜?妳還好嗎?」蘿可亞看著溫娣娜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擔心的搖了搖她的肩膀。
蘿可亞看溫娣娜的注意力,在聽到她自己有什麼兩個月之後,就開始渙散了,便道:「妳回去思考後再決定,不管是留是去,要不要告訴薩厄曼德,都要在一個月內決定。」
回到湖邊時、和蘿可亞道別的時、被亞可羅護送直到回到家裡時,溫娣娜都毫無知覺。
溫娣娜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況且幾天後,『異世界管制局』就會安排轉生契約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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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娣娜麻木的準備著,她原先預定的計畫,她告訴管家,想知道最近幾場王宮政變,雙方的死亡人數和亡者的家庭背景時,管家就像預先準備好了一樣,迅速地給她清單。
溫娣娜沒餘力去思考,為什麼管家能這麼完美的準備好這些清單。
將她身邊僅剩的資產變現,溫娣娜甚至忘記自己是用什麼表情,什麼狀態,將那些財物送出去的。
有人哭著道謝、有人僵硬著臉冷漠地收下、有人一臉不屑地將財物丟在地上。但始終沒鬧出什麼大動靜,沒人對溫娣娜惡言相向,頂多冷眼看待。
每當溫娣娜猶豫自己是不是該為了肚子內的生命,取消和小夢簽訂的契約時,看到那些在她面前努力隱藏恨意的遺族,她又不敢下決定了。
溫娣娜一直提醒自己,本來和小夢會簽訂契約的目的,除了要解放薩厄曼德,再來就是再也不要增加受害者。
未來難以預測,溫娣娜不敢想像,為了這個孩子,薩厄曼德和自己會再製造出多少受害者?
本來,溫娣娜可以和蘿可亞討論的,但現在她不敢去找蘿可亞討意見,蘿可亞還認為是吉伯特王子的,她也不想讓蘿可亞知道,是自己釀成現在的局面,她害怕始終支持他們的蘿可亞也會露出鄙夷的眼神。
況且,溫娣娜知道,蘿可亞的手段其實比薩厄曼德冷酷。蘿可亞的手段從沒波及到溫娣娜,是因他們四人,是因為目標利益一致而走到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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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溫娣娜帶著這些理不清的思緒回過神,她已經坐在餐桌前和薩厄曼德共進晚餐了。
薩厄曼德說,他們可以離開了。
是蘿可亞刻意安排的嗎?的確,不管腹中的孩子是留是去,他們現在都不宜待在這裡了。
溫娣娜開始覺得,第一個會因為這件事情而犧牲的,就是那位診斷出自己懷孕的醫生。
說不定蘿可亞留著那個醫生,就是要讓醫生處理後續溫娣娜的身體狀況,最後再給薩厄曼德決定醫生的生死。
看來,蘿可亞認定,溫娣娜終究會告訴薩厄曼德,蘿可亞並不認為,溫娣娜能自己解決這件事情。
溫娣娜不怪蘿可亞給出這種看似有選擇,但實則決定權還是在薩厄曼德手上的意見。
蘿可亞並不知道他們前生的事情,當然就只會給出這種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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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溫娣娜笑了,也哭了。
溫娣娜讓自己看起來,就像前幾天恢復精神的樣子。她努力強撐著,不想讓薩厄曼德發現任何異狀。
溫娣娜要自己看起來是喜極而泣,要自己看起來期待未來的新生活,要自己看起來不在意過去發生的,任何不好的事情。
溫娣娜想,就讓自己做最後幾天的夢吧。就算只有當下,讓她,就如她原先預想的,最後這幾天不要管任何計畫、不要在意任何因為他們而犧牲的生命。
溫娣娜預計在那天喝下蘿可亞給的藥,至少,這個孩子不能死在薩厄曼德手中,就由自己解決掉。
艾拉門特大宅內,因為薩厄曼德先前讓所有僕從都去放假了,因此和溫娣娜預想的,不要有任何目擊證人不謀而合。
所以,溫娣娜在薩厄曼德面前又笑又哭,她沒說謊,她笑可以離開了、她笑可以自由了、她笑可以解放薩厄曼德被前生的遺言所絆住。
溫娣娜也哭,她哭對不起的人太多、她哭只能用這種方式解套、她哭現在又多了一個最對不起的人,她腹中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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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於她,和薩厄曼德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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