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領著骸兩人進到診療室,看到了上次見到的醫生。
「六道先生和這位先生也請坐吧。」男性醫生客氣地招呼兩人坐下。
「醫生,我的藥用完了,麻煩你給我開新的。」骸說。
「已經用完?不是才兩天嗎?怎麼用得這麼快?」醫生困惑的盯著骸看,好像是在懷疑骸都是不是拿去吃了。
「啊,其實是不小心打翻了。」骸撇眼睨向綱吉,綱吉的臉上熱了起來,而且把臉轉開逃避骸的視線。
「而且我覺得好不舒服,想看看傷口怎麼了。」骸老覺得傷口不斷刺痛,昨晚他也因此而沒睡好。
「讓我看看。」骸依言解下圍巾,讓旁邊的護士替他拆下綁得有點隨便的繃帶,把那橫向的傷口展示。
「嗯……看來是要得炎了。」醫生看了看,傷口都變得腫起來了,「今天先洗一下傷口吧,另外再開新的藥給你,幾天之後再來覆診看看這藥行不,不然就再給你開別的。」
「我不會來的。」骸沉聲回絕,在旁的綱吉都吃驚不已的看向他。
「啊?」醫生也以為自己是聽錯了,他瞪大雙眼的看著眼前這個青年。
「膏藥你多開點給我吧,份量開到我的傷口能好為止就可以了。之後我不會過來的,也不會做什麼覆診。」
醫生沒做什麼表情,因為他不太理解,最多就可能是諱疾忌醫之類的。
「……好吧,那現在先讓護士替你清洗傷口吧。」骸被帶到房間內的一張病床內,躺了下來,等待著對方的動作。
女護士紅著一張臉的在做準備工作,這些綱吉都看在眼裡了。這樣很難怪吶,一個性向正常、有愛美之心的成熟女性,很難會不喜歡骸先生那類型的人,骸先生也實在長得太犯規了點。
外表嗎?
綱吉垂下眼,想來自己除了理解骸的外表很出色之外,真的很多關於骸的事情,他都一無所知。其實以他的身份來說,也不屑於知道些什麼,他只是個連錢都沒辦法付出來的顧客,而骸則是對他付出了百分之百該有的努力了。
再怎樣說,他們之間也只有這一層的關係,不能跨界、不能僭越。
在十五分鐘之後,在護士熟練的技巧下,傷口很快就洗好了──雖然這麼一個時間,已經是她私心下的拖延了──骸也都拿著他的藥去付錢,扯著綱吉離開。
從頭到尾的,綱吉都不知道自己這樣跟來是為了什麼,就是為了幫骸撐傘嗎?感覺……真不是一般的多餘。
綱吉手裡拿著濕淋淋的雨傘,他沒有打開,因為外面已經停雨了。手指捏過雨傘的柄部,他抬起頭看向骸。
「骸先生,為什麼你不聽醫生的話幾天之後回來覆診呢?」
「沒有必要。」一如既往,骸還是平淡地回了一句。
「……是嗎?」也知道骸不會說出真心話,說到底這麼一個問題,也只是他重覆叩向對方心房的一個微弱到不行的問候,這道門永遠都不會向他打開。
聽到綱吉沉默了下來,只是默默的低著頭向前走路,骸覺得有點莫名的煩躁。
手掌伸出到綱吉的跟前,接而綱吉就感覺到自己手中的兩傘被人接了過去。雨傘被打開,藏在其中的雨水也同時揮散而下,落到地上的水窪中。
骸撐著那把傘,遮去了自己和綱吉身上的光線,變得黑壓壓一片。
「你很想知道原因嗎?」骸低下眼,神色看起來異常的冷漠。
「也、也不是很想……」綱吉的心跳加速,內心大大的否定了自己。他其實很想知道,現在骸一切神秘的言行,他都變得相當在意。
「告訴你也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說。」骸輕嘆一聲說:「這家醫院,很快就會滅亡,所有人都會死,這樣的地方,我不想再去。」
綱吉瞪大雙眼,意想不到骸說出的理由是這麼的……可怕而荒謬無比。
他確實是在以前的日子裡曾聽說這樣的話,但是那次的事情之後,他沒有去考究過所說的女高中生是不是真的都死了──他有看到過新聞,可他只認為是一件巧合,骸所說的也只不過是一句毫無關聯的惡毒話。
那些人去死、會死,誰不會說啊?每一個人都曾有過這樣邪惡怨恨的念頭,但是現實世界的理性和約束,使得這樣的念頭不會隨便成真。
綱吉一直都是這樣想的,這些事情怎麼可能真的跟骸有關?就算骸是個比起任何人都沒有同理心的人。
「…你說什麼?你……你怎麼可以講這種話。」再這樣陷入思考當中,他都要把骸──這個男人,當成一個可疑的殺人犯了?!或許當初那些人是他殺的,而以後醫院的那些人都是他殺的,這樣地可怕的臆測著。
綱吉緊緊握住拳頭。
他……現在都在想些什麼啊……
「為什麼你要這樣說……為什麼……每個人的生命…都很重要啊。」到底是為什麼,骸要說這麼惡毒的話去詛咒他人。
綱吉並不知道,骸的一切都是在陳述事實,在說他腦中偶然所見的未來,而不是在咒死任何一個人。
「……」骸鬆開握傘的手,於是那把雨傘,就摔在地上濺起了地上的水,兩人重新沐浴在光線之下,但神情比剛才的還要低沉,不管是骸還是綱吉,「我就知道。」
骸露出一個像是難受的表情,綱吉也是第一次看到了骸有另外的情緒。
「……再見。」看著地上的傘,骸沒有拿起他,輕輕淺淺的道別,也不知道是向那把傘還是綱吉他人,然後就從綱吉旁邊錯身走過,不再像之前一樣的並肩,也沒有再叫上綱吉,彷彿就不認識一樣。
綱吉倒抽一口氣,他慢慢轉過身去,看著骸已經疾步遠去,連背影看起都含糊不清的,綱吉不知道現在的情況到底是怎麼了,但是他還是知道非常非常的糟糕,他好像聽到了,一道快要打開的門,突然就被人從裡頭鎖起來的聲音。
就只因為他的無心之失。
他不懂骸,所以沒辦法用最好的方式去對話,眼下這個形勢,他大概是傷害了對方了。
心裡好難過。
小水點忽地從天而降,從疏到密,形成了雨,打著地上的人物,打在綱吉褐色的髮上。
綱吉看著那把可憐被主人所遺落在地上的雨傘,這把傘對於現在正在淋雨的人──綱吉來說,本是最好的禮物,它也彷似是被人故意留下一般,等待著眼前的人使用他。
不過,綱吉避開它冒雨跑回家,也不願意撿起這把傘,讓它去遮風擋雨。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