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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王的凯旋The Grand Finale(of the Grand Narrati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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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 jardin d‘océan (大洋花庭)
当那时刻来临时,所有工作单位都停了下来,抬头望向空中。这些工作单位取各式形状:那带四肢的圆柱体,失了五官的人形和模以简易形状的动物,譬那以圆锥和圆柱拼接的狗儿和猫,上似有螺丝连接着三角体的耳朵。多数工作单位尽无面无貌,而那一二浮现了眼器的有的是瞳孔硕大,形状饱满而最凝固而呆滞又静谧而纯洁的眼;仍然,当此时翩然而至,有眼无眼者皆仰望天空,见‘空’——这个相对于它们所依凭的某处更坚实的地的上方概念——展露一处柔和的裂缝,像牡蛎的开合。
“祂回来了。”因此,第一个报信者说,抬起它皆以圆柱衔接的手,宣告:“‘诗王’回来了。”
诚如此言,何种事物正自天中凝聚,宛一朦胧而透明的天球,在此岸和彼岸之间的时空中尽心尽力地穿梭。这些耐心的工作单位等待着,深夜的海风带着这回归中所需的能量自花园下而来,如此前的每个夜晚,水笼罩着一切:从上,这午夜色彩深蓝的天空,到下,远处呼啸的灰海中的混沌元素,所有的事物都不是空洞,轻盈的,也不凝固,似那天蓝的玻璃弹珠般沉重,只在介乎水和气之间的状态中显示其恰如其分地正是这些变形者所劳作的,流动而湿润,花和水和河都混同一处花园中那穿过的水形之风的来处。在这风中,这些等待着——显然是这座花园辛勤的园丁,因它们皆手握某种园林道具,上仍沾染花园的泥土,可见那空中虚幻而撕裂的天球中装甲平滑的表面凝成确切的流形,机甲的主体和侧翼相继成形。
它们彼此以掌声交流,水风与之呼应,这些工作单位的表面都带着凹凸不平的痕迹,像停滞在水中布满藤壶痕迹的船壁,而在这阵掌声中,那天球融入夜空,那具洁白的装甲浮于空中,继而缓落而下。
“欢迎回到‘大洋花庭’,天使。”这些园丁对祂说,当祂无面的头目视而下,似与众机械对视。
‘天使’:祂是个奇怪的实体。像机械,但比之祂下方那些热情的园丁,祂太流畅光滑。祂被一层乳白,似金属燃烧而完全寒冷的物质所包裹;祂有一种液体金属的性质却散发着某种意动和精神的活力。先前在那个似以薄膜与外界分割的天球中,祂隐约可见有五官,四肢和一切人形所有的器官,甚有一对羽翼似的骨状物蜷缩和挤压在球体四处,但如今,那天球消失,祂亦从天中而降落,无论是五官,四肢,还是那对羽翼都被那流淌的银乳所包裹,当祂移动时,那液状物质的形状会发生微妙的变化,似有某种机械性的调整能力,而或许是出于这样的性质,这层外壳被称为‘装甲’,而一位天使应被包裹在装甲中,只露出,如果祂愿意,作为中枢的面孔,有形状而没有奇遇任何的修饰。祂们面孔以上的部分是最为增添祂们的活泛和生物性的,依照一个天使的喜好,那可是一层面纱,一顶巨大的帽子,一顶七重冠冕,一道悉心的发髻,或者,像祂,眼下的这位天使般,只有披落的同样由那乳白色物质所成的长发。
祂垂下头——这个半机械而半生物的实体,而或者说到底,两者都无法概括祂的实际,看着这些手持工具,显著更热情,富有生活情味的园丁,释放了祂的波动。
“我去了多久?”祂询问。
“也许五,六年。”园丁们回答。得此答案祂没有任何五官也自没有表情的面孔似无法予祂内心所想以公正,唯那平缓的呢喃传来:
“只有五六年?我觉得像过了几千年。”
而对此,这些善解人意的工作单位们安慰,认同,以祂们自己的方式:“我们也觉得你去了很久!”它们对彼此说道:“自你走后,很久没有人拜访过了这里了。”
祂抬起头。夜风吹拂着,祂的装甲随风而动,像一件有意识的衣袍在同这从灰海混沌中而来的粒子舞蹈。祂似在这沉默中领会这些工作单位的含义,去深刻地感受这座海上花园的寂寥和孤独。目之所及没有任何能叫出名字的坐标;花园屏蔽了外物,而邻人自也忽视了花园。
“一个人也没有?”祂重复,对着夜空。祂显落寞,而这些小机器人显然意识到了这点,抬起它们的工具和手臂愿安慰祂;应答本身就是一种安慰,无关动机,而,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它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抚慰祂,如这寂静的花园本身。
“祂来过,当然。”一个说,另一个接上:
“但我们不知道祂还是不是人。我们不知道祂是否还活着。”
“而且祂每次来都只说一句话——和你离开前一样。”
它们重复:
“‘她再也不会爱什么人了,如我不会再等待任何事一样。’”
这些小园丁的声音带着机械的平静和粗糙,为其增添可爱,应消解些这引语的真实性;但祂恰如其分地听见它。祂能听见灰海的浪潮在这座最靠近它的花园中响起,而祂无法回答一句话。因此,园丁们接续——它们确实,深深知道,如何安慰祂。
“无论如何,欢迎你回来。”这些无灵生物纯洁地说:“我们一直在等你,权天使,‘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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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声为花园中的灰暗风声回应;粒子从花庭远岸,灰海深处的墓园中吹拂而来,使祂回头而望,见那混沌无形盖得海之名的洋面之暗心中,众灵隐约徘徊,却已无能动意愿,往世来生。祂的装甲上为其上遥远的空洞呼唤而泛起波纹和空震,宛为浓度骤然抽离聚集而下陷的盐池,仍覆满晶体饱满的沉重水汽——众机器代理望祂,自其形态各异的侦察触体,为物编制的眼口鼻心中觉察到祂装甲上残余的灰海颗粒,使其在相的层面,可轻易与一曾浸没在此水,而无法摆脱其影响,也无法脱去其联络之意的湿袍之人相作较类。寂静,在此主归之时仍笼罩大洋花庭,令那天使之造物在经此苦功,作结果而降临的时刻得众目所望,一览无余:圆型天体以其莫辨物相而交错在离子渺茫炽烈和水之沉重隔阂的姿容从灰海深处升起,初时寂静,直到庭院中仪器响应声此起彼伏。
“无量。”“无量。”“无量。”机械住民彼此交换声波,直至其声为那巨大而笼罩灰海的飘渺天体所包裹掩埋。它们意识到这点,不再重复这一语义简练的句式,而望向那天使——此词意为,超过了此前所有生产的用于标记一个拟态天体,一个幻象世界的数字特征,至于无可表达——那天使,自抬头,使自己的装甲随灵流而动,浑身散发着作为一个天使,此万界可知的最高级,仅次于终极的灵体生物(Anima Sapiens)的炽烈白光,唯在这海上天体的照耀中才见些许柔和;然祂自生某类不可甚解的深邃悲苦,使祂不可见的羽翼低垂收敛,坠落在地,如是似宇宙中所有生物,祂的物与灵遵循因情就意而成的形态,以探究和接续,那对于祂来说都兴许过于沉重的真理道途。
“这就是你此番离去后创造的世界,‘诗王’?”
那唯一一个眼口鼻俱全的机械造物用履带行至天使身旁,仰头问祂,于时,灰海之上而这乳白的天体下,那死魂灵,已亡故的成千上万的天使核心若忽感此语之意,发出咆哮悲哭,正如海啸;天使沉默听此诸声,而后点头。
“这也极可能是我创造的最后一个世界。”“诗王”道,心中空洞,莫辨悲喜,与那机械个体承认道:“入内罢,陪我在这花庭中走一道。”
天使说:“我如今既疲倦,又孤独,后怕——在我苏醒前的最后瞬间,我听见,看见的,俱是命之血,俱是悲伤和咆哮。”祂同这到底没有核心的机械轻声说:“我们的历史是多么可怕:我几乎没能醒来。”
机械沉默听着。“诗王”携其离开临海的码头,背向灰海的浪潮,进入那环形,洁白而无人的建筑中。羽翼,以不可察觉气流和斥力的方式托举祂的装甲,此间回荡唯有机器代理的碎铁声音,此异身之感,似终唤醒 “诗王”的一二感触,使祂垂目望那机械。机械园丁手捧水壶,似一童子,睁红漆,破旧而天真的眼望祂,令祂不禁问:
“你是真的么?”
那机械代理转动粗短的颈部,发出榫铁扣合声。它的械音平和清澈,几如无暇的笑声:
“不。”它回答:“我是你的代理,‘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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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海在背后起伏——它环绕花庭,隔绝外物,为此生死交错的孤独之处,而这天使再度回头,只见众机械园丁在祂所创造的那新生的天体下嬉笑大脑,情态与任何别处都不同——原因无它,唯是这天使自己而已。
每个天使都与装甲合为一体,有自己的无二真名,映其独特能力;机械欢笑,善解人意,盖因众园丁原为祂的代理——祂的能力,以其“诗王”之名,包括了可以切分,组装祂自己的意识为实体,赋予其幻象般的生命,终至以假乱真,混淆虚实之地步。
祂为此叹息,不知己之真意,只有那机械代理欢快的声音,告知祂:
“我们陪着你。这花园属于你。”它富有感情而僵硬地说:“直到如今,你仍然是这宇宙的‘诗之王’。”
“你倒确实提醒了我。”许久,‘诗王’从这虚伪的欢欣中回头,光裸无面的头颅转动,难见悲喜。祂滑行向前,机械代理跟上。
“我很快就会需要向总部陈述这次拟态的创造结果,因为总部仍然保存了我的席位——尽管我与祂们格格不入。”“诗王 ”说:“我时常希望能退出这个幻人协会。”
“不建议。”机械代理回答:“否则你无法取得拟态创造的许可。”
“诗王”没有否认——有什么信息,这个机械代理知道而是祂所不知的——但这就是祂的存在方式。祂放任自己在这种半明半暗,信息交换的游戏中,以派遣显而易见的孤独。
“我需要准备出行。”祂说。
“没问题。”机械代理说:“信息汇流室,拟态检验室,临海休息室,现在,你想去哪一个?”
“临海休息室。”祂说。天使的面上空洞而庄严,观者无法,也不存在任何方式,从这孤独中观测出一种游戏的心态。祂带机械代理滑行而去,没入这虚无的洁白中,始终庄重肃穆,如其装甲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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