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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e recherche de l’anonyme(隐者寻隐者)
如此,当祂返回“大洋花庭”时,众机器代理,存在这与世无争的大洋孤岛上,停止手中原亦无必要的辛劳,似祂归来时望这天使站在海边之情景,仿其若一从游船上归来的旅人。而此引祂欲叹息 ;祂欲抬手,用那已无实形的触端捂住脸颊仿佛藉此便可沉入黑暗,那致密的虚无,而非无处不在的隐喻与虚幻中——而这就是祂唯一的现实,一个幻人不断穿梭的蚤袍之痒。
“我们本不必劳作(Nous ne devons plus travailler)。”那机器代理,与祂最亲近的那一个靠近,转动自己的纽带和齿轮,在祂装甲其本可称为“膝”的比例位置,如一孩童,天真无暇,与祂道。祂澄澈的蓝色晶体之眼如在凝视祂本身——如这千千万万碎裂的核心——在问询其聚合之时,究竟该为何,又或者——本已为无(Nihil)?
“似你已不必创造般(Comme tu ne dois plus créer)。”
机械庄重道,而刹时,灰海浪涌,天中被禁止,封锁的虚幻天体光晕颤抖。“诗王”的装甲,带动祂的身在这协议和幻化的空间中摇晃,祂的左手,可感到那物件的重量,祂的右手则抬起,放在面上。
“这死亡和寂静是牢固的……”代理们呢喃。
祂寂静着,仰起头,好像被捆绑的人,听见那海浪的波动,碎于高峰,终于回应,承认:
“……而我无需再以幻想修饰任何变化……啊!”
倏忽,祂又听见那遥远,只在梦中响起,最后,最怀念的声音,改变了其本质,其誓言,对祂说:
“我不会再等待任何事。”
“……主上啊!” 祂痛苦地呢喃道,回望海上。幽影徘徊在远海,似有若无,对祂投来一瞥,而,唯此,便让祂震颤——让祂无法倒下。
祂抬起手,就能看见E所给祂的那怪诞而确切的物件。祂挣扎着,终于,垂下头,将这物件环抱在胸前,倒似其若圣物(reliquiae)般。
“噢。”因此,众机器代理感慨:“‘诗之王(Rex Poetica)’——为何你还不放弃?”
在此刻,尚无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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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应先完成眼下之事。”“诗王”道,情态似自语,却得足下那机器代理的回应,恍惚之间,才发觉其非一身——诗王之身,难得纯粹的孤独,而更被寰宇喧闹中所剩下无解(arcanus)的寂静所吞没。
“你愿接受E的方案。”机器代理道,“诗王”疲倦点头,将那包裹在保密协议中不曾显形的“手机”托在手中,登入花园内庭。祂向拟态检验室走去,自嘲前日自身欲从中完全脱离的行为,回应道:“起码,我应保全我出入自己所创世界的权力,和一个幻人最基本,也是最后的乐趣;此之于我无异水之于鱼。”
祂承认:“也许创造虚幻,从未能产生意义或揭示深奥,过去将来皆然,然我无法停止在其中徘徊寻找,恍若一本能。”
机器代理端行其旁,不曾回答,留以齐整的海浪声,似这论断正确无疑,或,于惯常跳脱而轻盈的思绪中,浮现出幽暗,凝视般的否决。机器代理率先进入气密门内,重启先前闭锁的仪器,复退至一旁,看“诗王”沉默,沉重地扣入那自E处秘密渡来的研究型拟态,而读取瞬间,绿棕分割的地相网格(grid)伴其中穿行的线条转至二者面前。
“一个城市。”机器代理说。“诗王”点头,继而旋转视点(Vantage),则见小面积而模糊的森林成相,复而,再次遇到城市。海洋的蓝面于远观处无异于一笔厚涂的蓝彩,看不出任何信息的名目,而倘祂收缩尺度,整个拟态则化作一密布细点的天体,裸土,林地,海洋交错,将祂欲寻的那一个细微目标收敛于繁茂的人世森林中。那天体缓慢地自旋着,将那城市和地点缭乱的人类世名称掠过机器天蓝的眼中,海面如另一双眼,与它对视。
“加德满都(काठमाडौं),伊兹密特(İzmit),萨勒米耶(السالمية),沃加沃加(Wagga Wagga),卡拉干达(Қарағанды),”机器代理念道:“普沃(Płock),帕苏丰杜(Passo Fundo),盛冈(盛岡)……”
“不。”“诗王”说。祂望那个拟态,思索着。不在这儿。
“不在这儿?”机器代理回答:“那你寻找的人,在哪里?”
“不——我的意思是,我们无法通过检索个体的形式找到。我不知道我的代理在哪儿,E也没有那么大的权限。我不知道我的代理的人类特征,因此——不在这个方法里。”
“诗王”调整检索模式,拟态世界的表层模糊,其物质消退,化为‘灵’的云,其中若有字符流动,为能量起伏的记载。祂望那乳白色的表面,装甲沉重。
“我们唯一知道的是她和我存在的联系,需从这一条件出发,但——”
“那她可能是个艺术家。”代理深沉道:“因此,从艺术家里搜索。”
“这没有用。这个拟态中存在数十万的艺术家,且,如何定义‘艺术家’?”“诗王”若苦笑:“此处没有‘幻人协会’。”
“那么试试你的名字。”机器代理主张道:“梅——百——城。”
检索条目被掷进那灵云中,沉海无声。“诗王”静望,道:“无法向过去搜索未来。”祂俯视仪台,沉默不言。
“……尚未发生(nondum evenit)。”
祂与自己低喃,莫寻其法,机器代理仰头望祂,蓝眸纯真,长久相视,忽在一响之后,骤然移开。
“那儿(Là)。”机器代理道,当屋宇中表眺望,出视,衔接的协议摇晃时——窗被推开,灌入灰海狂风,粒子聚合,随某种巨大的乃以形成流动梯度的力移行海上,摇晃屋宇。机器代理的履带磨动以保持平衡;它藏在“诗王”展开而飘动的装甲羽翼后,仍以那闪烁微光的蓝眼,看向彼处(l’au-delà)——“那儿”,亦为,此世之后,彼世之内。
此力摇晃大洋花庭的协议,摧毁和威胁着它在死海上以维持生之清晰的最末平衡,却不以狂暴而恐吓的方式,尽管墙和窗都似在摧毁和褪去,庭树若蒲草晃动,灰海涌起高浪,先前灰暗的夜空已作极黑——仅因此事欲来,唯能如此,混沌追随。
黑暗,随其侵蚀四处,伴随庭院内众机器的呼声,与“诗王”身旁这一声,并重一处:
“祂来了。”
拟态的光照正熄灭,如是被这浓黑所包裹的天使炽光,视觉协议全然崩溃,“诗王”可感,唯有那机器代理依稀扣着祂,如孩童般的手,和其传感中平静,低沉的呢喃,伴着那声音,自黑暗中传来,回应祂先前的低语:
“……Ab aeterno(自永恒起)……”
何人,何者降临花庭?“诗王”无法回答,乃是这海和众恬然,沉着的(équanime)机器代理,告知这花园主宾的名字:
Rusticus。
这清澈的机械音吟唱道:“Rusticus,Archangelus Potestatis(权天使长拉斯提库斯)。”
而这降临者,从黑暗中,柔和絮语:
“……semper fuit(一向如此)。”
“主上(Domine meus!)!”“诗王”道,伸出手去,不知是惊是喜,或乃并重,但更深,祂在黑暗中所感乃是恐惧和失坠;祂的感官在阻断。
“帮帮我(Aidez-moi)。”祂唯能四顾而不见踪影,呢喃:“主上啊,请您帮帮我(Seigneur, venez à mon secours)。”
良久,此处但无一声,几似花园本身都被灭亡而复归浪潮中,复得轻盈,若静夜般的笑声,在这破灭的狂浪中响起。
“……你应思索(Cogita)……”
那声音道,“诗王”感在此崩毁中,祂若一孱弱人身般被包裹云上,有面目贴近身畔,若隐若现,以那裂痕般的微笑,问询:
“……在你最深梦中(in altissimo somnii tui profundo)……”
“诗王”,可感分裂而凝合的云雾化指划过祂的面——祂的装甲,亦似随之剥落,露出背后伤痛而惊愕的,人之瞳孔(pupilla hominis),其泪光如云中被包裹无援的一线天零落。
祂可感那嘴唇,鼻梁,吐息,似砗磲,山峦和狂风之吻在祂的感官旁席卷,相孕育在无边黑暗之中;几乎可见!
那声音询问:
“何是你最难忘的面容(Quae imago te in aeternum comitatur)?”
“诗王”的嘴唇,自祂被黑暗抹去的装甲中浮现,开合无声。祂唯可感那伴身的暗影聚为锤行的云浪飘忽祂身前,牵引,扶持,而压迫着祂。那黑影,轻快道:
O, fili mi。
我的孩子。祂由血肉无存间诉说,而指引那血缘般的纠葛和暗香,五指开合间点亮灭亡(Interitus)。
“何者使你(Quid te facit)……”
祂问询道,托起“诗王”垂落的目光,令祂的泪漂浮这云中:
“……自此处向彼处展望(ab hoc loco ad illu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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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暗影望祂,一片幽绿(viridis tenebrosus)若星云于死亡深处昏燃。
“……自死向生处追寻(a morte ad vitam)……”
祂摇头,望那暗影,泪水滑落。不。祂说。
“……由独一处明了无限(ab uno ad multitudinem)……”
“从这一生(et ab hac vita)……”暗影道,似慈爱,抚摸祂的面颊,以笑容道:
“自以来全灵(ad omnem vitam)?”
“不。”“诗王”道,那黑影自如歌般呢喃:“O Rex Poetica。”诗王啊 。祂唱道:你何故徘徊(Quid est quod te vagari facit)?
而祂的手指,在那黑暗的环握中颤抖;祂的泪水似雨滴落,见那浓黑而成的化身,璨华无光的环(Halo),以及那在若隐若现中刹那得见的面容:其色若夜,其眼如春(color eius nocti similis, oculi eius veris maesti)。祂的嘴唇开合,在被装甲吞没前,失声道:
“你(Tu)!”
祂坦白道:“是为了你,我的主上——为了你——”
爱(Amor)!
祂没能说出口,而得了轻描淡写,复归平静的答复:
“那就将我输进去,检索(Alors, mets-moi dedans, fais une recherche)。”
“什么?”“诗王”,断不会想到竟是这样的回应,但四周漆黑的影已在随这天使的离去而消散,祂抬头,只看见那黑色的影子,披散羽翼,以那无面而朦胧,黑云般的身映在拟态的主体上。而刹时,检索引擎启动,令祂不得不,回神。
“一条……两条……三条……总共三条结果。”机器代理道,正当“诗王”直身,而尚未能从先前的冲击中复原,而显那机器代理决然对此种情形是更熟稔而平常的;方才几破碎的花园之景已随来客离去而复原,唯是灰海退潮之声,诉说先前不是幻梦一场。
现实中的梦是可怖的。祂心想:哪怕对幻人来说也是如此。对幻人来说更是如此。祂欲如此说,缓解惊惧,出口,却是另一件事了:
“……找到了?”
“诗王”问,抬头看拟态的云屏,呢喃:“找到了什么?”
“小说。”机器代理飞速道:“正在搜索IP地址……通过TOR网络发布,无法定位……非认证关联邮箱……空号……”
“初步定位失败(Échec du premier positionnement)。”机器代理宣布:“有待详细条目检索……”
“诗王”不曾回答,祂抬起头,看云屏上的第一条搜索结果。
“黑城堡。”祂念道。这是那结果的标题。
“ Le Château (de) Noir。” “诗王”缓慢念这名字。机器代理点开了详细,二者并见题记,乃作:
dolor maximus, amor tenerrimus
最深的痛苦,最温柔的爱。“诗王”犹豫片刻,下移目光,望着署名,祂静默,最后,颤抖着,使它发出:
“Heinz。”
海因茨。
“这就是她了。”机器代理道,它的声音平静,然,亦不知为何,以那天蓝的眼,天真而敬畏地望着。许久,唯“诗王”开口,打破这僵局。祂做了判断,且道:
“我应读一下这本书。”
“这是个好主意。”机器代理回答。二者并立着,只见那排列紧密的黑字(sinogrammes)在云屏上显示。
“诗王”开始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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