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稻京雜技團,人們大多會想到雜技團的明日之星—被稱為「天空霸主」的柯那·924和他那華麗、令人目眩神馳的空中飛人表演。與他纖瘦柔弱、中性的外表不同,他的表演充滿力量和速度。每當柯那在空中飛翔時,人們總有種他的背後長出翅膀的錯覺。天空是柯那的領域,他像王者一樣征服地心引力。舞台下的柯那是一個腼腆害羞的人,沒有表演時的氣勢,這種意外的反差萌為他帶來大量的女性粉絲。
但對詩來說,柯那·924代表著瘋狂。望著堆滿一屋的柯那周邊產品,她就不禁佩服起安妮的耐性和羞恥心。小至飾物大至床鋪,都充斥著柯那的身影。所以當看到安妮穿著正常的便服時,詩驚訝得合不攏嘴。她以為安妮會穿上印有柯那樣貌的襯衫,以示對偶像的支持。
「即使是我,也知道那樣穿很奇怪。」安妮頓了頓。「我是去欣賞藝術啦,要尊重一點。」
恐怕是去欣賞男色吧。
「你平常還看不夠嗎?」詩忍不住問,一臉不情願的樣子,任由安妮拉著她往前走。
「平常遇到的根本不值一提好嗎?不過給我門票的那個倒是人很好。」
詩一點也不感激那個給門票的人。
安妮抹去厚重的濃妝和強烈的香水後,就只是一個外貌有點出眾的女人。詩比較喜歡她現在這個樣子,平易近人又不撟柔造作。
安妮嘟嘴抱怨道:「最近生意真差,客人越來越麻煩了。」
詩對此有所耳聞。安妮的客人總是希望她打折,好像她可以靠空氣維生。有些人甚至會說反正陪上街去餐廳很容易嘛我們會幫你免費宣傳之類的話,一副大恩大德的模樣。最後為了不得罪客人,安妮通常都會勉強答應。去他的免費宣傳。
更可怕的事還在後頭。
有種麻煩的生物叫「同行」,明明不認識他們,卻會對別人的行為指指點點。特別是用了這麼低廉的價錢之後,他們會說她做壞市場。可是每個人的情況不同,沒有名氣的再怎樣便宜也有人嫌貴。安妮甚麼也沒有,單憑臨床實驗所賺的錢根本不夠維生。如果那些同行真的想讓市場變好,他們應該伸出援手,而不是一味指責。
安妮以為只有創意行業才會被人壓價,還因此而覺得自己很幸運,想不到有一天她也要面對這樣的窘境。這就是所謂的「不為落難的人發聲,到最後沒有人會為你發聲」(註1)嗎?也許在創意產業被逼不需要創意時,安妮就該發聲。
「我們別想些有的沒的了,趕緊進去吧!」安妮拉著詩,一蹦一跳地跑向入口。表演場地是幾個相連的紅藍帳篷,模仿舊世紀的的馬戲團。
安妮把門票遞給工作人員。他看了她們一眼,撕掉門票。「往前走,向右轉。」工作人員目不轉睛地瞪著安妮的胸部。
詩上前,站在兩人中間。她朝對方點點頭,露出禮貌的微笑。
男人尷尬地移開視線,別開臉搔搔頭。安妮沒作聲,快步走進入口。
直至看不到工作人員,她們的速度才慢下來。「那人真沒禮貌。」安妮說。
詩沒接話。安妮不需要她的回應。
「有甚麼好看?我穿得很暴露嗎?」安妮嘲弄地拉扯自己的圓領襯衣。
紅色的布撐得鼓脹,擺在一旁的雕像注視著她們。
「我出了問題嗎?還是他們太閒啊?」
石造的人頭沈默著,瞳孔的位置凹了下去。詭異的視線,詭異的注目禮。
安妮粗魯地抬起腿,發洩似地不斷狠狠踢著雕像。「啪啪啪啪」,聲音很快便微弱下來。這樣做不僅對方沒有任何損失,還會令自己越來越累。但詩沒說出來。
直到音樂響起,安妮才停下來。「開始了。」她對詩說,彷彿甚麼事也沒發生過。
註1: 為模仿馬丁·尼莫拉牧師的《起初他們⋯⋯》(First they ca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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