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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堡一樓起居室中,正處在一種僵涼膠著的氛圍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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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然聳立四條漢子,他們近兩百公分壯碩如山的體型,還有一聲不吭的態度,已經夠礙眼了,竟然還如影隨形!這四個人幾乎長一個樣,黑髮黑眼的東方人,三十多歲年紀,沒有表情的樣子很像麻木不仁的軍人,彪悍魁武的身材把黑色長版夾克的胸膛處挺的鼓脹,白襯衫領口繫著暗紅領帶,深色皮褲,一致的服裝,一樣的警備。他們和伊哲一樣都留長髮,整齊綁在腦後,只是沒有他那麼長,也不一定是中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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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為何讓他聯想到伊哲?為何有一種滯悶不安的煩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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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亞端著咖啡杯的手滑了一下,咖啡灑到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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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看報紙的香香,抬起關心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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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站立一旁的女侍者趕緊找來抹布擦拭,一邊恭謹的說道:「秦先生,我馬上替您重煮一杯。」她穿著黑藍雙色的全身勁裝,大約一百六十五公分,穿平底的黑色布鞋,肩膀很寬體格也有點健壯。年紀很輕,看上去不過二十歲,金色卷髮披在肩頭,五官還算好看,有著藍色眼珠,看起來溫順,略帶緊張的生澀表情,不自覺把桌子擦到幾乎要磨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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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香很認真的把她看過幾遍,從頭到腳,心想:這樣裝扮的女侍者她不曾見過。她還懷疑她的緊張是裝的,因為她的眼神像冰塊一樣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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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厲害角色。香香如此判定:現在我還不能輕舉妄動。那幾個男人雖然外表很強,也沒有她眼底精銳強悍的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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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亞放下還未沾口的咖啡杯,不耐的說:「不必了。」斜視身旁的四條大漢,他們一付警戒異常的模樣,令他心浮氣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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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伊哲的作風,伊哲知道他最痛恨身旁有人目不轉睛的站崗。怎麼一覺醒來,一切全變了?伊哲不見了,這些人不跟他講話,唯一會說話的女侍者,卻是左一句不知道,右一句不瞭解。知亞心想,她到底是真的不知道伊哲上哪去了,還是在掩蓋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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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哲派這些人駐守在他身邊,一定是發生了什麼狀況。是香香的關係嗎?是不是她的家人找上門來了?但他們都是單純的商人,怎麼會動用到貼身護衛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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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亞忍不住又想:那是香香的未婚夫找人來尋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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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想問香香,但是,她才剛剛清醒,應當不適合向她提出太複雜的問題。眼下,能問的人,似乎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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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香伸手握住他不自覺交握在一起的雙手,似乎想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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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現在不敢施術,她一定要讓他專心的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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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上總有著晦暗幽深的神祕憂傷,多想抹去他臉上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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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亞低頭看她,發現香香的臉凍結起來,強顏說道:「沒什麼事,妳繼續看報紙吧!」悉心地動手整理她披在肩頭的長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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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皺起眉頭,她已經把看得懂的部分全看完了,以前的話,他一定會注意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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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想那個人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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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長一段時間過去,當知亞發現雕像般站立的守衛們忽然同時移動起來,大門砰然打開,守衛一字排開在知亞與大門之間形成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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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登時加速,一陣驚悸與期待,知亞盯著門口出現的人,看見的卻是和心裡所期待的人無法連結的模樣。見那人低垂著臉,長長的黑髮遮蓋臉孔,身上有血,模樣十分狼狽。這不是伊哲會有的樣子。不可能。但事實是,那人身形何等熟悉,他慢慢抬起的容顏不就是他從來都無法不去注目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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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如此安靜悄燃,一切都不真實,知亞緩緩的站起來,感覺頭昏昏的,一時無法接受,幾近耳語、不能置信的問:「伊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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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喘著,抬起頭時,眼光和知亞一樣,看見彼此,心安了不少。而心碎也隨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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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亞驚懾得無法言語,伊哲左邊衣袖有一大片血跡,袖口已經撕開了,手臂到指尖都是血。知亞一直要走過去,但守衛們移動腳步擋著不讓他過去。「伊哲!你怎麼會弄成這樣?你流了好多血!」當他終於能說話時,那聲音聽起來像從地底深淵爆衝上來的火藥,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能發出這樣的語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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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哲的唇色蒼白,聲音微細:「不,我只受了點傷,並沒有看上去那麼誇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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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氣若游絲的樣子把知亞嚇壞了,他推不開守衛的阻擋,怒道:「你們這是幹什麼?為何阻擋我?快去攙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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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香摀住臉輕呼一聲,引起了知亞的注意。她緊靠知亞,作出害怕驚慌的表情,讓他覺得自己必須冷靜下來,於是伸手攬著她的腰身,低聲說起安慰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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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先生,請你原諒,他們不是要違背你的意思,因為,……」伊哲的支持力到了極限,話還沒說完,無力的跌撞在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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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知亞又焦急的呼喊著想過去:「伊哲!你——」但他們紋風不動,不肯讓他過去,這情況似曾相似,知亞的心底浮起一層恐懼的陰影。香香用力抱住他,他已經管不了了,推著他們龐大的身軀大聲斥責:「你們快讓開!快讓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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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哲輕咳幾聲,盡力說話:「還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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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哲……」聽見他逞強的聲音,他正想開口大罵,有另一個人出現在門口,他努力從守衛之間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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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窩啦!窩不係底仍!」一個提著灰色手提箱的棕髮褐眼男子,暢聲說著不太熟練的中文,開朗的很不合時宜。但他表情誠懇,充滿朝氣,好像身邊有一個重傷到快昏倒的人對他而言一點預警力也沒有。他比伊哲高一大截,大約三十五歲左右,套著一件白色醫生袍,裡面是黑色西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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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終於有點體認到起居室裡的氣氛後,莊重地朝知亞的方向鞠躬行禮,改用英語說:「秦先生,我是布蘭茲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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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醫生?你快救救伊哲!」知亞跟著用英文催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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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得我扛得動他才行,」布蘭茲有點狀況外的申訴著:「我只是一個醫生,有救人的力氣,但沒有扛人的……噢!」話未說完,已見伊哲往後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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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哲!」知亞呼道,眼前守衛嚴密扞蔽,令他不能靠近,他氣極了:「讓開!快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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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有力的手及時撐住伊哲倒下的身軀,一個精幹黝黑的短髮男子,身上有股壓倒性的氣勢,像一座大山支撐住伊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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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伊哲失去了意識,應該繼續放聲叫喚的人,安靜了下來。不知怎地知亞怔愣地對上了那男子的視線,好像受到招引一般。見他攙住伊哲,非旦沒有感到安心,反而憎惡起來,並強迫性地把對方看仔細。那男子臉上毫無感情,一雙銳利的眼瞳如墨深邃,眉似飛劍,鼻型有點寬,下巴的稜角微凸,豐厚的唇角緊抿,短刺的頭髮很濃密地呈深黑色,寬厚結實的體型,整個人散發出一股強勁的力度。他和知亞初次見面,兩人視線交接的瞬間,卻莫名有種對峙感。伊哲倒在他的懷中,正是他想做的,他要幫伊哲,卻不能靠近,知亞恨不得此時扶著伊哲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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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緊密擋駕的四名守衛一看見這個充滿威嚇氣魄的男子,立刻往兩旁退開,這點更令他不滿,幾近痛恨的程度,這感覺強烈到他自己都感到訝異。而對方似乎也用一種凜然俯視的態度在看知亞,聲明什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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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時間空間凝固這頃刻對視的光火,該是很長的等待激發出來的心結,沉積堆疊的基脈,一層層累贅了每一次曇花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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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知亞莫名地想。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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