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作罷?不,墨綠兜帽在人流中躡手躡腳,可是相當顯眼的。可能,他自以為得逞了,鬆懈地減慢腳步。天大的機會,惟恐打草驚蛇,非常時期得用非常手段。來恩盤算之時,腕上的銀手鐲悄然亮光,凹凸刻紋晶瑩悅目。
深呼吸,左腳踏前,右腳蹬直,微微俯前。三,二,一,心裡虛構哨聲,繼而拔足起跑。前路擁擠,障礙重重?是以他偏離了路中心,貼近旁邊的樓房外牆。很簡單的,光輝會幫助他——懷抱信念,他奮然一躍,一腳先落在壁上,同時傾側重心,另一腳從後而至。一步接一步,他奔騰著,在二樓的高度。
視覺傾斜,牆為地,地為牆,風輕吻他的髮絲。一眾行人剛察見超人奇景,開始紛紛起哄,他已成功追上墨綠兜帽,與之並排。行事貴乎果斷,乘制高之利,張大臂膀,飛撲過去。一招泰山壓頂,墨綠兜帽被擒倒地,臉龐狠狠地砸向地面。想必疼痛呢,可是此人死心不惜,不斷撥動手腳,活像烏龜陸行一般,試圖掙開壓住背脊的來恩。由於對方高大,來恩未有挾制到底的信心,遂先一手扯下兜帽,辨其真容:禿頭、三眼白與粗糙皮膚,似曾相識。
「又是你!」
異口同聲之際,一人加劇掙扎,一人緊抱熊腰。博爾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勉強爬了起來,以致來恩失卻平衡,兩手稍為鬆開。有感束縛減弱,連番擺身甩開麻煩,順勢後推手肘,意圖洩恨。來恩夠機警,即時曲起右腕,護住胸口。本是純粹的肢體防禦,未料熠熠的銀手鐲自動運作,以透明屏障介入這一擊。一方硬度媲美銅山,一方皮肉包裹骨頭,結果明瞭。
「嘩!你鐵皮造的麼?」
仰天慘叫,抱著瘀黑的手肘,眼淚鼻涕一同橫流。還是走為上策,對嗎?跑不到兩步,卡其色長身外套赫然擋住去路。是藤村啟介,以及由他領導的十名衛兵。二乘五的隊伍,人人身負鎖甲背心,手持兩米杖棍,氣勢威嚴凌人。正面受阻,博爾驚得煞停腳步,害打算追截的來恩從後撞上。附兜帽的風衣幾處褪色,又破又霉,酸臭氣味虐待少年的鼻腔。
「合計捉了多少老鼠?」啟介不理來恩,板著臉查問博爾。「放心,我建議個管用的數算方法:逐隻塞進你的嘴巴。」
「藤村大人,饒命。」博爾試圖後退,卻又給來恩堵住。確實進退維谷,卻又禍兮福相倚。他立刻擺出一副著急的臉,煞有介事地說:「別理老鼠了!藤村大人,你要審判一宗天大的荒唐事!」
「荒唐大事?」啟介托一托眼鏡,斟酌字眼。
「關於這色膽包天的小子。」其一手指向來恩,另一手放在啟介肩膊上。「在麵包店裡,他跟大人你的女人鬼混。淫穢噁心,我親眼目擊。」
「他跟Maaya?」啟介推開藏污納垢的指甲,走到來恩跟前。
「不,不,不,是個彌天大謊。」來恩揮揮雙手,連聲否認。
啟介思索半秒,嘆息一聲,繼而握緊拳頭,引臂抽起。來恩準備側身迴避,然而未及動身,重拳就忿然揮出了,直中頰骨,博爾的。牙肉滲血的傢伙隨之一摔,兩眼呆呆滯滯,根本跟不上情節的劇變。
「誹謗良民,損人貞節,罪加一等。」啟介揉搓著指骨,號令隨行衛兵:「把這人押往拘留所,嚴加審訊。另外,通知城北巡邏隊,午飯後拘捕貓沙麵包店東主,查封店面。」
一聲令下,其中兩名衛兵上前,分別抓住博爾的兩個胳肢窩。人家訓練有素人強馬壯,又是大權在握名正言順,區區流氓唯有認命,被強行拖走。待他們遠去,領頭的衛兵才請示:「萬一店東質疑理據,該如何回應?」其八字鬍翹起,老成持重,加上軍服領口繡上紅邊,代表職級較高。
「那人啊,很骯髒的。幾隻大牙染滿墨汁,指節留有未乾的奶油,嘴角還沾了一點麵包碎。跟貓沙的招牌商品奶油心墨汁包完全相合。奇怪的是,墨汁包定價十五銅羅一個,高於普通包點,平日還需要排隊二十分鐘。查一查報時,今天開賣不過十幾分鐘,試問他怎會吃到新鮮出爐的?除非店東私下送禮。那麼老闆怎會給一個爛人送上貴價食物?理由充分。」
「原來如此,大人英明!」老衛兵恍然大悟。「待會二人齊集拘留所,我們就使出那一招囚徒……囚徒……叫囚徒甚麼?」
「囚徒困境啊。總之分開兩個房間,半小時問話一次。這類小角色,一聞悉對方早一步招供,肯定和盤托出。我現在要替Maaya收拾店面,傍晚回來。到時候認罪書當放在我的案頭。」
「收到,大人請放心。」老衛兵作一作揖,回身招手,整隊衛兵井然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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