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公車站的位置坐了下來,我好不容易有時間抽一口香菸。雖然李恆告訴我,若被人拍照下來會危害學校的紀律的。然而,對我來說才沒有差別呢。我本來就是個差生,在台灣的班上也是個異類。不只學費繳不出來,就連功課也稱不上頂尖。對這樣的我來說,不去上大學是最好的選擇。我從來不相信所謂的讀書改變命運的事情,這個世界不是童話故事,就算有那樣的人也是萬中無一。認為靠讀書能夠改變命運的人,往往不是單純就是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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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香菸是最便宜的涼菸,好像叫做七星還是八星的。我不在意這些東西的名稱,就好像不在意排隊結帳時前排的客人一樣。當我這樣說的時候,李恆吐槽從來沒聽過這種說法。他沒有跟我擋一根香菸,似乎已經很久沒有抽菸了。我對他的認知,仍停留在高一的時候。當我望了望他那頭金髮,已經有黑色的髮根長出來了,看起來就像布丁一樣。除此之外,瞇瞇眼加上莫名的微笑,看起來格外恐怖。加上那一八五的身高,又更添了幾分詭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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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恆不喜歡被瞧不起,他告訴我,他的家人一直以來都是被瞧不起的。在他爺爺的爸爸那一代,曾當過毛澤東的親信。因為聽信了跟隨共產黨有飯吃的謠言,最終成為了國共內戰的情報人員。等到1949年中國建國後,才發現事態不妙,立刻投奔到台灣避難。根據李恆所言,當時那位先祖繳交了許多關於共產黨的情報,才得以在228事件中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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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諷刺吧,無辜的人死了,共匪卻沒死。」李恆家似乎就是因為如此,才變成了他們那個眷村的共同仇敵。根據他死去的老爸所言,在那個眷村住了不到一個月就離開了。到下個地方、下下個地方、下下下個地方都被當成害蟲。直到來到大城市台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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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感謝台北人的冷漠與無情,沒有人會去打聽隔壁鄰居的黑歷史,也不會有人將垃圾丟在他家門口、噴漆稱他們家人為426。即便爺爺說話還有口音,也不會有人認為他是中國來的敵人。對於他來說,能夠被瞧得起,是他人生中最大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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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看不慣那些八加九、黑道跟小人。我親手收拾他們,讓他們再也不敢欺負我們學校的學生。」李恆做出扁人的手勢,他認為保護這間弱小學校的學生,是他的職責。他告訴我,學校的人幫助他很多,不管是課業上或者人際關係皆是如此。他唯一能做為回饋的就是,打倒那些來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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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好幾個老師要你別做傻事,你也不聽。」李恆示意我,他不是不聽,而是無法冷眼旁觀。他提到四個月前的事件,一個女孩被外校的男朋友蠱惑,拍了許多不雅照片。那女孩失聯了好幾周,最終被發現試圖自殺。這件事是李恆處理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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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傢伙的手上,全都是刀疤。每一刀都相當深,即便治好了也會留下清楚的痕跡。她報警過,警察不處理,只用口頭安慰跟不想打草驚蛇等等藉口,要那傢伙回去等待。」李恆聽到這裡很生氣,一早就翹課去到了醫院病房。問出了那個男人的信息後,就離開了。再次出現時,網路上就不再有關於那女孩的不雅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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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不敢再做這種事了,我保證。」根據李恆的說法,那男人的十隻手指都被折斷了。舌頭被剪了開來、弄瞎了一隻眼睛。除此之外,還用了水刑。他回到那女孩的病房中,只是跟對方講一句:「事情已經處理好了,不要放棄活下去。」然後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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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樣的英雄事蹟是不可能被認可的。許多老師以此做為威脅,希望將其開除。只不過仍有一派老師認為,這起事件的起因就是教育還有大人的問題。是他們將問題與責任加諸到下一代身上,若要開除李恆,就會有大批老師一同離職。當時,甚至開了好幾起會議,最終的結論就是,盡量壓下媒體的聲音,讓這件事的風頭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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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那些大人來說,不作為就是最好的作為了。」李恆拿出包包中的巧克力,默默吃了起來。那是最便宜的大波露巧克力,好像便利商店也不賣了,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的。他拿出了很多點心,告訴我都是跟路上坐輪椅的阿婆買的,不管阿婆出怎樣誇張的價格,他都會立刻買下。他告訴我,這就是他的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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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夢想是當警察,當一個真正為人民發聲的警察。」他曾幻想過成為英雄,但他做不到。他用拳頭打出一片天地,讓所有人都害怕他。這樣的和平真是他想要的嗎?他不斷詢問自己這件事,但沒有答案。他吃著巧克力跟我說,他就只想要大家都吃飽飯、開心過生活的日常,就這樣簡單。然而,這社會卻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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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警察保護了人民,但政府的無作為誰來阻止?那些貪汙的、殺人的、性侵犯的人,我都無法碰觸到。我沒有那個能力,去幫助所有人。」李恆露出自責的神情,認為自己的力量太過渺小,無法撼動大樹。他沒有背景、家世或者龐大的財產。他唯一能靠的就只有這雙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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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要保護好我能保護的人。」李恆露出笑容,那笑容很是尷尬,但卻很燦爛。老實說,我很喜歡。我吐槽對方,他說這話就好像動畫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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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香菸味道很是濃烈,該如何形容呢?臭到不至於,但絕對稱不上是香的。它有一股淡淡的藥草味,或者該說魚腥草的味道。總之,一般人可能接受不了,但常跟我混在一起的李恆,倒是沒有說話。他又拿起手中的巧克力,慢慢吃了起來。這次的是香菇與竹筍的巧克力,好像在日本非常火紅,很多人為此爭吵在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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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問起對方,聖誕節有何計畫時,李恆只是跟我表示,他要打工沒時間出門。記得,他好像在很多地方都打過工,像是水果攤、便利商店、咖啡館,還有拉麵店。我問對方,是不是那間老闆很嚴格的二郎系拉麵,他點點頭表示正確。我還記得,那個老闆延續了日本拉麵店那種職人精神。不管是配菜、麵、喝湯時機都有嚴格規定。老實說,我最怕這種人了,吃飯不就是放輕鬆的嗎?何必搞倒像是戰爭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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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的臭臉雖然很討厭,不過拉麵確實很好吃。」李恆稱讚了那湯頭濃郁的豚骨拉麵,據說用了很多豬骨頭跟雞肉熬製而成的。他告訴我,每當周末的時候,他就會在凌晨四點去拉麵店報到。開始清洗豬骨頭、雞翅根、五花肉。然後,開始製作高湯、叉燒等等食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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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你老闆不是常說一句話嗎?搞到我聽到英文都覺得不舒服了。」李恆想了一下,因為老闆的名言太多,所以需要思考。他這時才想起來,我提到的那句話是人人為我,我為人人。這話也是日本棒球社團中常說的話語,不知道老闆是不是參考了各種運動漫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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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恆提到,老闆的店內都是各種名人簽名,雖然不知道真假,但看到很多一線日本明星的簽名,還是讓他感到驚嘆。像是黑色美乃滋、蘆田愛菜、黑柳徹子、HIDE都有來過他的店。我笑了出來,怎麼可能這麼多明星都選擇那老闆的店家來吃呢?更何況他是日式拉麵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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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正是因為在日本與台灣都有名氣的緣故,老闆才會將那些明星的簽名放出來。李恆告訴我,他老闆曾說過這麼一句話:「要幹就要幹到最好,讓全世界都知道!」這句話他一直熟記在心中,他想要成為有名的人,這樣才能遏止那些錯誤的、悲傷的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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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恆提到了不久前的隨機傷人事件。他很佩服那三個父子挺身而出。我記得那起事件是發生在台東,一名持刀的男子被三名路過的父子制服。見義勇為的行徑傳遍了整個台灣。當李恆說到這裡時,感到非常不悅,因為他無法做到像是那父子那樣的事情。他用超高標準評斷自己,想要成為最好,就不能害怕刀或槍。雖然他曾面對過拿槍的人,但卻是在他生命安全無虞的狀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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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我一直在想,我能不能為其他人挺身而出。我很害怕死亡,但更害怕別人死去。」我告訴李恆,每個人都會怕死,這沒什麼。當他思考這件事的時候,就已經比別人了不起了。我希望他放過自己吧,這世界不就是這樣嗎?有時候,會感到害怕。有時候,會感到不安。有時候,又會因為自己倖存而感到竊喜。我希望他好好過完高中生活,因為他不是耶穌,沒必要背負他人的苦難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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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的香菸味道有點甜膩,這時候我才把話題拉回聖誕節上。我告訴李恆,聖誕節似乎有場派對可以參加,就在我們學校。李恆是個完全不在乎公共事宜的人,他當然不清楚聖誕派對啥的。他只是默默聽我說,關於聖誕派對的事情。像是可以吃自助餐、跳舞、看表演、交換禮物等等。最重要的是,很多情侶會在那天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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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該不會要說,妳喜歡我吧。我可無福消受啊!」我露出嫌惡的神情,表示自己是不可能會喜歡他的。我是在幫小優找機會,我告訴李恆,小優很喜歡他,不過是崇拜才對。希望李恆能出去根小優見個面,當作是完成她的願望。聖誕派對的時間是聖誕節前一天,跟李恆的打工沒有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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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妳也要去,不然我會很尷尬的。」我想了一下,確實如此,看來我只好答應了。我問李恆有沒有正裝,如果需要可以著正裝參加。他告訴我,他有他老爸的西裝,雖然款式有點舊但確實剛好能穿。他去參加面試的時候也是穿那套西裝。很好!舊風格的西裝應該能夠吸睛,更別提穿的人是學校的風雲人物李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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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我幫妳這個忙,妳也要幫我一個忙。」我告訴對方,我一窮二白可沒有錢給他揮霍,但他卻搖搖頭表示,不是錢的問題。當我問起對方時,他才告訴我他有部想看的電影,想找人陪他去看。蛤?看電影這種小事,一個人去也沒有關係吧。難道他是那種害怕孤單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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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電影當然沒問題,問題是我想看的是少女愛情電影。」李恆拿出手機,找了找最近威秀上的新片。原來是少女漫畫改編的真人電影啊!李恆告訴我,他是這部原作的大粉絲,曾經戴上帽子、墨鏡、口罩去參加簽書會。那裡全都是女生,他很不習慣。這次,他也認為會一樣,所以希望我也去看看,讓他別這樣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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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電影票你出。我要可樂、爆米花。」李恆再三強調,這不是約會,他也沒有對我動心。他只是真找不到人可以陪他去看了。說了這麼多藉口,這還是約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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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以為你比較喜歡喜劇片,像是大尾鱸鰻之類的。」李恆吐槽我,豬大哥都死多久了,大尾鱸鰻不可能再出續集了。此刻,我們聊到賀歲片,他想要看的國片通常不在新年時節登陸。像是講黑金的電影、逃犯逃跑的電影、鄉下人窮苦生活的電影等等,這些都不是新年時分可以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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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想到你喜歡看電影呢。」我看向李恆,他只是告訴我,他喜歡看人演戲。當他融入到電影的世界中時,就好像體驗了別人的人生一樣。當他看到線上影星精湛的演技時,常常會痛哭流涕。他還告訴我,他曾經看喜劇電影看到哭出來,樣子十分狼狽。甚至,隔壁座位不認識的女孩還遞給他一張衛生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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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下禮拜陪我去看電影。」不過,他表示爆米花要鹹甜各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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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話,李恆給了我一封信,他表示是我的仰慕者寫的。我明明吩咐過他,不要再給我仰慕者的信件了,但李恆就是不聽。那些仰慕者因為喜歡我混血兒的外表,成立了一個小團體。他們說是社團,但其實就只是分享我抽菸的照片,將其放在皮夾中顯擺。雖然我不是很喜歡被人偷拍,或者跟蹤的情況,但偶爾這些人又能出一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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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總歸做了一些好事,妳才沒有這麼厭惡,不是嗎?」我嘆了口氣,確實如此。當血庫缺血的時候,我一提到這件事,那些人就立刻去獻血。當南部發生地震時,他們也第一時間去當義工、組織動員。甚至因此得到了市長的肯定。我不是很喜歡他們,但也絕稱不上討厭。我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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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是說,妳很喜歡他們拍的照片嗎?當IG大頭照那張。」確實如此,那張照片拍得可真好啊!不只光源、表情、衣著、角度都堪稱完美。或許就是這些點,讓我無法對那個團體感到厭惡。當我問起這封信的來意時,李恆說對方一定要他跟我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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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關於生日會的攝影會。」啊啊!確實有這件事,因為他們幫助了很多人,還受到市長的肯定。我就答應了在我生日會那天,會穿上他們準備的衣服,擺POSE給大家拍照。天啊!我該不會成立了什麼邪教吧!當我問起李恆要不要陪我過去時,他則否定了這個提案,原因是他不是我的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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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想要妳穿女僕裝,這似乎是聲量最大的提案。」好吧,騎虎難下。我開始搜尋女僕裝的穿法,看看他們對女僕到底有何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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