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曾說,生死是道小小的漩渦,當你死後會慢慢隨其下沉,等除卻一身髒污後,又從旁邊緩緩上升。而那過程中總帶了點痛苦,因為身上的業障就像是有稜角的碎石子般,在下沉時不斷刮裂著我們的身軀,血液伴隨著害怕而出,靜靜的流向飄渺無邊的三千世界。
生死就如春花秋月般再自然不過,沒有人懷疑其出現目的,也沒有人懷疑其存在價值,它正如黑格爾所言:「凡是合理皆存在,凡是存在皆合理。」是如此簡單、明朗的真理,同時卻又是那麼深奧、玄密的哲學。對此曾有人問,為何其總要伴隨著痛苦?為何其總是面對傷悲?那是因為,它正如黎明前的黑暗,令人感到害怕與無助,但卻又向我們保證著,「黎明」終將會到來。
而業障則如碎石般消磨著我們的靈魂,或大或小,或慢或快,或一瞬或永恆。它們在日常生活中積累著,輕輕疊加在人們的肩頭上。一開始是那樣不易察覺,到最後卻又如壓垮駱駝的最後稻草般令人恐懼害怕著。但說到底,究竟業障是甚麼?它如何產生的?此疑問的答案既簡單又困難,並且人們也心知肚明,但大多數人卻選擇閉上雙眼,假裝自己盲目。
夢參和尚曾云:「業障即是你所做的業,障即是障礙的意思。」而人生最大的業障,莫過於罔顧生命,殺生之罪。罪行或多或少,從殺人、到開葷、又或者在路上踩死一隻螞蟻,皆落於此範疇之中。我國憲法第十五條闡明,人民之工作權,生存權,財產權,應予保障。此法清楚表示,當觸犯違背生命存在之行為,將受刑罰所責。既然僅數千年歷史的人類社會中,將對蔑視生命、從事殺生為樂之人予以懲處,難道數百萬年自然社會沒此道理嗎?即便有人僥倖脫逃法律之手,但人終有一死,且莫忘法律為「最低限度的道德」,既然害怕刑罰而採逃避之舉,難道就不怕死後宗教上更為嚴苛的道德譴責嗎?由上述論點可知,我佛慈悲,推廣護生戒殺,愛護生靈之行,並非只求其門下弟子心安理得,更為了芸芸眾生著想。
我有個朋友,他以前總是疑神疑鬼的,習慣雙手抱胸環顧著四周,就好似焦慮的惡魔上了他身一樣。一天,我和他在公園相遇,他卻像桃花源記的漁人一樣,初極狹,纔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彷彿走入了人生的桃花源,曾經的善惡、好壞皆被他拋諸腦後,而此景也讓我憶起耶穌於苦痛中重生的畫面。當我問道他為何有如此轉變時,他便只是笑了笑回答說:「因為我辭掉了工作,相信佛陀會赦免我的罪行。」
印象中,他是名屠夫,在兩個月前辭去了工作,曾經大魚大肉的他也開始吃素了。他說道,在接下屠夫這工作前,從未想過動物的心情,直到親眼看著一隻又一隻的豬牛闔上雙眼時,才真正意識到自己過去的不人道。在工作的這段時間裡,他的心總像被數千萬根針頭扎著,即便痛苦卻又說不出口。上工前,總得喝上兩罐黑咖啡壓驚,否則無法面對雙手的殘忍與血腥。當時間慢慢過去,他開始出現豬牛的幻覺,甚至開始夢到曾死於他手下的生靈反撲。這樣的壓力久了,便造成他那疑神疑鬼的習慣。
而他人生轉捩點的是名老中醫,老中醫有著幾經風霜白皙的頭髮,與數十年奔波疲勞的皺膚。與前兩者相比之下,眼神卻帶了點銳利,彷彿具有看穿一切的神韻。總體而言,老中醫有張算是和藹可親的面容。當他首次步入診療間時,令他驚嘆的並非名校醫科的畢業證書,而是數十張掛滿佛陀菩薩畫像的牆面。面對這樣眾多的神佛,即便說不出一兩個名字,但他心裡確確實實的感到踏實安心許多。
老中醫瞧了他兩眼,便問道:「你在害怕甚麼?」他更為大驚,從沒想過那年邁純樸的面容,能僅一眼便看穿自己心底的恐懼。這使他將其淵源娓娓道出,老中醫卻只是笑笑地說,害怕是正常的,因為親眼見證生命被剝奪總是痛苦的,趁現在還來的及,放下手中的工作吧。而這番話幾天在他心裡如黑膠唱片般不斷轉著,數日後便辭掉了工作,之前的病症也無藥而癒了。
我聽著他邊說邊笑著,那淺淺的微笑如同孩童般輕鬆、喜樂,與夕陽餘暉緊緊相互映照著。或許世上任何一切,都會被那副笑容給融化。我靜靜地聽著他說,彷彿自己也幸福了起來。我倆在夕日中道別,回去的路上深思著,既然停下殺生即是停止惡的蔓延,那是否護愛生靈就是善的表彰呢?而我想這問題的解答早已在那微笑中不言而喻了吧。
碎石子隨著時間,在漩渦中慢慢轉動著,逐漸磨去了稜角,最終成為了細沙。而業障也隨著人生的洪流,被慢慢稀釋了吧! 護生戒殺,愛護生靈是如此簡單、明朗的真理,同時卻又是那麼深奧、玄密的哲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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