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飛快,晃眼間就十二月了。一天,史黛西雅突然通知他們通過徵選的人要前往皮瑞雅斯集合,距離集合日十天前會有人來接他們。
光憑和巫妖一戰,他們就有前往皮瑞雅斯的資格了;但事到如今,米萊娜竟有些捨不得離開,不光是每天陪她練習的霧德尼不會一同前往,同時也代表以後很難見到朵莉婆婆了。
得知這件事後,四人一起去找了朵莉婆婆,並說出即將要離開一事。雖然米萊娜早就跟朵莉婆婆說過他們以去皮瑞雅斯為目標了,但誰也沒想過這天來得這麼快。朵莉婆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沈默了半晌後,露出微笑,說:「馬可要記得多運動,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妠希卡如果馬可兇妳就要兇回去,別怕他;加布里爾要多休息點,別只顧著練習,多陪陪朋友。」
三人或答應、或點頭,沒被提到的米萊娜有些委屈地問:「我呢?」
「妳喔?」朵莉婆婆摸了摸她的頭。「記得帶大家回來看我。」
「一定會的。」米萊娜抱住朵莉婆婆。
「我會一直在這的。」
離開當天,史黛西雅、塔修和霧德尼三人在大樓門口替他們送行。「霧德尼哥哥真的不能跟我們一起去嗎?」妠希卡紅著眼眶問,她是四人中最捨不得這裡的人,甚至一度還打算不去皮瑞雅斯了。畢竟她從出生就住在這,這裡是她的家。
「我得去找到伊索格達。」霧德尼說。
「是任務嗎?」米萊娜瞪向塔修。
「是任務,但是是我請老師幫我向教會申請的任務。」霧德尼說。「我想從她口中問出他們是怎麼知道老師們離開一事的,同時也要她為小鎮裡被殺的四人償命。」
「喂!拿去。」一旁的塔修喊,將一把彎刀扔給米萊娜。
米萊娜一把接住,刀鞘跟上次一樣是用獸皮所製,抽出後嶄新的刀身和那不用碰就知道銳利無比的刀鋒一看就知道是把不錯的武器。米萊娜神情有些複雜地看著塔修,說:「謝謝。」
「謝個屁。」塔修瞪著她,說:「我要妳照顧好加布里爾,辦不到就把刀還給我。」
「廢話,還用你說。」米萊娜還以瞪視。「不用你的刀我也會做的,好嗎?」
「好啊!不用的話就把刀還我!」
「不還!」
兩人像孩子般互瞪了半天,最後史黛西雅有些受不了地搖搖頭。「人都要走了就別吵架了,沒什麼好說的,只要你們想,隨時都可以回來這裡⋯⋯還有,量力而為,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她意有所指地看向馬可說。
馬可別開頭,還是小聲地應了句:「知道了,院長。」說完他退到一旁,等三人跟霧德尼道別,霧德尼分別和三人擁別,塔修又交代了加布里爾幾句照顧好自己的話,他們才動身離開教會大樓。
見妠希卡有些沮喪,米萊娜勾住妠希卡的手臂,說:「我們還是可以回來看大家的。」
「嗯,我沒事。」妠希卡露出微笑點頭,但笑容有些勉強。
她想著要怎麼安慰妠希卡,隨即瞥看到馬可除了一個背包外,手上還提著個袋子,眼睛一轉,問:「仙人掌長得怎麼樣了?」
馬可知道她要藉此來轉換妠希卡的心情,先是白了她一眼,但還是把仙人掌從布袋裡拿出。「三朵花!」妠希卡驚道。
「仔細照料其實不難,應該很快就能看到第四朵了。」馬可把仙人掌捧到妠希卡面前。這招還挺有用的,妠希卡接過後露出笑容,臉上有了深深的酒窩。
「聽說過去要十天,還要騎馬過去,你行不行啊?」米萊娜搭上馬可的肩問。記得之前他們坐在馬背上一路趕來碧石鎮,馬可的屁股和大腿痛了一小陣子。
「不行又能怎樣,難道就不去了嗎?」馬可把頭歪向另一邊說。
「當然不行。」米萊娜瞥到妠希卡正看著自己搭在馬可肩上的手,放下手,對妠希卡說:「我也要看仙人掌!」
四人穿過街道,不少人如往常般跟米萊娜打招呼,這又掀起米萊娜一些不捨。她如同以往嘻嘻笑著一一回禮,卻沒有跟大家說她今天就要離開這裡了。
小鎮的門口停著三輛馬車,其中一輛馬車外面站著一名穿著祭司白袍的人,她朝那名祭司小跑步過去。「你們是?」祭司看到她後有些遲疑地問。
「我們是要去皮瑞雅斯的人!」她說。
祭司一臉不信,但還來不及開口,那台馬車中一人探出頭,對他們招了招手。
「艾斯艾德老爺爺!」米萊娜喊道,艾斯艾德趕緊把時指豎在嘴前,對她做個小聲的動作,又躲回了車箱內。
她沒再理那名祭司,首先上了馬車,其他人也魚貫進入。
「真的是⋯⋯大主教?」妠希卡可沒想到在六翼教裡地位最高的人會來接他們,連坐都不敢坐下。
「妳是妠希卡小姐對吧?院長的報告信上有提到妳,請坐。」艾斯艾德對妠希卡點點頭。
「是⋯⋯我是妠希卡小姐。」妠希卡有些語無倫次,還是依言坐下。
米萊娜噗哧一笑,正想調侃一下妠希卡時車夫的吆喝聲傳來,馬車稍稍晃動並駛離小鎮。米萊娜趕緊從車門探出頭,對逐漸遠離的碧石鎮揮手道別。她聽到一旁有啜泣聲,轉頭才發現妠希卡同樣也探出頭在目送著碧石鎮,兩人一直等到小鎮消失在視線範圍內才坐回椅子上。
米萊娜輕握住妠希卡的手以示安慰。「老爺爺怎麼會來接我們?」她問。
「我剛好有事路過,就順道而來了,畢竟這裡離皮瑞雅斯有些距離,一路騎馬過去也挺累的。」艾斯艾德說。「但我確實有事想找你們三⋯⋯四人談。」
見四人都把注意力放來後,艾斯艾德微微一笑,也不急著講正事,反而問:「你們知道六翼教三個團的團徽樣式嗎?」
米萊娜和加布里爾同時看向馬可,馬可有些無奈,也只好說:「劍與盾、羊皮捲軸、交叉的小麥與匕首。」
「對,這些團徽是很直白的象徵意義,聖騎士團是教會劍與盾;捲軸代表著聖歌團的學者、祭司和法師。」
「你是要說明神使團的匕首嗎?」馬可問。
艾斯艾德露出嘉許的笑容點點頭。「對,神使團的工作是佈施和傳教,照理來說應該是小麥和鐮刀,但鐮刀被換成了匕首。」
「所以神使團的象徵色才會是黑色?」馬可又問,語氣有些咄咄逼人。
「是這樣沒錯。」艾斯艾德見加布里爾和妠希卡一臉疑惑,似乎還沒跟上,他說:「幾萬名的神使中有一百多名是為了教會的和平而私下努力的刺客,這些人也都歸我管。」
馬可沉下臉,說:「米萊娜不可能去神使團當刺客的。」
「大主教是來邀我進神使團的?」米萊娜詫異道。
「就如馬可所說,我是來邀請妳的。」艾斯艾德點頭說道。
「我?當刺客?」米萊娜笑出來,本以為艾斯艾德在說笑,但看到艾斯艾德認真的神情,她趕緊收起笑容搖搖手,說:「不可能啦,殺人什麼的,我做不到。」
「米萊娜想去聖騎士團嗎?」見米萊娜點點頭,艾斯艾德又說:「先不說妳並不適合聖騎士團,其實聖騎士也是要殺人的。最常見的有強匪、山賊,由於皮瑞雅斯依山傍海,附近海域的海賊也是他們負責;還有信奉邪神的異教徒、與巫妖為伍的惡人。有時候還得去支援南方守著王國邊界的恩提爾托家。這些討伐的對象都是人,如果不願殺人的話還是當個負責傳教的神使或學者會比較好。」
米萊娜看向加布里爾,發現加布里爾很快就接受了這件事,一時之間有些徬徨。
「妳也可以別去皮瑞雅斯,去當個冒險者什麼的。」馬可說。
「恕我直言,只要握著刀劍,很難不去接觸傷害人命的工作。」艾斯艾德說。「神使團也是,我們只是靠著傷害最少人,來保護大部分的人。」
對於艾斯艾德的邀約,米萊娜有些不知所措,她看著沉著臉沒開口的馬可,又低下頭,最後說:「那個⋯⋯我可以多考慮一下嗎?」
「當然沒問題,妳可以多跟妳的朋友討論討論,有問題也歡迎來問我。」艾斯艾德和善地說,並沒有要米萊娜馬上做決定。「但知道神使團另一面的人不算多,所以還請你們保密。」
米萊娜鬆了口氣,打算在和馬可他們多聊聊。
「為什麼米萊娜不適合聖騎士團?」加布里爾好奇地問。
「報告信上,吉恩麥提對米萊娜的評價是:『天賦極佳,不喜歡進行枯燥單調的訓練,反應、學習快速』,即便你們是徵選來的,進到聖騎士團內都得進行以團體生活為主的軍事訓練,用同樣的武器、穿一樣的鎧甲、作相同的訓練。這樣的訓練會持續一、兩年⋯⋯我相信米萊娜不會想過著制式化的生活吧?」
米萊娜苦著臉搖頭,不用說什麼軍事化訓練和管理,光是塔修的揮劍訓練她就受不了了。
「吉恩麥提?」加布里爾疑惑道。
「就是你的老師——塔修·吉恩麥提。」艾斯艾德解釋。看到米萊娜那苦瓜臉,他莞爾一笑,說:「再多想想吧。」
一時間,馬車內無人再說話,耳中聽得見的只有馬蹄聲以及馬車上下晃動時木頭結構有些刺耳的擠壓聲,最後打破沉默的還是艾斯艾德。「不如趁這個時間,跟我說說你們在小鎮的生活,也介紹一下妠希卡小姐。信上只寫著你們能到皮瑞雅斯的原因,並沒有說你們在那邊過得怎麼樣。」他說道。
米萊娜接過說故事的任務,繪聲繪影地說著從他們踏入教會大樓後的故事。她也算機靈,把一些別人的心事、史黛西雅奇怪的執著和塔修的懶惰都略過了,只說些重要的事和日常生活。盡管如此,艾斯艾德還是聽得很開心,特別到了合力對抗半獸人和巫妖時,他尤其投入。
滔滔不絕地說了幾小時,最後米萊娜問道:「老爺爺,為什麼佐斯明明是巫妖,但同時也是婆婆的孩子啊?」
「對於巫妖我們的了解一直不多,只知道有些不成熟的巫妖在奪取人的外表後會繼承到一些記憶或感情,佐斯恐怕就是這樣吧。」艾斯艾德說。
「這樣啊⋯⋯」想到朵莉婆婆還在等著她兒子回去,米萊娜就有些鬱悶。
趕路了一整天,馬車在黃昏時停在了一座名叫風帆鎮的臨海城鎮。由於路上海景被沿岸的高山擋住,他們一直到下馬車聽艾斯艾德說才知道這城鎮臨海。四個沒看過大海的孩子在放好行李後就朝海邊出發,當大海遠遠的出現在前面時,米萊娜興奮地拉住妠希卡的手腕,向前奔去。
海面上飄著幾艘漁船,皮膚黝黑的漁夫在上面撒著網捕魚;數隻海鷗嘎嘎叫著飛過,似乎在提醒他們準備收工了;天空一半屬於夕陽的橘色,另一半是與無邊大海連接著的深藍色。米萊娜把鞋子脫了,好奇地用腳尖輕觸海水,一種有別於溪水的冰涼傳來,讓她不禁露出笑容,趕緊轉身揮手,叫後面的馬可和加布里爾走快點
兩人剛來到米萊娜身旁,她已經蹲下,雙手捧起一掬海水。「白痴!海水⋯⋯」馬可話還沒說完,她已經仰頭將海水喝下。
看著邊咳嗽邊吐舌的米萊娜,馬可好笑地搖搖頭,問:「妠希卡,可以弄點水給米萊娜漱口嗎?」
等用魔法造出的清水漱好口後,她才哭喪著臉問:「怎麼這麼鹹?」
「白痴,海水不能喝啦。」馬可好笑地說,但當看到另外三人都詫異地看著自己,他才知道他是唯一知道這常識的人。
「你又沒跟我說過。」米萊娜噘起嘴抱怨。
「蠢。」馬可搖搖頭。「所以,妳打算怎麼辦?」
聽到馬可的問題,她嘆口氣,再次蹲了下來,雙手攪動著剛漲起的浪花,看著浪花隨著潮汐退去,說:「我不知道,但如果都要殺人,神使團聽起來比較適合我?」
「妳跟本沒搞懂兩邊的差異吧。」馬可的聲音罕見有些認真的不高興。「聖騎士殺的大多是作惡之人,但神使團不一定。」
「什麼意思?」
「對於教會,對錯和善惡是不同的。要是哪天有一個新興宗教主張行善、救濟苦難,但由於聲勢威脅到六翼教了,神使團要去把這個宗教領袖刺殺掉,妳下不下手?」
米萊娜一愣,問:「會這樣嗎?」
「我不知道,但不是不可能。」馬可說。「換一個問,如果妳要殺的人確實是壞人,但同時得斬草除根,把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也一起殺了呢?如果是一個無意間得知教會不能說出的秘密,引來殺身之禍的無辜百姓呢?」
「會⋯⋯會這樣嗎?」聽著馬可的問題,米萊娜更加猶豫。想到那天掐著佐斯時的感覺,她真能下手殺人嗎?
「都說是刺客了,哪天真的要妳去做,妳還能拒絕嗎?聖騎士有餘裕的話說不定能把敵人砍到沒辦法戰鬥就好了,但刺客是一定得下殺手。」最後,馬可一臉嚴肅地說:「我不建議⋯⋯好吧,我不同意妳去神使團。」
聽到馬可把話說這麼重,米萊娜只好轉頭看向加布里爾。
加布里爾想了想,說:「來聖騎士團也好啊,還有我陪著妳,如果真的不適應,再離開就行了,聖騎士團聽起來也比神使團還好離開。」
「但我想跟你們待在一起啊。」米萊娜垂頭喪氣地說。
「妳真在聖騎士團待不下去的話,那⋯⋯我們就一起離開皮瑞雅斯吧。」
「疑?可以嗎?」不只米萊娜,連馬可都詫異地看著他,他們知道加布里爾最大的願望就是加入聖騎士團,盡可能地多殺點巫妖;如果加布里爾沒有這一職念,那他們確實有更多不同的選項。
「嗯,就照馬可說的去當冒險者也不錯,雖然我不知道冒險者在幹嘛。」加布里爾露出淺笑。「我還是會努力去殺巫妖的,只不過是換個地方待而已。」
米萊娜一躍而起,開心地抱住加布里爾,他也輕輕地抱了抱米萊娜。「塔修老師說你們是最重要的,我想就是這個意思吧。」
米萊娜打從心裡感謝塔修,甚至要她現在回去和塔修道謝她說不定都願意。
「妠希卡怎麼辦?」馬可突然問。
「對啊!我怎麼辦?」妠希卡也在一旁問,她敢離開家鄉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馬可他們也在,誰知道才剛離開不到一天事情就有變數了。
「和我們一起離開教會就行啦!」米萊娜在興頭上,離開加布里爾懷裡,一把抱住妠希卡。
「哪能這樣!」妠希卡嗔道,掙脫米萊娜的擁抱,說:「六翼教將我養大,不管怎麼說我都得回報他們,但⋯⋯你們可以不用管我沒關係。」
米萊娜和加布里爾互看一眼,兩人都有些為難,他們能理解教會對妠希卡跟他們有不同意義,而他們也不可能放妠希卡一人在皮瑞雅斯。
「你們可以隨時離開沒關係,你們離開後我會待在那邊一年,再去找你們。」
米萊娜先是訝異地看著說這句話的馬可,他本來才是那個最不想要去教會國的人,怎麼這時突然又要多待了?接著馬上明白他是要待在那陪妠希卡適應環境才這樣說的。妠希卡聽到後更是震驚,愣愣地看著沒太多表情的馬可。
「哇!馬可!哇!」米萊娜一旁起鬨道。
「幹嘛?我才不像妳,把別人騙去後就說要走,一點也不負責任。」馬可白了米萊娜一眼。「如果到時候你們真的先離開了,在外面安份點等我到。」
「知道啦。」米萊娜笑嘻嘻地說,雖然她說想和大家待在一起,但如果只是分開一年的話其實也沒什麼。
天色開始轉暗,四人朝旅店返程,在準備進旅店之際,妠希卡輕聲喚住了馬可。馬可停下腳步,讓米萊娜和加布里爾先進們,自己轉身看向走在最後面的妠希卡。
妠希卡低下頭,小聲地說:「謝謝你。」
「只是該做的罷了。」
妠希卡深吸口氣,鼓起勇氣抬頭看著馬可,說:「但還是謝謝你。」
「嗯。」馬可沒再多說,接受了道謝,兩人一起走進了旅店。
由於明天清晨要出發,他們吃完晚餐便上床入睡了,只是米萊娜來到一個新地方,怎麼可能乖乖的早睡呢?等一旁的妠希卡睡著後,她就躡手躡腳地摸出房,打算去鎮上逛逛,再去看看夜晚的海長怎樣。
她才剛出旅店,就剛好撞見準備走進旅店的艾斯艾德。「怎麼跑出來了?睡不著嗎?」艾斯艾德問。
米萊娜沒想到被抓個正著,她內心暗暗吐個舌頭,笑說:「嗯,散散步、看看海,可以嗎?」
「當然。」艾斯艾德做了個邀約的手勢。
米萊娜也不介意艾斯艾德和她同行,兩人走在夜晚的街道上,米萊娜發現風帆鎮晚上道路兩旁會高掛著會發光的石頭當作照明,所以即便已經天黑了路上行人還是不少,這點跟入夜後就一片漆黑的碧石鎮不太一樣。
「這叫月光石,早上會吸收太陽的光線,等到天黑就能當作光源了。」艾斯艾德從米萊娜的目光中看出她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石頭,不等她詢問便說道。
「這樣啊。」米萊娜想了想後開口說:「那個⋯⋯老爺爺,我和大家討論過了。」
「喔?」
等米萊娜把她和大家的決定說出後,艾斯艾德顯得有些意外,但他點點頭,說:「妳有一群很好的朋友⋯⋯但還是讓我爭取一下吧,我可以讓妳放鬆心情來神使團嘗試一下,就像聖騎士團一樣,真的不適應可以隨時離開;說真的,聖騎士團也不是說走就能走的地方,不然當要打仗時,哪有人還會待著?」
「疑?」
「沒關係,雖然我不是聖騎士團的大主教,但妳真進到聖騎士團不適應的話再跟我說,我還是有辦法讓你們離開的。」
「老爺爺為什麼⋯⋯願意替我們做到這種地步?」米萊娜甚至覺得艾斯艾德好到有些可疑了,但她當然不會這麼說。
「如果是說招攬妳到神使團的事,那是因為妳有天份,我這輩子一直致力於發覺優秀的人才,為此不留餘力。」艾斯艾德說。「至於其他的部分,相逢即是有緣,況且你們是伊諾米斯先生救下的人,多替你們做點事也是應該的。」
「謝謝您。」米萊娜道謝完,有些興奮地問道:「老爺爺跟伊諾米斯先生很熟嗎?和奈伊法小姐。」
「我們神使團是伊諾米斯的老客戶,交涉久了自然就認識了,而且他的師父跟我也有一段緣分;至於奈伊法小姐就沒有這麼熟了。」可能是看出米萊娜很想知道他們的事,艾斯艾德於是說:「以後去到精靈王國澤雷尼西雅可不要說出他們的名字,特別是奈伊法小姐。」
「為什麼?」米萊娜好奇地問。
「奈伊法小姐本來是恆沙寺的精靈武僧,在逃離那邊時她搶了恆沙寺的至寶,又把整座寺廟的師範都揍了一遍,導致現在是通緝犯;她在逃跑時正巧遇到正在工作的壞刃,就被伊諾米斯先生邀入傭兵團了。」
「哇!被通緝欸。」這明明不是太好的事,但米萊娜卻覺得她很了不起。「那為什麼奈伊法小姐好像不是很喜歡聖騎士團?」
「應該是整個壞刃都仇視著聖騎士團,但原因我不方便說,等妳之後自己去詢問吧。」
米萊娜有些遺憾,但也沒再進一步地詢問。兩人來到海邊,米萊娜看著眼前一片漆黑,僅映照一輪孤月的大海,她看了片刻,說:「黃昏時比較漂亮。」
「喔?」
「那時看得到海鷗還有漁船和漁夫,和很漂亮的天空。」米萊娜抱怨完轉身想走,走了幾步後卻發現艾斯艾德還駐足原地,她只好回到艾斯艾德身邊,問:「老爺爺不走嗎?」
「不,回去吧。」
隔天早上,米萊娜跟其他人表示已經她已經和艾斯艾德談過自己不會去神使團了,這讓他們都鬆了口氣,特別是馬可。
在艾斯艾德和他的護衛的護送下,他們一路平安。九天後,馬車帶他們來到臨近皮瑞雅斯的郊外。沿著蜿蜒的道路就能到達矗立於半山腰的皮瑞雅斯。馬車駛上山道,這條山路平順到馬車內的米萊娜甚至沒感覺他們已經上山了,由此可見六翼教花了不少心力在維護。一直到馬車停在皮瑞雅斯的大門前,米萊娜才從窗戶探出頭。
她張大嘴,仰頭看著緩緩打開的大門,大門和城牆都是用純白的石材所建造,數十公尺高的城門上刻著一幅雕畫,左邊大門是六翼神雰拉斯,祂雙手胸前交叉,雙眼緊閉;而右半邊的則是一隻有著四隻手的人形異獸,脖子上被套了項圈,四手二足都被鐵鍊鍊著。人型異獸跪在地上,像是在乞求著雰拉斯的原諒。
米萊娜縮回車內,戳了戳正閉目養神的馬可,問:「馬可馬可,右邊的那是什麼怪物?」
馬可睜開眼,皺眉問:「什麼什麼怪物?」
「窗外,大門上的畫。」
馬可懶得探頭出車外,有些不耐地說:「妳問大主教不就好了?」
「對欸!老爺爺,那是什麼?」米萊娜問。
「那是巫妖王⋯⋯正確來說是第一代的巫妖王——特威斯特。」艾斯艾德反問道:「史黛西雅院長早課沒說過嗎?」
「其實有。」妠希卡說,一旁的加布里爾也點頭作證。
「早課的內容我都忘光了。」米萊娜吐吐舌頭說。
「特威斯特本是雰拉斯的信徒,但身為巫妖的牠為了獲得力量不斷吸食人魂,屢勸不聽,甚至還偷襲一直以來信任牠的雰拉斯,導致雰拉斯受重傷陷入了沈睡⋯⋯這幅畫就是在描述特威斯特被五名勇者合力擊倒後祈求著六翼神的原諒。但雰拉斯一覺不醒,而特威斯特最後也被關押至皮瑞雅斯最深處的地牢,至今都在為自己的行為懺悔著。」艾斯艾德先是向米萊娜解釋,接著說:「等等到了後就要宣誓了,我先跟你們說一下宣誓的流程和宣誓用語。」
「流程?用語?」加布里爾疑惑道。
「等等會在大廳集合,你們面前會有一把聖劍。當宣誓官喊到你們的名字時,走到聖劍前,雙手握住聖劍,然後說出宣誓語即可。」
「聖劍是什麼?為什麼要握住聖劍?難道祂會大喊握劍人適合去那個團嗎?」米萊娜問提連發。
「不,想去哪個團由你們自己決定,聖劍不會說話,更不會大喊。」艾斯艾德解釋道。「聖劍是六翼教的寶物,是討伐特威斯特的五名勇者之一留下的武器。由於聖劍會認主,所以我們讓每個進六翼教的人都握一次,來確認有沒有能使用祂的聖劍使。」
聽到這,加布里爾突然露出笑容。發現他的笑容,米萊娜問:「怎麼了?」
「我只是想到,要是馬可變成聖劍使那該怎麼辦。」
米萊娜和妠希卡也笑了出來,馬可則沒好氣地說:「我會把他扔了,誰要拿劍戰鬥啊?」
「成為聖劍使即會變成六翼教最崇高的存在,地位甚至比身為大主教的我們還高;但也必須終其一生替六翼教奉獻。」艾斯艾德說。「接下來我來跟你們說一下宣誓語,有點長,每個團的宣誓語都不同,你們稍微記一下。」
此時大門終於敞開,馬車進到了皮瑞雅斯內,經過了十多分鐘的路程,馬車才又停了下來。眾人跟著艾斯艾德下車,走在最後面的加布里爾和妠希卡則被宣誓語搞得頭有點痛。
「我們不能不說這個宣誓語嗎?」加布里爾愁眉苦臉地問。
「這是傳統,只能委屈你們了。」
「妳背起來了?」馬可看著一派輕鬆的米萊娜問。
「嗯啊,三個都記起來了,你忘記的話可以問我。」米萊娜嘿嘿一笑,露出得意的笑容。
「卻記不起早課的內容。」馬可搖搖頭。
「那很無聊嘛。」
馬車停在一個大廣場的噴泉旁,不管是地板上的磁磚、噴泉還是噴泉中的雕像,全部都是用如同城門的純白石材所建。往前望去,皮瑞雅斯大教堂就立於他們眼前。
大教堂一樣潔白如雪,墊高的長方形建築體在左、中、右邊的屋頂上都有著金色的圓頂。窗戶、大門旁有著刻著雕文的石柱。從他們旁邊的噴泉,一條清澈、高度只到腳踝的水道一直向前延伸到大教堂,將大教堂倒映在其中。
教堂後面則有一座直入雲霄的六角高塔,高塔看起來是用半透明的水晶所建,米萊娜沒忍住向艾斯艾德詢問那座高塔是什麼,艾斯艾德卻賣了個關子,說:「你們晚上就會知道了。」
艾斯艾德帶著他們往前,爬上十多階階梯後來到大教堂前,一路上不論是穿著普通布衣的人,還是穿著盔甲的騎士,又或是穿著白袍的祭司、魔法師,凡是看到艾斯艾德,都一定會恭敬地低頭讓道。米萊娜一直知道艾斯艾德在六翼教的地位很高,但實際見識後才知道這和藹的老爺爺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大主教。」一名米萊娜似曾相識的白袍男子站在門口,低頭向艾斯艾德行禮。
「這位是狄米特,你們應該在小村有見過他,他等等會帶你們去宣誓的大廳。我等等要去主持現場,不能帶你們了。」艾斯艾德說。
「謝謝您這幾天的照顧。」米萊娜低頭說。
「願六翼神雰拉斯保佑你們。」
艾斯艾德說完便快步離開,而狄米特則帶著四人進到大教堂,穿過氣派的大廳後他們走上旋轉樓梯來到二樓。
「沒想到你們這些鄉下的小鬼這麼快就離開那個破舊的小鎮,來到皮瑞雅斯了。我猜大主教肯定是幫了你們不少的忙,不然怎麼可能這麼容易通過徵選。」
聽到狄米特這麼說,米萊娜不開心地皺起眉頭,但狄米特走在他們前面,沒有看到這表情,只聽他繼續說:「不過既然都離開那裡了,就好好當個神使,去發揚六翼神救世的宏願吧。」
這人完全看不起我們。米萊娜瞪眼心想,正想要反駁幾句,加布里爾已經開口,說:「我要去聖騎士團。」
狄米特轉頭,不開心地看著這名頂撞他的小鬼,問:「什麼?」
「我和米萊娜要去聖騎士團,馬可會聖術,妠希卡會魔法,他們要去聖歌團。」加布里爾說。
看到加布里爾耿直的眼神,狄米特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訓斥加布里爾,反而有些吱嗚地說:「這⋯⋯這樣啊,隨便你。」
等狄米特轉回身,米萊娜對加布里爾豎了根大拇指:反倒是加布里爾不知米萊娜在高興什麼,感到有些疑惑。
宣誓大廳非常空廣,四面牆壁上有些馬賽克的彩繪玻璃窗,挑高的天花板吊著幾盞華美的吊燈。大廳末端則有個台子,台上放著三張大椅。
當他們走進大廳時,大廳的中央已經站著百來多個人了。另外,他們的左側、右前和右後側也都站著一些人,從他們的服飾來看,分別是神使團、聖歌團和聖騎士團。
「去那待著,等叫到你們的名字時再去拿聖劍,然後說宣誓詞。」狄米特嘟囔完就混入那群身穿白袍的人之中了,米萊娜在狄米特轉身後,嫌棄地對他吐吐舌頭。
「米萊娜,還記得吧?」馬可突然問。
「宣誓詞嗎?記得啊。」
「我是說去聖騎士團這件事。」
「知道啦!」米萊娜有些不耐煩地把每個字的尾音拉長。
馬可哼了聲,沒再多問。在接下來的時間,陸續有人被帶到這大廳內,等了一段時間後,天花板的吊燈突然一齊暗下,人群中傳來窸窣的詢問聲,接著,前方檯子的方向突然有人喊道:「大主教到!」
這時燈才重新亮起,大廳另一端的門打開,三名大主教走入,艾斯艾德居中,前面是一位矮小壯碩,穿著一身銀鎧的,面貌粗獷的男子;再後方則是穿著白袍,高瘦修長的男祭司。
等艾斯艾德入座後聖歌團的大主教才坐進座位,聖騎士團大主教則走到台子中央,從背後抽出一把雙手大劍,將劍往地上用力一插。
「所以我們等等要握著那把劍然後說那宣誓詞嗎?」妠希卡有些緊張。
「應該吧,我忘記聖騎士團的宣誓詞是什麼了。」加布里爾求救道。
「等等會有一堆人複頌的,別擔心。」馬可說。
他們不是人群中唯一在說話的人,一時間人群一片吵雜,直到宣誓官大聲喝斥,眾人才逐漸安靜下來。「接下來喊到名字的到前面來進行宣誓。」宣誓官那宏亮的聲音傳遍大廳,即便是站在最後面的米萊娜他們也能聽得很清楚。
接下來就是一段漫長地等待,台下的人一個個被叫上台,只是幾百人中有不少人結巴、忘詞、念錯,甚至在台上發起呆,這讓米萊娜忍俊不已。當本來幾百人的人群剩下十多人時,馬可終於被叫上台了。
馬可走上前去,絲毫看不出緊張,他手握聖劍劍柄,緩緩說:「我願為雰拉斯忠實的僕人,專研祂的語言、探索祂的智慧;治癒眾生、撫平傷痛。」
宣誓官點點頭,指著聖歌團的角落,說:「去吧。」
「可惜了。」米萊娜小聲地說,馬可成為聖劍使的奇蹟沒出現,他們這輩子可能沒辦法看到馬可揮劍戰鬥了。
在馬可後面的是妠希卡,可能是因為剛剛馬可的示範,讓她沒這麼緊張,順利地完成了宣誓。
「加布里爾!」
加布里爾走上前去,米萊娜看出他緊張到不行,連走路同手同腳了都沒發現。加布里爾走上台,雙手握住劍柄後安靜了一段時間,一直到米萊娜開始替他緊張,宣誓官準備提醒時他才開口。
「我願⋯⋯」他剛說出三個字,聖劍突然發出耀眼的光芒,強大的壓迫感散發而出,那是股令人打從心底感到恐懼的震懾。壓迫感快速地擴散開,散出大教堂、散出皮瑞雅斯、散出整個星墜。祂在向全世界宣誓,祂有新主人了。
大廳內先是一陣寂靜,接著讚嘆、哭泣、祈禱聲同時爆出。不知道是誰先跪了下去,但眾人像是骨牌般一個個跪下,向聖劍與祂的主人膜拜,一時間只剩三位大主教、蹲在人群中的馬可和妠希卡,以及傻在原地的米萊娜沒有向他跪拜。
「第四任聖劍使⋯⋯」聖騎士團的大主教激動地站起身,更讓他開心的是從加布里爾壯碩的體態來看,這人八成會到聖騎士團。
「三百年了。」艾斯艾德點點頭,不知怎的他臉色有些陰沈。
「先宣誓完吧。」聖歌團的大主教揮揮手,對加布里爾說。
「是!我⋯⋯我願為雰拉斯忠實的僕人,保護祂的信徒、斬除⋯⋯斬除祂的敵人;拯救世人、剿滅罪惡。」
加布里爾走下台時與米萊娜對到眼,眼中露出愧疚的他很快地別開了目光。
下個被喊上台的不是米萊娜,下下個也不是。她有些徬徨地站在原地,知道那天加布里爾在海邊所承諾的不可能實現了——他不可能跟著她在聖騎士團一起訓練,更不可能陪著她離開皮瑞雅斯——又或著說,聖劍使加布里爾這輩子都要待在六翼教了。
那她又該怎麼辦?跟說好的一樣去那個絕對待不下去的聖騎士團然後離開嗎?如果想待在皮瑞雅斯,是不是真的得去神使團?艾斯艾德說過加入神使團後也可以隨時離開,而且艾斯艾德認識她,也很照顧她。
「米萊娜!」
在她整理好思緒前就被喊上台。來到屬於加布里爾的聖劍前,她握住劍柄,有些徬徨地往旁一看,發現馬可同樣也在看她。馬可眼中有著擔憂和警告,緩緩地搖搖頭。
接著她往前看去,艾斯艾德也注視著她。兩人四目相交,艾斯艾德輕輕點了點頭,露出微笑向她招招手。
『我希望我們三個能一直待在一起。』
米萊娜深吸一口氣。
「我願為雰拉斯忠實的僕人,闡述祂的聖蹟、傳播祂的理念;弘揚信仰、惠澤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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