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重柳族青年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我面前,冷冷地看著我,而他的蜘蛛......我忍不住囧了一下──那隻蜘蛛居然自己跑去開電視看了。
我抓了抓頭,然後問了重柳族一個天外飛來的問題:「欸......那個,你要不要喝杯水?」
雖然重柳族出現在衛禹家的行為應該可以稱之為「擅闖民宅」,不過......跟他本來一直都在幹的「跟監」比起來,似乎也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
聽到我沒什麼建設性的發言,重柳族毫無反應,只是看著我的那雙藍色眼睛的溫度一直不斷地往下降......我抖了抖身子──我該說冷意居然蓋過了自靈魂生出來的疼痛算是因禍得福嗎......
「咳!那個,其實我想跟你說的是......你可以回去守在他,我指的是本體,那邊。」面對這個跟一般重柳族很不一樣的重柳族青年,我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緊張──至少,我知道我無法跟他一樣,讓所有人都那麼喜歡他。他是那樣的善良、可人,而我卻是這樣的黑暗、不堪;他信任、喜愛所有人,我卻是防備、疏離任何人......可能我們唯一共通的就是,看到安地爾就想詛咒他趕快去死的那份心意了。
不知不覺,我又陷入了只有他的世界裡,不斷的拿自己的差去和他的好比較,直到恍惚中,一道清冷的聲音平復下我快糾成一團的思緒:「......不,你比他更危險,不能走。」然後我注意到重柳族不僅眼神冷了,連聲音也透著一股寒意,原本在看電視的蜘蛛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爬回了他的肩上。
這回我連把苦笑表現出來也不行了,只好把苦笑悶在心裡......的確,行為思考都趨向黑暗的我,理論上是比傻到只能向著光明生長的他更有威脅性,但這畢竟也只是理論上。
我閉上突然感到乾澀的眼睛,吞了幾口口水好壓下想吐的感覺,然後才用清楚到連我都覺得不可思議的聲音說:「你錯了,我沒有任何能力可以傷害任何人,或用妖師的力量去干涉世界什麼的。相反的,我不堪一擊,頂多用移送陣用不到三次就因為精神力耗盡就可以直接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所以你去守著他吧......守在他身邊,不要讓他發生任何事,拜託你。」最後,我幾乎是低吼著。
重柳族沒有答話,只是用審視的目光上下看著我,而我也隨便他看,只要他能答應我去幫我守著我最珍視的他,就是他現在要求我自我了結了,我也可以照做。可是他卻遲遲沒給我一個肯定或否定的答案,於是,我把心一橫,「我還可以以妖師之名發誓:我願意死在你的手上。這樣你因為不殺妖師而違背誓約的問題就可以從此獲得解決。」
說到這裡,我停下來,把視線從重柳族身上轉開,投向窗外的連月光都沒有黑夜中,才繼續道:「而且我再活也不會活超過一個月,所以答應我的要求,你不吃虧。」我話說完,人也從床上爬起來走到窗邊,恰好看到路的盡頭走來一個越來越接近的小黑點──是衛禹。
「我現在也能殺了你。」重柳族特有的清冷聲音從背後傳來。
看著快到樓下的衛禹,我笑了──「可是你不會。你答應我了,不是嗎?」
沒有然後,門口傳來一陣布料的窸窣聲,金屬鑰匙清脆的碰撞聲也一併傳進屋內,接著是門打開的聲音還有──「咦?冥漾你站在窗邊吹風幹嘛?」
我笑著轉過身,不意外屋內已經失去那個向來神出鬼沒的重柳族的蹤影,對剛進門的衛禹說:「歡迎回來。」同時也在心裡倒數起我能和衛禹相處的日子。
我知道,當我離開衛禹的那天,也會是我這個存在消失的那一天。
---時間往後推移---
我就這樣無所事事的在衛禹這兒過上了十幾天的米蟲生活,衛禹對於多養我一張嘴倒也不介意,不過這讓我這個超級大閒人相當的心虛──尤其先前的「坦白」,我就還有些事情沒對衛禹說出來,例如我已經活不久的這件事。
但我想直到我離開,我是不會對他說出我就只活這短短不到一個月的事了,不過,我人都準備要走了,也總該再跟他坦白另外一件我隱瞞起來、沒對他說的事。
「衛禹。」我叫住才剛打完工回家、正在弄消夜吃的大男孩,對方馬上停下動作,向我拋來疑問的目光,「我喜歡他。」沒頭沒尾的丟出這麼一句,可是我知道我的好友知道我說的是誰。
衛禹震了震身體,沒對我突如其來的發言有所回應,只是繼續把手中的麥片用開水沖泡開來,然後端著兩個杯子走向我,我也很自然地接過其中一個。
「我知道。」默默地喝著溫熱的麥片,等我已經喝掉一半以後,衛禹才緩緩地說,「冥漾你知道嗎,我喜歡你。」
幸運同學的表情很認真,他放下手中幾乎沒怎麼動過的麥片,看著我,不給我任何裝傻充愣逃避的空間,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說。
我也學起幸運同學,沉默了很久──把剩下的半杯麥片喝掉──才給了回應:「我知道。可是你喜歡的不是我,你喜歡的跟我一樣,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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