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ving is Life (BTS) - 13. 沒法子（二）

當日答應碩珍並不是玧其一時的衝動，而是他十分清楚，是時候解決和家人之間的問題。

嚴父慈母、兄友弟恭，本該是最讓人羨慕的家庭，在玧其高二那年，隨著被他因一時之氣掃倒在地上的相框，一同碎裂。

父親認為小兒子連一點失敗也承受不了，不夠成熟；母親認為小兒子只是受不了一時的失意，相信他會重新振作。

只有哥哥不同。

只有他真的了解玧其面對什麼。

那時，碎掉的相框雖仍能勉強拼湊，但造成的裂痕早已無法修補。

其後，玧其喜歡上音樂，在家人的眼裡，如同染上惡俗，是不被接受的。

父親總覺得，小兒子應如同大小兒子一樣，乖巧地讀完高中，考上一流大學，就讀能夠找到有專業對口的工作的學系，穿上挺拔的西裝。

然而，玧其不肯。

他視音樂為自己接下來人生藍圖的核心，堅決不肯走上父母想像中的道路。

家庭在平日尚能維持安穩，因為總有哥哥珀其當作兩者之間的調和劑。但是，虛假的平靜終有一日會被打破。

再一次的家庭爭吵展開於一個珀其不在家的晚上，父親親手粉碎相框，親情如同地上的碎片，落得被掃進垃圾桶的下場。

自那次爭吵至今，已接近兩年。

在這兩年裡，玧其一如當初堅決離去的背影，並沒有再回過家裡，只會從珀其的口中得知兩老的情況。

不是說玧其不想回去，而是他知道不必要。

只要自己一天沒有造出該有的成績，家人都不會支持自己繼續走上音樂的道路，那麼，回去只會落得爭吵的下場，並不會有好結果。

不過，既然答應碩珍會解決問題，玧其也就認真思考。

家人的問題不可能短期之內就能解決的。

但是，他只不過是答應碩珍會與哥哥珀其好好談一次，讓他做出自己的選擇。

玧其難得地主動聯絡珀其，約了個時間談談，就約在老地方。

當他踏入酒吧的那刻，熟悉的身影早已坐在吧台前，注視著手中輕搖的酒杯。

「哥……」

玧其清楚地注意到，自家兄長聽到自己的聲音時，眼神瞬間亮起來，他想起了碩珍說過的話，自家兄長是一個弟控。

他從來都知道在珀其的心中，自己是極為重要的存在。

在那段最為低落的日子裡，是珀其一次又一次不嫌其煩地找回自己，他不難想像，如果沒有珀其，自己大概會有很長的時間都無法振作。

如果說玧其對誰最感到抱歉，第一個一定是珀其。

「玧其，你來啦。今天找我是有什麼事啊?想哥哥了?」

愈將珀其寵愛的表情納入眼裡，玧其愈感到苦澀。

他甚少正視自己的哥哥為自己付出了多少。

如果碩珍所說的話是真的，他不難猜想為何自己的哥哥遲遲未能作決定，因為放不下自己。

「嗯。」玧其難得地沒有反駁珀其的話。

「哼哼，暫時先聽著吧。說吧，有什麼事找我?」

盯著珀其手中的酒，玧其最終還是沒有叫上酒，這種時刻，還是保持清醒比較好。

「沒什麼特別的，只是想著，是時候跟你匯報我的生活近況了。」

不知道該怎樣開口，玧其只能從近況說起，他了解兄長的為人，有關自己的，他都會想知道。

「欸，看來你的生活不錯?居然會想著主動分享了。說吧。」

因為，珀其是一個這麼關懷弟弟的兄長。

「宿友都不錯。」

玧其很清楚，珀其不想長期離開韓國的主要原因是擔心自己不能好好生活。

「哦?都有些什麼人?」

「屋主是一個比我小一年的同大學同系新生，都是學音樂的。有時候，我們會一起討論音樂，感覺挺好的。」

玧其慢慢回想起屋裡的每一個人，以及生活。

「還有呢?」

「還有喜歡跳舞的陽光男孩。」

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較為高興。

「看來你交到不錯的朋友呢。」

「嗯，所以……」

這樣的話，就能讓珀其相信，自己的弟弟已經過上較好的生活，有音樂上的夥伴，有熱情的宿友，自己在屋裡，不會感到孤單，不會感到苦悶。

玧其抬頭，認真地看著珀其，「所以，哥，去外國吧，不用擔心我了。」

時間就像被凍結，珀其呆了一會，露出苦笑：「碩珍告訴你的吧?」

「嗯，碩珍哥前陣子開始和我同住一屋。」

「我早該想到的。」他低垂的眼簾流露傷感，「是碩珍想多了，只不過是……」

「哥。」玧其打斷珀其的話，拿走了他手上的酒杯，「我都知道的，其實從以前開始，我就知道，哥總是因為我而沒有做到自己想做的事。」

「不是……」

「哥，我早就不是小孩了，現在的我也能生活得好好的，就算哥長期留在外國，我也不會有問題的。」

沉默在兩人之間漫延。

玧其相信，珀其會做出正確的選擇。正如自己開始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珀其也應該過上他想要的生活了。

「哥，你也該做你想做的事了。」

「說說你的宿舍朋友吧。」

迎上珀其審視的目光，玧其知道自己已經成功了一半，他想起屋裡發生的事，最終想起南俊。

「屋主是我現時最好的音樂……夥伴。他叫金南俊，雖然比我小一年，但是他和我很合得來，我們總是在夜裡一起討論音樂。」

說著的同時，玧其一直留意珀其的表情，看著他一臉欣慰，玧其才繼續說下去：「有時候，是我們一起修改他的歌曲，有時候，是我們一起修改我的歌曲。」

南俊修改曲譜時的側顏在玧其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玧其自己並沒有留意，自己的眼神早已笑成微彎的三角。

「他總能夠提出自己獨特的見解，而他的見解，總是能解答我心中的不滿意。」

似是生怕兄長會質疑自己的能力，玧其連忙補充：「當然，你弟弟我是提出最多意見的那個人，畢竟我是學長嘛。」

「因此，哥，不必擔心的。」此時，玧其整個人都放鬆下來，笑意盎然。

然而，珀其並沒有如同玧其想像中的那樣揚起欣慰的笑容，而是抬頭望向燈光，忍不住歎氣。

「你……」珀其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最終開口：「他是你喜歡的人?」

「他?!」玧其瞪大雙眼，他從沒想過，自己吐露日常生活後，珀其的第一句居然是這句。

自己喜歡上誰了?

玧其不懂珀其是怎樣得出如此結論，明明自己剛才只不過是在談及…..

「老實告訴哥，你……是同性戀嗎?」

「哥，你在說什麼啊?」

明明自己和南俊都是男性——

「不要瞞著我了，我從小看著你成長，剛才談及金南俊時，你的表情完全不一樣，就好像在談及自己最重要的人一樣。」

「哥，你想多了吧。」

明明自己只是把南俊當作音樂道路上不可或缺的同伴。

「是嗎?」

玧其看不清珀其的表情，因為珀其將臉上的感受都收到心裡去。他還在想著要怎樣解釋，卻聽珀其說：「他既然能讀音樂，又是屋主，他家境不錯?」

順著珀其的話，玧其想起了南俊的一點一滴。

的確，南俊擁有一間這麼大的屋，屋裡的擺設、門口的門牌似乎都是根據他的想法而裝飾的，想來也不是租的。屋裡的琴算不上最頂尖，卻也不錯。

雖然玧其從來都沒有深究過南俊的家庭背景，但是現在想起，也知道南俊應該出生自不錯的家庭。

玧其還在想著該怎麼回應，珀其再說：「玧其，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最清楚。哥我只想說，他和你不一樣，世界不一樣。」

「哥…….我……」

腦袋一片混亂，玧其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應該反駁哥嗎?

可是，反駁什麼?

說自己不是同性戀?

說自己沒有喜歡南俊?

說自己和南俊都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陷入迷茫。

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玧其，你自己好好想想，最好是哥會錯意。」

玧其聽到了椅子被拉開時，與地板磨擦的刺耳聲。

「玧其，哥要走了，我會好好思考該怎樣決定的。」

頭頂傳來溫曖的觸感，輕柔的、一下、又一下。

「玧其，知道你生活得不錯，哥真的很開心。」

玧其終於反應過來，一臉複雜地抬頭看著珀其，「嗯。」

目送他離去的背影，聲音卻反覆在耳邊響起。

『他是你喜歡的人?』

走在街上，街上的行人來來往往，同行男女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聚在一起的男生們嘻笑推鬧。

玧其想起過往，自己也曾像這些年輕人，三兩一堆，歡笑輕鬧，討論隔離哪個女生好看，說起藍球盛事，彷彿有永遠都不會談完的話題以及熱情。

喜歡的人……?

「喜歡」這兩個字，本來定義就很廣泛，涉及的關係亦相當多樣。

朋友可以說是喜歡，家人也可以，情人更是。

如果要理解珀其所說的話，玧其可以理解成友情方面的喜歡，但是，當下，玧其一下子想到的是愛情。

可是，玧其無法理解自己是不是喜歡南俊。

南俊是一個很好的後輩，絕佳的音樂同伴，是一個好人。

玧其沒有辦法理解，自己是喜歡南俊這個人，還是喜歡像南俊這樣的人。

『哥我只想說，他和你不一樣，世界不一樣。』

站在屋門，看著牌上的「LIL」，玧其想起當初第一次踏進屋門的事。

那時，看著這面牌，南俊解釋它的意思是「Living is Life」——「生活即是生命」，這不難看出南俊是怎樣看待自己的人生和生命。

南俊喜歡音樂，將音樂實踐在生活之中，也就是視作音樂如同生命一樣。

人生的結果，就是生活的過程。

明明是個剛進入大學的新生，卻有超於同齡的人生想法。

到底是怎樣的家庭，才能培養出如此出色的孩子呢。

屋門被拉開，呆站在門前的玧其看著門縫下、屬於南俊的鞋。

「玧其哥?」

看著拉開門的南俊，那一瞬間，玧其清楚地意識到一個事實。

自己和南俊，真的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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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沒法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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