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悄悄從窗簾間照入琴房,劃過了鋼琴。坐在電腦面前製作音樂的南俊瞥見柔和的陽光,才發現已經到了早上,他從昨夜靈感一閃之時,便一直製作音樂,通宵達旦地反復修改。
南俊揉著久盯螢幕的眼睛,轉身踏出了房門,拿起了放在客廳沙發的外賣單,輕歎一聲。
敲了敲玧其的房門,南俊問:「玧其哥,你有什麼想吃的嗎?」
「無所謂。」
聽到房裡的回答,南俊不由得又歎息,打電話叫了兩份一模一樣的外賣。
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了約一星期的時間。南俊完全沒有見過玧其走出房門,要不是自己偶然經過洗手間,發現裡面的溫度尚暖,他甚至會認為玧其連洗澡都不洗。
要命的是,有時候南俊從垃圾桶裡看到不知從何而來的杯麵,才知道玧其大概是以杯麵果腹,而且,只是一天一頓。南俊懷著不想新來的租客死在自己屋中的想法,才強行幫玧其一同叫外賣,然後放在玧其房門,等他自己到門外取。
更神奇的是,南俊也不知道玧其到底有沒有睡覺,他只知道他問玧其想吃什麼外賣時,玧其永遠都會回答他,簡直就像不用睡覺一樣。
等到外賣到了,南俊便把玧其的份兒放到他門口,敲門道:「玧其哥,你的飯盒,我放在門前了,記得吃。」
然後,南俊認命的帶著自己的飯回到房間,吃完便睡覺。
當南俊醒來的時候,推開房門,每一次都會看見一些錢放在自己的門口,不用想也知道,那是玧其放下的飯錢。
但不同的是,琴房傳來了琴聲。
從半掩的門覷探,玧其闔眼彈琴,嘴唇微抿,白晢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之間徘徊而彈。
這首曲子,南俊從來沒聽過,緩慢而憂傷的曲調,似是在訴說什麼,欲言又止。聽得入神的南俊在一曲之終,看到原本側身的玧其側頭看他。
「晚上好……玧其哥。」偷窺者被被偷窺之人發現,南俊只得尷尬地打招呼,又補上:「晚飯想吃什麼?」
低頭眼簾半掩,玧其像在思考一些事,抬頭望向南俊,說:「謝謝你幫我買飯,今晚和明天,你都不用幫我買飯了。」
聞言,南俊最先想到玧其是在嫌棄他買的飯,下意識握緊了拳頭,瞋目問:「為什麼,是因為我買的飯不合你口味嗎?可是,明明玧其哥你……」
「我沒有這樣的意思!」玧其打住了南俊的說話,「只是,我這幾天都沒有睡好,我一會兒就去睡,大概會睡一整天,就不用你幫我買了。」
南俊鬆一口氣,想再說什麼,玧其已經從自己身邊走過,入了睡房。
「晚安……」南俊的道安,玧其已經聽不到了。
玧其得承認,這一星期以來,他的生活作息的確亂七八糟。
自從搬進來的那天,一天有九成半的時間在房,一天只有兩成的時間是在睡覺,總徹夜不眠,在白天時隨意趴在書桌上睡二、三小時。
要不是南俊會來問他想吃什麼,他近幾忘掉了時間的流逝,只顧著在腦海裡回想著鋼琴的音律,一遍又一遍地修改著曲譜上的音符。
推開房門,黃昏的光線在窗外頑強地尋找窗簾的縫隙鑽進房間,照著一角的五線譜,失敗的作品散滿一地,玧其知道自己應該收拾的,但他累得倒在床上。
搬進來這裡,已經有一星期之久。對於南俊,玧其總是不知道該怎樣形容。
玧其以為,南俊和他之間應該單純的、只是屋主與租客之間的關係,可是,在他看來,南俊似乎並不是這樣想的。南俊對自己的關注,玧其不可能沒注意到,但,他認為,自己並不值得南俊如此對待。
「學弟……嗎?」玧其唯一想到的,只有南俊和他之間的學長與學弟的關係,他不由得猜想,也許是南俊知道了自己去年在校的成績,才會如此關注自己。
「嘖。」玧其嘲諷一笑,這樣想也有點兒太自大了,就憑去年的成績,自己難道就可以揚名?
而且,那個傻大個看上去不似是這種人。
後天,找南俊去買點日用品和電腦好了。玧其抱著這樣的想法,沉沉地睡去。
或者,玧其真的是累壞了,南俊再一次看到他時,已經是一天後。也就是說,玧其足足睡了二十多個小時。
當南俊早上八時起床,打算去洗手間洗臉,便發現玧其正在使用。
「早安。」當洗手間門被拉開時,南俊看到的,是剛洗澡完的玧其,頭髮末梢還滴著水珠。
「啊,南俊,早安。你有吹風機嗎?」玧其用毛巾胡亂地抹掉頭髮上的水,問道。
南俊從一旁的櫃裡拿出吹風機後,便走進了洗手間,他聽到了玧其在外面問道:「南俊,你一會兒有空嗎?我想去買電腦和一些日用品。」
「啊,好。」完全想不到玧其會主動和自己說話的南俊只能慌張地答應。
玧其第一天搬進來的那個晚上所發生的事情,仍然記憶猶新,南俊沒有忘記玧其所說的話。明明是他說的,只是屋主與租客的關係,但是,他似乎想要踏前一步,拉近雙方的距離。
待南俊換好衣服,從睡房裡出來時,便看到玧其正坐在沙發上等待他。
當玧其和南俊走出門口時,猛烈的陽光照得玧其有點兒不適應。數算起來,已有一個星期多點沒出過家門。
南俊說會先帶他到附近的電腦店,他知道哪裡有間性價比最高的店舖。
接著,寂靜在兩人之間漫延,與其他在道路上吵吵鬧鬧、有笑有話的人群形成成強烈的對比。
「說起來,我記得你當初說過,你是為了吸收更多的知識才到防彈大學裡去學音樂創作的,對吧?」
聽到玧其談起音樂創作的話題,南俊立刻回答:「對啊,因為房時赫先生不就在音樂系裡當首席講師嘛,我一直都很佩服他的音樂,想向他學習來著,所以,我才來了這間大學。」
作為一個音樂創作的愛好者,玧其當然也知道房時赫這個名字,他作為一個知名的韓國音樂製作人,為了推動音樂行業的發展,甚至聯合其他數個來自不同行業的朋友建立一間學校,並親自負責音樂系的收生。而防彈大學的音樂系可說是韓國大學學系中數一數二有名的了,因為它看重的,非為學生的成績,而是音樂的功底。
玧其想起自己去年曾經修過房時赫的課,那時,他作為一個新生,第一次見識到房時赫如此深得音樂系學生喜愛的原因。
「在第二學期,你會修到房時赫先生的課的,你應該會很享受的。」玧其想了想,還是向南俊說:「那天晚上的事……抱歉。」
聞言,南俊一瞬間就想到是玧其搬進來那晚的事情,說:「啊,不用介意的,其實你說得對,我們不過是屋主和租客的關係,而且,我們當天的確是剛認識不久的陌生人而已。」
南俊的話,令玧其不知道該如何回應。自己當時所說的話,看來對他是有頗大的影響。
直到兩人買完電腦和日用品,都沒怎樣說過話。
回到公寓,南俊幫忙把玧其的電腦搬到其房去,在南俊離開房間之時,他聽到玧其如此說:「謝了,我麻煩了你這麼多。」
「沒關係。」
「為什麼你會這麼關注我?」
南俊想了想,回答:「因為作為一個屋主,我並不想看到一個租客在自己的房間死掉。」
顯然,這是玧其意料之外的回答,故南俊聽到了他的笑聲。
夜幕來臨,當一片黑暗來襲,南俊才從自己的思考中清醒過來。一想起一整個下午都毫無頭緒的樂譜,南俊只能歎氣。
總覺得樂譜哪裡有點怪怪的,可是又說不出,更別談修改一事了。
看了看電腦右下角的時間,早已七時,而肚子也不爭氣地叫出聲,南俊轉身走出琴房,向玧其的房喊:「玧其哥,外賣想吃什麼?」
「無所謂。」又是這樣熟悉的回答,南俊連忙叫了外賣。
唯一不同的,是玧其這次難得地走出客廳吃飯,而不再是躲在房裡吃。
看著玧其和自己吃著一模一樣的飯盒,南俊居然有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被拉近的感覺。
靈光一閃,南俊有了一個好想法,可是又怕玧其會不答應,只會令兩人之間更顯尷尬,猶豫之際,南俊還是選擇鼓起勇氣,問:「玧其哥,你一會兒有空嗎?」
聽及此言,玧其停住吃飯,看向南俊,問:「怎麼了?」
「我想玧其哥幫我彈一下我的歌曲。」
玧其看著南俊略顯躊躇的臉,連忙吃完飯盒裡剩下的數口飯,然後從沙發站起,向坐在對面的南俊說:「現在嗎?」
見玧其這麼感興趣,南俊也顧不上吃飯的事,直接走向琴房,拿起充滿修改痕跡的樂譜。玧其接過曲譜,直接坐在鋼琴前,緩慢地彈兩遍,等到比較熟習後,直接一次過彈去。
南俊站在玧其後面,聽著鋼琴的聲音。不得不說,把自己的樂曲交給玧其彈一次是正確的決定,南俊終於發現之前一直覺得的違和感是什麼。
一曲完畢,玧其像是換了個人似的,沒有了與南俊之間的生疏,直接拿著譜,回頭跟南俊說:「我覺得這裡可以改得更好。」
而玧其指出的那處,正正就是南俊剛才發現有違和的地方,兩人自然而然地交談著。
若大的空間,只有兩人交談的聲音,以及偶然鋼琴傳來兩三個音節的彈奏。兩人各握一支筆,對樂譜修改了一遍又一遍,又坐到電腦面前,在音樂製作軟件中修改音訊之後再播放。
這樣的情況,持續到半夜,總算是完結。
南俊側頭一望,便看到玧其的側面,這時的玧其,彷彿退去了以往的陌生感,添上一絲絲的親切。
「終於完成了呢。南俊,其實你現在水平比一年前的我還好,你到底……」玧其笑著地說,轉頭望向南俊時,連話都說不出。
鼻尖似乎都能碰到對方的鼻尖,玧其更在對方的眼眸裡,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距離實在是太近了,玧其下意識退後一步,又頓然害怕南俊會有過多的猜想,只能摸摸鼻,說:「呃……沒事的話……」
「沒事的話,我們去吃宵夜吧,玧其哥,出外吃。」南俊察覺到玧其的不自在,頓把自己的尷尬拋諸腦後,只想留住玧其。
而且,也可當是對玧其哥幫忙的回禮。
本來還打算回自己的房間的玧其聽到南俊的邀約,覺得拒絕他也不太好,便點頭答應。
在前往吃夜宵的路上,玧其思考了很久,說:「南俊,回去後,我也把我的歌給你聽吧。」
會成為相互交流音樂的人,只因為是你,金南俊。
「好。」南俊揚起一個滿足的笑容。
會成為相互交流音樂的人,只因為是你,閔玧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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