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斯艾爾向後退開之際,腰部隨著小幅度的動作而發出一陣動物皮膜和腥肉相互撕扯的聲音,應聲斷成兩截,上半身因為頭骨的重量而率先墜至地面。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PS3K3S5vk
亞爾巴諾看似有些愕然地垂著頭,漆黑的兩個窟窿未曾從斷裂的切面上離開過。
「自保而已。」陀澤納收起眼裡低沉的殺意,在那身白色大衣底下來回掃視一遍,又看向亞爾巴諾攥緊的雙拳,慎重而沒有一絲怠慢地說道:「我有避開要害,等我們結束話題就會幫他縫回去。」
......縫回去?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n8YY412uM
聽著,亞爾巴諾笑了起來,唰地一聲,突然扭過頭緊盯著坐在一旁的巫師。
「蓋倫先生,如果你沒穿著白袍,我都要誤會你和那些流亡巫師其實才是一夥的。」
「這兩者之間並無差別,只是立場不同罷了。」
「真是可笑。」亞爾巴諾解開了黑色斗篷遮蓋在安斯艾爾的腰上,接著拉過旁邊的木椅跨坐而下,繼續說道:「據說,前幾個星期你們的邊防差點破了,後來還被一隻突然冒出來的米米克給救起──」亞爾巴諾把那具骸骨一手托起,並朝後面隨意扔到地上,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我正想要問,那只菲沃斯是不是你故意放出來的?」陀澤納單刀直入地問著。
「不是。」亞爾巴諾傾斜著頭骨,頸邊嘎吱作響,「喚醒它的那個東西,你也是知道的吧?」
「血陣已經被破壞了。」
「我指的不是什麼血陣和巫術,而是米米克啊!」他彎腰拾起斷了一截的金屬筆,並且遞給了陀澤納,問道:「那只活著的米米克,就是連他們也猜想不到的因子。你自己也無法預料的──對吧?」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9OrP9cZo6
「它們曾經只活在人類的幻想裡,這種情況是必然的,但是沒有加入預測是我的疏忽。」
看著眼前這個蓋倫表面的態度既是嚴謹又是剛正,卻與光明一派的教義背道而馳,亦正亦邪的模樣真的是非常地滑稽。
「陀澤納先生,我已經把事實全都說出去了,你看這怎麼辦呢?」
陀澤納一聽,冷眼望去,「你說了什麼?」
「我告訴他們,人類至今為止所認知的黑潭龍,其實是米米克在突變成菲沃斯的過程中,形成的失敗品...之一。」
話剛落下,地面和室內的氣壓同時發出了猛然的震盪,亞爾巴諾轉頭看去才發現與自己距離最近的桌角不知何時地少了一大塊,木屑在空氣中與塵埃融合為一體,最後消散而去。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usKl8sf7o
他看著面前依舊面無表情卻以冷眼相待的陀澤納,笑了幾聲,問道:「你不相信?還是不願意相信?」
「聽說你見過米米克。」
「那又如何?」
「這些荒誕的論點,是來自於你對它們的恐懼嗎?」
「當然不是!就算是,也不會是我和安爾...不管是黑潭龍還是米米克,在這個殘酷的世界裡,普通人類在它們面前何止是不堪一擊?你們又有什麼樣的利器足以生存?不、應該這麼說…你認為人類存在的必要性是什麼?」
陀澤納輕捏著筆桿,抬眼,從這張平淡的神情看不出他真實的情緒。
亞爾巴諾嗤笑了一聲,說道:「我只是想知道每個巫師接觸了相同的力量,成就和虛榮感有高有低,那麼對於生命的看法又是如何?」
「我們不存在著什麼必要性,就這麼活著,僅此而已。」
「哦,你真是很沒趣。」
聞言,陀澤納把金屬筆輕輕地擱在桌面,視線遊走在倒地不起的安斯艾爾和眼前的亞爾巴諾之間,嘴角微不可察地彎了一下,接著說道:「不反駁你對我的看法,但是並不代表每個巫師都跟我一樣地沒趣。」
亞爾巴諾發出一聲驚嘆,故作訝異,然後靜靜地等著。
「王族除了要求你們研究菲沃斯的毒,還有什麼事瞞著奧德卿?」
「陀澤納先生,你們不知道的事情還很多呢。」亞爾巴諾挺直著背肌,居高臨下地垂視著陀澤納,刻意壓低了嗓音,悄聲說道:「如果我現在就告訴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長年的陰謀,王族的墮落和奧德卿的失利,你會先幫誰?」
亞爾巴諾並未等到對方的答覆,逕自說道:「看來我是白問了。」
「你們的選擇又是什麼?」
「只是被威脅利用的道具而已,沒用了就會被遺棄。到那個時候,就是那群劊子手出場的時候,你們會命令那些士兵私下處決我和安爾的,對吧?」
話語至此,對方眼裡的銀色珠光晃動一瞬。
「如果是為了擺顯反叛者的後果,用不著他們來做。」
「那麼你會怎麼做?還是會同情我們?」
「我認為你需要的不會是這個,如果我讓你們獲得自由,就以倆位身上的巫術做為報酬。」
「我們身上的巫術?」
「沒錯。」
「哈!要我和巫師做交易?到頭來,你和那些傢伙又有什麼不同?」亞爾巴諾敲著桌子並且大笑了幾聲,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後,他猛然站起身,冷聲說道:「行啊,我其實最喜歡的...就和你們這種人談生意,因為實在是太有趣了。就讓我來見識一下,亞各沙的蓋倫有多大的能耐可以在相互殘殺過後,還能夠全身而退的?」
「隨意。」
「你還沒說今天來訪的原因呢?」
陀澤納起身走向台階,側身撇看了對方一眼,簡短地說道:「因為人類不能輕易去碰觸菲沃斯的毒,你的工作就是代替我去調查它們的前身,我在東面的山口等你。」
「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它們的真面目就是米米克,這還有什麼需要確認的?」
「在我沒有親眼看見之前,一切都只是個假設。」陀澤納一說完話,便轉身步上台階,頭也不回地離開此處。
「等一下!」亞爾巴諾向前跺了一腳,衝著面前的空氣喊道:「你先把安爾給恢復原狀!」
此時,亞爾巴諾忽然感覺到袖口被輕輕地扯動著,他轉身一看,發現安斯艾爾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接著把斗篷披在自己身上。
他暗罵了一聲某人是魔鬼之後,急忙上前去抱住對方,拍了拍那面結實的臂膀,問道:「抱歉啊,因為要有個人留下來應付王族,這一次就不能讓你跟著了,之後要麻煩乖乖在這裡看家囉?」
安斯艾爾點頭示意接受這個提議,並且抽身離去,開始著手替對方整理行囊。
不到半刻,安斯艾爾便領著手提箱交給了還在恍神的亞爾巴諾。
他低頭看了一眼同時遞過來的字條,依舊是工整漂亮的筆跡,上面寫著:『亞諾哥哥,旅途順利。』
此刻,他倆不約而同地抬頭相望,臉上沒有肌肉和神經能夠做出相應的表情,但是在這個白蒼蒼的頭骨之上,只有對方才能夠看得見的微笑。
他看見遠處有個人直挺挺地坐在馬背上,望著空無一物的藍天。
「陀澤納先生,我們是要從這裡出境嗎?」亞爾巴諾邊說著話,邊湊近一看,發現對方手裡揣著一小搓的葉片,不知道是用來做什麼的。
「對。」陀澤納看了對方一眼,隨口問道:「有去過南舍蘭嗎?」
「有啊,...你的意思是我來帶路?」亞爾巴諾悶聲笑了笑,說道:「陀澤納先生,你從不承認自己是一個懼怕寂寞的人呢。」
陀澤納轉頭看了一眼和自己並排策馬的伙伴,沒有多說什麼。
面對這個人始終的冷漠,亞爾巴諾也沒有要退縮的意思,或者是說他根本就是一個靜不下心的人,像個麻雀般吱喳地說個不停,「人類終究是無法忍受孤獨的,這份情感只是隨著壓抑的時長而沉澱下來,直到你這顆靈魂散去之前,它仍舊存在著。」
「習慣了而已。」
「呵呵...像你這種跟靜止噴發的火山沒兩樣的人類,要是某天遇到了對自己緊追不捨的人,我再來看看你會有什麼有趣的反應。」
「......」
「你還記得我為什麼而來的吧?」
「不記得。」陀澤納回答得十分迅速
亞爾巴諾看了看他平靜的側靨,在即將路經邊牆之際,繼續說道:「你看,邊境的那座城堡很美,當時那些忍受不了美景、被法術封鎖住情感的獄岸兵一個個在邊牆上吊自盡,整排看過去十分的狀況呢。」
他又繼續說道:「啊...不過聽說現在掛在邊牆上的是流亡巫師,不曉得是哪個獄岸兵做的?」
陀澤納攥緊手裡的韁繩,聆聽著在他還沒回到亞各沙之前的往事,雖然已從門羅和烏蒂娜的描述中大概知道了獄岸兵制度被改動的原因,但是十種人就有十種的緬懷方式。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gAbMNbCxZ
當他這種會觸碰到自己心弦的事情時,都會變得挺有耐心的。
見他沒有要打斷自己的意思,亞爾巴諾晃了晃腦袋,又說道:「在那時候,還是奧德卿拜託我去驗屍...才解開了邊境失守的誤會,也因為這些人的犧牲,從此才沒有了獄岸兵,但是會拚上性命去鎮守邊境的士兵還是存在的,就像那份至始至終的孤獨一樣。」
「或許你說的沒錯。」陀澤納低聲說著。
「還以為你沒打算要理我呢!」
「......」
「說到這個...最近我終於研究出來把腦袋裡的病痛引流出來的方法。」亞爾巴諾勒住韁繩、停穩馬匹後,一邊從手提箱裡拿出山羊膀胱製成的輸血器,一邊端著不知從哪生出的頭骨,用鋒利的刀子在這顆腦袋上敲著原本就已經有碎裂痕跡的區塊,耗了很久終於給他鑽出一個洞口,中空的嫩枝被他迅速放進這個窟窿裡。
「如果不想當醫生就直說。」
「別看它這樣!雖然還在實驗階段,如果你願意當第一位開顱患者,讓我多練練手感的話,也不是不能接受哦。」
「......」陀澤納看著這洞口四周因衝擊而擴散的裂痕,嘴角不自覺地抽了一下。
在他們準備出城之前,陀澤納突然感到一陣的不對勁。他回頭望向遠方的那座聖堂,白淨的建築物和那個人的身影交織在一塊。
此時天空忽然一片昏暗,他們被某種龐然的東西給壟罩著,雙雙抬眼看去,那個令人不省心的米米克就這麼一個滑翼、翻身,接著化成人形站在不遠處,笑得甚是燦爛。
陀澤納頂著一張些微震驚的面孔並趕忙勒起韁繩,策馬向前,只差兩步之遙,一只箭矢隨之橫衝而來,他迅速操縱著法術將其撞開,接連而來的幾次攻勢都被他用這個方法給擋下。
馬匹疾駛而過,在鳶羅開口之前,陀澤納早已一手把人給撈到馬背上,這三人就在持箭者的眼皮底下揚長而去。
遠方也同時傳來一陣憤怒的仰天咆哮。
他們一路奔進了樹林裡,馬蹄踩踏在小徑上,掀起小小的滾石,金黃色的點點日光傾撒在這碧草綠蔭之間,八方皆是鳥鳴宛轉,雖然是片美景卻不是讓人欣賞的時候。
過沒多久,陀澤納讓馬匹停下並稍作休憩,動作有些粗魯地扳過了鳶羅的身體,讓他可以完全面對著自己後,冷臉問道:「你是不是把屋頂撞破了。」
他說的這是肯定而不是疑問,看著對方做錯事又要貼上來討好自己,尋求原諒的模樣,陀澤納卻沒有要領情的意思,「現在要是被那些人給追上,我不處置你也不行,你知道嗎?」
「要是你沒把我捆住就不會變成這樣。」
「我以為你多少會長點腦子。」
鳶羅躲開了這雙刺人的目光,眼簾緩緩地垂下,躊躇了一小會才說道:「我沒想過...人類對所有的龍都有敵意,菲沃斯侵害你們國家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但是它不是自願變成這樣的。」
聞言,陀澤納還不自覺地回頭瞪了亞爾巴諾一眼,對方接收到訊息後還抬起食指抵住臉頰的部分,歪頭作勢自己是無辜的。他成功地噁心到了陀澤納,要不是自己還有帶路的功用,早就被對方給大切八塊扔進河裡了。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ltK6vBOWS
「他是──」
見狀,陀澤納立刻掐住鳶羅的臉頰讓對方正視自己,並用著平板又冷漠的語氣說道:「不要看那種不乾淨的東西。」
「好!」此時鳶羅的內心是有些雀躍的,他原本以為這個人會直接在這裡就趕他離開,又或者是遵從身為蓋倫必須去完善的職責。於是他深深地看著那雙漂亮的銀色眼睛,然後乖順地點了點頭,笑得很開心。
陀澤納緩緩地皺起眉頭,指尖摩娑著這塊白皙的面頰,最後在他有陌生的心念之前連忙撤開。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rJ8kWgNgr
本想再說點什麼卻又硬是吞回肚子裡,只輕聲地說著「別到處給人添麻煩。」後便踩上馬鐙一躍而下。他沒有看見鳶羅那張納悶又忐忑的神情,逕自地站在馬匹的左側,接著拉起韁繩,抬頭說了兩字,「坐好。」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GyrWei6IZ
「為什麼要坐在它身上?我直接變回原狀飛去南舍蘭不是更快嗎?」
「你就這麼想引起流亡巫師的注意?」陀澤納想也不想地把話脫口而出,自己也發現這句話似乎也對應著他倆的處境,莫名覺得有些好笑。這隻米米克真該慶幸自己遇到的不是其他的惡人,要不早就跟那些爛泥的下場一樣了。
鳶羅換了個方向,正坐在馬背上,笑著說道:「沒問題的,因為陀澤納會保護我。」
「別強人所難。」
「那我來保護你也可以啊!」
「不需要。」
「你為什麼就不能坦率一點?」
「那個、抱歉容我打擾一下倆位?現在好像不是做這種事情的時機,好像有什麼東西追上來了呢。」亞爾巴諾邊說著話,邊指著一旁的樹叢。仔細聽著,確實有陣馬蹄從遠處而來。
不及片刻,恰好在山口守城的烏蒂娜突破了陀澤納臨時搭起的重重法術,從側邊的小路追上他們,背上還掛著箭桶。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Xq7bBG0Id
她右手抵在劍柄上,左手揣著弓,並且伴隨著震耳的低吼聲:「陀澤納!包庇也是重罪,夥同流亡巫師勾結應當──」
烏蒂娜忽然瞥眼撞見一旁的亞爾巴諾,頓時被對方那奇異的面容嚇得整個人都抖了一下,就在對方開口說話時,事情更是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士兵小姐,其實事情不是妳想的......」
「呀!妖怪啊啊啊──!!!」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DlA6CYESG
伴隨著烏蒂娜的驚聲尖叫,她的夥伴也因此受到了驚嚇而亂了馬腳,一個前腳朝天,在她從馬背上滾落之前,突然從這條小徑竄出來的阿隆烈及時從後方托住她的腰背,毫不費力地用單手把人給放在身前。
「沒事吧?」
「嗯,妾身...小女身體無恙,小事!毋、毋須擔憂!」
「......」阿隆烈看著兩眼發直的烏蒂娜,心裡有些擔心,他大略猜了一下對方要表達的意思後,點頭說道:「放心,妳跟我的重量不會把牠給壓死的。」
「阿隆烈,我認為她應該不是指這個──」
「上馬,把事情解釋清楚。」阿隆烈看著這個令人不省心的弟弟,又瞅了鳶羅和亞爾巴諾一眼,隨即又把視線移回陀澤納身上,厲聲說道:「這件事我來不及和奧德卿報備,並不代表回去亞各沙之後不會有人去追問你。」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KyJkoL1dl
「那要和我們一起去南舍蘭嗎?」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5TY35eaIx
鳶羅的話剛說完,就立刻被阿隆烈給瞪住,不得不承認這個人類居然比陀澤納還要可怕,看到他就好像能聽見同類在悲嘆的聲音。而陀澤納感受到他在渾身哆嗦,於是牽起對方的手並且把韁繩放在手心上,問道:「會騎嗎?」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x6PoOy3tY
「不會!」他連忙反握住陀澤納的手,緊抓著死活都不肯放開,確認對方沒有拒絕他才輕輕地向著自己扯了一下,怯生生地說道:「我想跟你一起。」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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