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新月再度閃著詭異的紅光,不久前感覺到的不安感又回來了,弗雷特里西忍不住說道「…伯恩哈德,我會幫忙,你不要一個人戰鬥。」
伯恩哈德轉頭看了弗雷特里西受傷的手臂,傷口的紅色沿著手指滴落到地上,讓他皺起了眉頭,最後拋了一條手帕給他,就獨自返回戰場。
一見到對手折返,雙頭犬前爪在地上刨了刨,發出嘶吼的跳躍,絕佳的彈跳力一躍便來到伯恩哈德面前,十隻尖爪從上落下,伯恩哈德向後一退,劍由下往上挑起發出劍氣,猛然貼近,連串的斬擊接著發動,和以往保守的攻勢截然不同。
渾身帶著詭異黑霧的雙頭犬,傷口冒出的是夾雜黑霧的血液,一碰到衣料便冒起火花,幾輪攻擊下來,隨著雙頭犬負傷的增加,被波及的伯恩哈德身上大大小小的都是傷口,雙頭犬被重重黑霧包圍,黑霧開始像盔甲的包覆在牠的身上,從面具的部分向後衍伸。
戰鬥時間的拉長,伯恩哈德逐漸感到吃力,雙頭犬益發增加的防禦盔甲,使得攻擊效果越來越有限,煩躁的重整架式,伯恩哈德以速度加上劍式向前突進,就在雙頭犬正準備同時迎擊的瞬間,弗雷特里西從側邊偷襲,一刀斬向後腳。
痛覺分散了注意,雙頭犬直覺的回頭,伯恩哈德立刻抓緊時機橫斬向腹部!
雙頭犬吃痛的發出哀號,劃開的巨大傷口同時撒出具破壞力的黑霧,一瞬間眼前黑茫茫一片。
憤怒的雙頭犬憑著敏銳嗅覺,剎那間張嘴咬住伯恩哈德的身體,將之抬離地面。
「嗚…」
手臂使不上力的垂在旁邊,劍僅是像裝飾品的搖搖晃晃,身體在劇烈疼痛的幾秒後,開始像麻痺一樣的逐漸失去感覺。
伯恩哈德咬著牙,臉扭曲的糾結在一起,由上往下看的雙頭犬的模樣有點模糊,卻能分辨某著藍色的身影躍上了雙頭犬的背部,單手持劍的衝過來…
背上多了重量的雙頭犬抬起了雙腳,把嘴裡的敵人丟了下去。弗雷特里西及時抓住了牠背上的皮毛做為施力點,忍著肩膀上的劇痛往前一個翻身,舉起劍對著雙頭犬的腦門刺下去!
在傷害的黑霧散落之前,弗雷特里西拔起劍,從雙頭犬身上跳了下來,站在伯恩哈德的前方,染血的劍指著前方,即便體力少掉大半,眼裡卻仍有讓人無法忽視的魄力,以及龐大的──殺氣。
「不讓你瞧瞧我的本事,就不知道要收斂嗎?無知的魔物!」
發出低沉的嘶聲,雙頭犬不知怎麼的往後退了幾步,只剩單個頭顱的牠警戒的看著弗雷特里西。
舉著劍的弗雷特里西,其實沒剩多少力量足以反擊,背後還透著冷汗,腦袋更是裝滿著對伯恩哈德的擔心,說穿了也不過是打腫臉充胖子。
往前逼近幾步,雙頭犬跟著往後退,被逼到角落的魔物卻在剎那間發生了異變。
黑霧從嘴巴與傷口鑽了進去,雙頭犬發出難受的哀號,扭動著身軀。
被燒得差不多的發光葉子像雨一樣的掉落,空間裡逐漸被黑暗吞噬,像有生命的跳動著。
一時之間愣住的弗雷特里西站在原地,不知該進該退。
「別猶豫…趁現在消滅牠吧。」
突然,背後伸來一隻手,跟著握住了劍,覆在手上的熱度與力量感傳了過來。
即便不回頭,弗雷特里西也很確信那是與他血液相連的兄長。
感覺身上似乎重新有了力量,屬於自身和伯恩哈德的紫色能量匯集在了一起,劍身發出銀白色的光芒,當劍刃畫出圓弧,巨大的光之刃破風的斬裂黑霧吞噬的雙頭犬,無法直視的白色光爆佈滿整個空間,為之震動。
當四週的光線回復,原本雙頭犬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顆像是眼球的核心,閃閃發亮。
呼了口氣,弗雷特里西走了過去將核心拾起,石製的門像回應的發出滋喀滋喀的聲響,幾處地方的圖案開始轉動,中心的凹槽發出光亮,與弗雷特里西身上的玉石相互呼應。
將伯恩哈德的手拉過來橫在肩膀上扶著,弗雷特里西露出笑容「一起走吧。」
嚴重負傷的伯恩哈德虛弱的笑了笑,拖著緩慢的步伐前行,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新月,新月的紅色晶石仍像戰鬥時閃著光芒。
已經無力去管的伯恩哈德,將劍收了起來,一同踏進開啟的巨大石門。
門後的風景是被摧殘後的齋戒之湖,吹撫過來的風居然有種感動的感覺,弗雷特里西剛踩到細細的沙地,立刻不顧形象的躺了下去,大大的呼了口氣。
「啊啊…終於回來了啊…」
伯恩哈德靠著武器強撐的站立,搖搖晃晃,眉頭糾在一起「弗雷特里西,無法保證這裡安全,還是先回聖女之館吧。」
弗雷特里西坐了起來,指指纏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帕「伯恩哈德你不先處理傷口嗎?」
「…沒有關係。還撐得到回去。」伯恩哈德搖搖頭,臉色蒼白的像是隨時會暈倒。
知道伯恩哈德的想法,弗雷特里西也就不堅持了,乖乖站在他身旁借出肩膀,往著回程的路慢慢行走。
弗雷特里西一面走一面說話,深怕半途伯恩哈德失去意識,沿著湖畔回走的路是單調的無人山丘,越走越是乏味,頭居然有些發昏,脖子隱隱的有種刺痛的感覺。
察覺弗雷特里西表情的怪異,伯恩哈德出言道「你要是累了,我可以自己走。」
「應該…等一下就好了…」弗雷特里西暫時停下腳步苦笑的說,原以為暈眩和詭異的針扎感一下就會過去,卻是越發厲害,到了後來,弗雷特里西站不住的跪了下來,背上開始冒起冷汗「奇怪了…剛才應該,沒有傷到這裡吧…」
「手移開,我看看。」伯恩哈德走近,一看到弗雷特里西頸子上的印記,瞬間愣住了…
在頸上的是黑色迴圈的紋路,被一條條荊棘圍繞,而在圓圈中心,是代表無限的陣型,刻印像是活的一樣,砰咚砰咚的跳動著,一點一點的向外蔓延。
「伯恩哈德…?」弗雷特里西滿臉疑惑的看著他。
咬著嘴唇,伯恩哈德怎麼也說不出實話…
他見過這個符文,也記得那時候的慘劇,鮮明的像是才剛發生過,還嗅得到那時候的血腥味,寂靜的像是已經空無一物的世界。
失控…血紅色的…突然的記憶中斷…
伯恩哈德睜大眼睛,卻不像在看眼前的現實,只陷在恐懼的回憶裡,顫抖。
直到,有溫度的手觸碰了他的臉頰。
伯恩哈德拉回了思緒,正對著弗雷特里西的臉龐,在眼瞳裡看到了滿滿的擔憂,然後那雙手無力的下滑,整個人失去支撐的軟倒。
反射的伸手將人抱住,手上摸到濕潤的熱度,伯恩哈德困惑的看著手心,赫然發現在弗雷特里西背上像是巨大齒痕的傷口。
伯恩哈德心頭一驚,慌忙的拉開外套檢視,破損的衣物下,是完好的皮膚,身上的疼痛感不知何時也跟著消失無蹤。
頓時,心寒的像是如墜冰窖。
當餘光瞥見新月正從黑色轉紅,然後慢慢又變回原有的黑色,鑲嵌的紅色石頭亮著充滿能量的光芒,伯恩哈德握起劍用力地往地上一插,將昏迷的弗雷特里西揹在背上,用著最快的速度往聖女之館而去。
遺留,在山丘上仍舊閃著紅色光芒的孤獨新月。
「你們是去野餐還是討伐魔王?怎麼會弄成這樣回來?」
當回到聖女之館直衝醫護室,沃肯皺著眉頭直接地發表感想,一面翻出紗布和酒精,熟練的去除衣物,開始清理傷口。
「…我晚點會向大小姐和大家說明經過,拜託現在不要問我…」滿身狼狽的伯恩哈德站在病床旁邊,看著閉上眼睛,眉頭還微微糾起的弗雷特里西,內疚佔據了內心,揮之不去。
「旁邊有藥水和紗布,你自己先處理一下。」
伯恩哈德低下頭,臉色更難看了「我不需要…」
他什麼傷都沒有,甚至狀況還比出門前好,想到這件事就覺得憤恨不已。
就算弗雷特里西是他弟弟,也不該為他承擔傷勢,那樣就好像…傷口是他自己斬下去的一樣,同時也在自己的心上畫了幾刀。
「喔,那拜託幫個忙,請瑪爾瑟斯過來,然後把你那身髒汙洗乾淨,你也不想讓弗雷特里西的傷口感染吧?」沃肯低頭忙著,擺擺手像趕害蟲的驅逐訪客。
無話可說的伯恩哈德,只得乖乖照做的離開醫務室,鬱悶的腦袋同時開始思考起整件事的怪異之處。
傍晚,大廳裡集合了大小姐,所有的戰士們以及三位侍者,寬廣的大廳一下子變得擁擠起來。
重新換上乾淨衣物的伯恩哈德,將在齋戒之湖所發生的事情鉅細靡遺的說了清楚,也一併將從渦裡拿到的『核心』交由工程師們研究,當然,關於新月的事情,伯恩哈德一個字也沒提。
「渦在現世不是已經被消滅了嗎?星幽界居然有,那…能不能推斷,也許渦能讓我們回到現世呢?」布列依斯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引起大夥們熱烈討論,在已經失去生命的現在,『復活』便是眾人們一致的願望,比起憂心,想到更多的是『希望』。
利恩提出反對的意見「就算渦能通到現世,一旦被困在渦裡,恐怕連星幽界都回不來了。當初為了消滅渦犧牲了多少人,那不是這麼容易討伐的東西。」
「如果有機會能回到現世,即使有風險,也該放手試試看。反正都已經死過一次了,也沒有比死亡更糟糕的事了。」
接著話題變成了兩派的爭論,以及不發表意見的中立方,大廳變得亂哄哄的,終於看不下去的梅倫,一拍掌,往空中一灑,傳出啪啦啪啦的聲音,接著是紙片滿天飛,成功將大廳恢復安靜,拉到所有人的目光。
「抱歉,是不該打擾你們討論。不過請讓我說句話。」梅倫一個彈指,紙片回到他的手上,瞬間回復成撲克牌的模樣「雖然在星幽界,大家都有可以自由活動的軀體,不過『構成』可是和現世不一樣的,就算能幸運找到現世的路,只要沒能拾回原有身體的記憶,一到現世就會成為流離、甚麼都不記得的幽魂。」
此話一出,大家瞬間靜默了,原本燃起的希望歸零,剛剛提出回歸的一派沮喪全寫在臉上。
好不容易安靜下來,伯恩哈德接著提出請求「大小姐,我仍然對齋戒之湖出現的渦抱持著疑慮,那個『渦』也許並不是自然產生的,希望能有人和我一同重新調查齋戒之湖一帶,如果是『人造』的,勢必會留下點線索。」
一直沒發表意見的大小姐,兩手交叉在胸前,努力的思考著「嗯…看來是真的有調查的必要。不過『渦』如果會這樣突然出現,會不會也出現在聖女之館附近呢?」
「據我所知,聖女之館具有聖女大人的力量守護,應該是不會有魔物入侵,不過…如果不是魔物,就難說了。」布勞回應道,仍然不改話中有話的懷習慣。
「唔…也就是說如果『渦』真是人造的,施術者要是入侵,聖女之館一樣會有危險。」大小姐晃著腦袋,然後睜開眼睛,難得嚴肅的說道「為了能隨時應變渦的出現,以十人為單位,每組至少有一個能熟悉和渦作戰的成員,一旦發現渦的蹤跡,就立刻通知最接近的小隊支援。啊…不過該怎麼通知才好…?」
「大小姐,不用擔心。我有特製的追蹤香,只要打開蓋子,味道可以持續在原地維持三到四小時,還會冒出有顏色的煙,可以充當狼煙使用。」
「那就這麼決定了。」大小姐拍了掌,轉頭面對伯恩哈德「至於齋戒之湖的搜查…」
「我自願去。」還沒等大小姐說完,幾個戰士已經舉手,放眼望去,都是連隊時期的訓練生們,外加求知慾望高昂的工程師。
看到過去學生們肯在這時候伸出援手,伯恩哈德難得坦率的說了謝謝。
「你們就放心地出發吧。弗雷特里西那邊我會幫忙照顧的!」里斯比了OK的手勢,阿奇波爾多搭著里斯的肩膀的拋了一個飛吻,故意拉高聲音裝女生「大叔我也會好好守護聖女之館的,儘管去吧!」
「…..」
不知怎麼的,伯恩哈德想早點結束調查衝回來的想法,越加強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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