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地道遍佈綠色的青苔,幽暗的燈光一閃一閃的映著腳下泥濘,怪物的低鳴在長廊裡迴盪,十幾個人的小隊繃緊了神經,拿著武器警戒的前行。
這裡是渦的深處,根據工程師給予的情報,距離核心已經不遠了,他們是少數殘存至今的小隊,每個人身上都帶著傷,他們很清楚,再有一次大規模的戰鬥,很可能就會全軍覆沒,這樣不安的情緒在隊伍裡蔓延著。
『已經踏進目標建築物,目前隧道一切安全!』傳令的隊員對著通訊器說道,機器卻很不爭氣地傳來雜訊,聲音全都扭曲的聽不清,最後竟只剩一片沙沙聲,任憑怎麼調整頻道和天線,仍是束手無策。
伯恩哈德面無表情地拿過通訊器,很乾脆地把它關了「這裡不會有訊號,別浪費電了。」
「可是…」隊員捧著無用武之地的通訊器,還正錯愕,伯恩哈德已經回頭抽出了武器,提劍猛然往上空揮砍。
聽到一聲哀號,渾身鱗片的綠色魔物從天花板掉了下來,在地上扭曲的掙扎,成員們忙掏出槍枝瞄準,伯恩哈德已先早了一步,一劍扎在魔物身軀,箭步衝出的同時抽回武器,劍揮出十字,直接把從岔路出來的左右兩隻龍人給一擊割喉,短短幾秒鐘,地道突然又安靜下來,成員們皆以愕然的眼神看著伯恩哈德。
「伯恩哈德,你也太神了吧!連這裡暗道有埋伏都知道。」
「…..」伯恩哈德沉默的收了劍,臉上有說不出的疲憊,更有無法坦誠的話語,那些快速的判斷其實不是因為他反應夠快,而是這已經是第七次了。
同樣的對話、同樣的場景、同樣的魔物,『時間』一旦倒數結束就將從頭再一次,唯一在流逝的只有自己的體力,經歷反覆的戰鬥,這樣的困境簡直像要將人逼瘋,僅存的理智一點點地被啃食,他已經不知道自己的還能堅持多久,全憑著思念勉強支撐到現在。
必須要回去。
還想再一次的觸碰彼此。
絕不能夠死在這裡!
一路斬著記憶中各個魔物出現的位置,出了蜿蜒的迷宮裡地道,讓人窒息的毒煙噴了過來,魔物大軍潮水般地湧進,在魔物群後頭的龐大屍龍,踩著粗壯的雙腿,發出叫囂的吼叫,地面為之震動,受了鼓舞的龍人部隊鬥志高昂的揮舞著武器將眾人團團包圍。
熟悉魔物攻擊模式的伯恩哈德披荊斬棘的衝在最前頭,直指魔物的大本營,帶著隊員們跟著一路追擊,看來似乎還有那麼點勝算。
無視著自身不斷湧上的疲勞感,伯恩哈德揮動著早已快失去知覺的手臂,將迎來的敵人一個個斬殺,眼見目標就在正前方十公尺,伯恩哈德一擊正要揮出,『新月』突然發出喀喀的聲響,腦海瞬間閃過一片血光,像是浸在水裡的寒意從腳底竄了上來,伯恩哈德動作一滯,魔物揚起武器立刻劈了下來。
「你在發什麼呆啊?」拿著聖劍的隊員擋下攻擊,把伯恩哈德擋在身後,負傷的手臂卻因為打擊的衝力而顫抖不已。
伯恩哈德反射的握著劍反擊,心像被抽空的感覺一陣發軟,心臟緊張的砰砰跳著隱隱作痛,短短的幾秒鐘,有什麼跟著存活的意志飄了出去,一瞬間他知道了…即便離開這裡,也不再會有人等他了。
──嘻嘻嘻….
不知道從哪裡傳來低笑,來自劍身的紅黑色煙霧緩緩飄出,纏上伯恩哈德的手臂,絕望與悔恨的情緒滲進了心底,內心強裝起的盔甲正在崩毀,從過去至今的那些記憶,越是翻起便越是疼痛,全轉化成了龐大的負面能量。
既然自身的世界已經支離破碎。
那麼,他還要理智何用?
「伯、伯恩哈德?」數量的懸殊仍在交戰時間拉長後,慢慢突顯,戰線被沖散之後,在圍攻之下險象環生,本就負傷的副手,這時也快堅持不住了,只能尋求總是創造奇蹟的伯恩哈德,怎麼知道這一視線交會,卻是渾身發毛。
眼神裡沒了原有的神采,換上冰冷無畏的眼神,伯恩哈德搖搖晃晃的握起了泛紅的新月,渾身散發出死亡的氣息,彷彿站在那裏的已經不是熟悉的隊友。
「礙事的魔物,通通下地獄去吧!」大吼一聲,伯恩哈德捨棄了防禦,發狂的衝向領軍的屍龍,漆黑的劍身揮舞撒出帶毒的咒劍,暴漲的雷電從自身往外散出,瞬間哀號四起,空中下雨似落下鮮豔的顏色,紅色的血液淋在身上,已分不清是誰的。
瘋狂的時間不知持續了多久,等到耗盡最後的力氣,伯恩哈德倒在毫無生氣的地面,才知道自己傷得多重,渾身沒能聽使喚,只能睜著眼睛看自己的生命一點一點地流出身體。
戰場上是一片狼藉,殘破的魔物鋪滿了整片洞窟,不再有任何活物,寂靜無聲的像是被世界給拋棄了,而如今,自己也將是那些眾多的一員…
視線逐漸的模糊,在即將迎來死亡的此刻,腦海只剩一個念頭──
不管是哪種形式。
都還想再一次…與你相遇,這一次…一定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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