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一天的任務,餐廳裡零散的聚集著休息中的戰士們。
重新回歸到聖女之館,已經第三天,伯恩哈德握著從大小姐那裏拿到的長劍,皺著眉頭,長劍在手裡的感覺,總是有哪裡不大對,為了早日熟悉星幽界而參與的任務,也因此頻頻出狀況。
憑著本能習慣揮出的劍,達不到預期的效果,重量差異也讓揮劍的速度和角度偏差,因此讓怪物們有機可趁的反撲,然而隊友們就像是早已熟悉自己的戰鬥方式,總會及時的補上攻擊準確地將敵人擊退,或是在走位時,遠距離追加傷害,配合的無懈可擊,讓伯恩哈德不得不相信,他的確曾經在這個地方,與這群夥伴們共同作戰過。
這類適應不良的狀況並沒有造成太大的麻煩,很大的原因似乎是大小姐刻意安排低階魔物的任務,還一連派出了比平常多一隊的任務組,在打聽之下,這和平時任務的習慣大不相同。也許是為了他這個初到星幽界的菜鳥才這麼安排,伯恩哈德也只能這樣猜想。
呼了口氣,將長劍收進護袋,大量活動後的現在,總會想嚐些甚麼,抬頭望向黑板上的今日菜單,伯恩哈德皺著眉頭,想著昨日和前日的恐怖飲料,猶豫著到底能點什麼,一股濃厚的咖啡香味先傳進鼻腔,讓他跟著味道移動著視線,望向站在桌邊與他身高相仿的身影。
「這是特別招待的。」將咖啡和小盤的甜鹹餅乾放在桌上,披著長外套的弗雷特里西對著伯恩哈德微笑,看伯恩哈德發楞的答謝,很賞臉的端起咖啡小口啜飲,滿意的揚起微笑,就覺得早些時間特地研究怎麼泡咖啡,真是值了。想當初他還想在兩人生日時小露一手,沒想到會用在這時候。
將咖啡放回小盤,伯恩哈德對上那雙相同顏色的眼睛「你是…弗雷特里西?大小姐和我介紹過你。」
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下來,聽到兄長記得自己麼名字,弗雷特里西露出欣慰的神情「喔,大小姐是怎麼說我的?」
「同房的室友,和大家都很處得來。」
「…就這樣?」弗雷特里西有點訝異。
「另外就從里斯那邊聽說你是我的雙胞胎弟弟,沒有更多了。」伯恩哈德拿起一塊餅乾淺嚐,有點微熱的脆度甜甜鹹鹹的味道,配上苦味的咖啡,巧妙的融合在一起,毫不甜膩,有種讓人舒服的感覺「嗯…這些是你做的?」
「我沒那麼厲害啦。餅乾是布勞烤的,我只負責泡咖啡。」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伯恩哈德話才剛問出口,就察覺自己說錯話,低聲地說了抱歉。弗雷特里西也只是淡淡的微笑。
「既然喜歡,那我每天泡吧。這樣就不用提心吊膽的挑戰新菜單了。」
伯恩哈德深有同感,想起昨天那杯直接咖啡豆加熱水的咖啡就驚恐,可要因為食物而讓個初次認識的人就這樣幫自己服務,總是說不過去「這樣太麻煩你了,我並不想欠人情。」
「都是兄弟有什麼好計較的,明天同樣的時間,我一樣會準備好咖啡和甜點,就像這樣聊聊天,可以嗎?」
在弗雷特里西的眼底看見了期盼,原本並不想和人建立過多的交情,居然有點動搖,猶豫了五秒鐘,最後還是點頭的道謝。
端起咖啡再細細品嘗,那苦味裡香醇的味道,餘光瞥過弗雷特里西那身打扮,伯恩哈德眼尖的發現外套底下的袍服「我記得你還在醫護室休養,這樣跑出來沒關係嗎?」
弗雷特里西一頓,用著傻笑掩飾尷尬「呃….啊….總是要復健一下,出來走走的嘛。躺了三天身體都鈍了。」
「也是。」沒有懷疑,也不帶其他的關心,伯恩哈德把咖啡和餅乾吃完,拿餐巾擦好嘴角,毫不留戀地站了起來「多謝你的招待。那就明天見了。」
自己端著空碗盤放到回收的窗台,伯恩哈德轉身往著宿舍的方向走,弗雷特里西看著那個背影,將想擁抱的心情壓了回去,至少…總算是踏出了一步。
偷跑的事免不了換來沃肯和音音夢的責備,弗雷特里西滿腦都想著能否在那短暫的時間拉近點關係,對於兩人的話語,只是愣愣的點頭和機械式回應,等待著下一次見面的機會。
像是履行承諾的,伯恩哈德總會在任務結束後回到一樣的位子,弗雷特里西總會算好時間的準備好溫度適中的咖啡,變換著幾種甜度不高的點心,兩人的交談大多都在說任務和交戰的心得,伯恩哈德有問必答,但就僅限那一杯咖啡的時間,用完就安靜地離開,不曾提過一點慰留或是要求多一杯咖啡。
就這樣持續了一個月,弗雷特里西心裡慢慢感到焦躁起來,他實在看不出伯恩哈德有那麼一點恢復記憶的跡象,除了比較熟悉星幽界和聖女之館的規則,就只是最初遇上時那樣,對每個人都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模樣,獨來獨往,也不曾去探究自己的過往。
總算是脫離了醫護室的生活,弗雷特里西搬回到自己久違的臥室,房裡的景象仍是那原樣沒動過,桌上仍放著那幾本他當初從圖書館借來的書本,被子也是那副有點歪斜的正方形。
想起當時伯恩哈德要搬進來時自己那副慌亂的樣子,就覺得有點好笑。坐在床鋪邊緣,看著伯恩哈德那張空蕩的床想著『這次不會再那樣了』,一面期待著能增加的相處時間,懷抱著那麼點可能,伯恩哈德會想起什麼。
將久未使用的被單和枕頭一舉換洗,重新整理過桌面,算著伯恩哈德回來的時間,晚間十點三十分,弗雷特里西頻頻的望向門,腦海裡重複的操演著進門時的歡迎語,然而弗雷特里西等到趴在桌上、靠在床柱邊、亂翻著書直至十二點,眼皮都要闔上了,伯恩哈德還是沒有回寢室。
等到耗盡體力的弗雷特里西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等醒來時已經是天亮,而床鋪還仍是那樣絲毫沒用過的模樣。
隔日的咖啡時間,弗雷特里西頂著疲勞的臉,按耐不住的問了伯恩哈德「你昨天有回寢室嗎?我怎麼都沒看到你。」
看不出有任何沒睡的精神不振,伯恩哈德優雅的拿著咖啡,等到把咖啡吞進口中,才緩緩的應道「我有自己的安排。」
「虧我特地借了很多枕頭,可以玩枕頭大戰的,自己堆枕頭山超無聊的啊!」弗雷特里西一面胡扯的配上動作,掩飾心裡的失落感。
「你可以找別人去玩,我沒興趣加入。」
「我們好歹也是室友,至少也稍微熱絡一點嘛。」弗雷特里西玩笑似的拍拍伯恩哈德的肩膀,換來伯恩哈德一掌拍掉和帶點生氣的眼神「誰說室友一定要熱絡?你要是對我的態度有不滿,還有很多人可以找。」
弗雷特里西沉默的收回手,看著伯恩哈德用比平常更快的速度將咖啡一飲而盡,起身離去,一句話也沒說。
始終想不透伯恩哈德生氣的理由,在聖女之館遊走的找尋著他的身影,想當面問個清楚卻遍尋不著,只能再一次的看著隔壁空蕩的床位,抱著滿滿的空虛而眠,等待著下一次見面的機會。
然而隔日的咖啡時間,弗雷特里西同樣煮好了咖啡──伯恩哈德卻沒有出現。
問了同隊任務的夥伴,也只得到伯恩哈德提前五分鐘離隊的消息,沒人知道伯恩哈德究竟晃到哪裡去了。
一個人坐在座位上,發呆的看著黑咖啡冒著煙,等到它失去熱度,餐廳再也沒有別人,弗雷特里西端起冷掉的咖啡,讓苦味充斥著喉嚨,望著外頭灰濛濛的天空,心一下空蕩蕩的茫然無措。
換上乾淨的睡袍,渾身留著剛沖完澡的熱度,里斯脖子上掛著毛巾,剛把戰鬥的服裝掛上衣架,門外就傳來敲門的聲音。
「來了。」里斯把衣服掛好,正要走過去開門,門已先一步的自己開了,身上帶著酒氣的弗雷特里西站在門外,手裡還拿著兩個杯子和酒瓶,微瞇著眼睛「我來找你了。你說過覺得沮喪可以找你喝酒,你應該不會反悔吧?」
里斯看著傻笑的弗雷特里西,覺得有種危險的感覺,實在不放心把他一個人丟在外面,只得把人帶進房裡。
「哈哈,你這裡是單人房啊。比其他房間都大呢。」弗雷特里西把酒瓶放在床邊的小桌子上,像當自己家的坐在除床邊的沙發,馬上倒了兩杯滿滿的酒,正準備要喝,里斯抓住弗雷特里西的手,滿臉寫著擔憂。
「你先說發生什麼事了?別喝這麼猛,你傷才剛養好。」
弗雷特里西伸手拿了另外一杯酒,大大的喝了一口,放了下來「唉,不要緊啦。我寧願就這樣昏了也好,反正不管清醒還是昏了,都像在作夢…」
覺得頭痛的嘆口氣,里斯放開箝制的手,拿過酒瓶放在靠近自己的位置,拉開椅子坐在弗雷特里西對面「…因為伯恩哈德是嗎?」
弗雷特里西沒有正面應答,只是繼續大口地喝著酒,神色漂移的說「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除非他自己願意,不然我總是…找不到他…現在──連那一點點的時間都是奢侈,哈哈…我連自己為什麼惹他生氣都不知道…我竟然現在才發現自己有多不了解伯恩哈德…」
拿起酒杯靠近鼻子,還沒喝就已經聞到酒精的味道,讓里斯微微皺眉,只敢小口的淺嚐「和伯恩哈德一起作戰過的夥伴都很清楚,他是個懶得處理各種社交的人,只專注任務,任務結束就走人,從來不會老實的說自己的心情。唯一會讓他多放感情的,也只有你了,在面對你和其他人,簡直就是兩個人。
像那次換房間其實也是伯恩哈德提出的要求,他雖然明知道不能離你太近怕傷到你,卻還是矛盾的希望能拉近點距離。」
弗雷特里西腦袋稍稍清醒的睜大眼睛「那是…他提的?你那時候說是你去找大小姐談的耶?」
「他不想讓你知道,我只好跟著扯謊啦。」里斯跟著舉杯的喝起酒,火辣辣的味道在喉嚨擴散,看著弗雷特里西握著酒杯,眼神不知道飄到哪裡,似乎正回想著那時候的事情,懷念卻也同時的感到寂寞。
看著這般孤單的身影,里斯很想伸手擁抱卻不能這麼做,在他心底還藏著換房的另外一個理由,卻怎麼也不想讓弗雷特里西察覺。
「你說伯恩哈德在躲你,那讓他非得面對你的方法很簡單──就找大小姐商量,把你編進隊伍裡,最近的任務都是初階魔物,像是蝙蝠、森林侏儒、鬼火那些,以你現在的狀況應該還應付得來。」
「啊啊!我居然沒想到!里斯謝謝你!」像抓到浮木的眼裡透出神采,弗雷特里西滿臉寫著驚喜,用力的抱了里斯,臉上的陰霾一下子掃得一乾二淨。馬上振作起來的站起,接著搖搖晃晃的就要走出去「我現在就去和大小姐說…」
「明天再去吧。現在都幾點了?大小姐早就休眠了。你這樣也…嗯?!哇啊!」里斯把滿身酒味的弗雷特里西攔下來,才剛勸了幾句,走路不穩的弗雷特里西突然往後倒,身高的差距差點把里斯壓得直接跪倒,手腳並用的才勉強把人撐著,正要提醒他走穩,才赫然發覺弗雷特里西居然是直接昏睡,只得使盡力氣的把人拖到床上。
滿頭大汗的里斯唉嘆著澡白洗了,看著不知道幾天沒睡好的弗雷特里西,莫名的心疼,卻什麼也做不了。
「你放心,這樣的時間不會太久了….布勞偷偷塞了紙條給大小姐,指引了探索的方向,檢視過的渦已經篩選到剩下二十個,只要能成功的回收武器,加上任務組的記憶碎片,伯恩哈德很快就會恢復原本的樣子了。」
拉過被子幫弗雷特里西蓋上,里斯喃喃的對著應該已經聽不見的弗雷特里西說著,似乎聽懂的弗雷特里西嘴裡咕噥的發出聲音翻了身,里斯笑了笑,說聲「晚安」的關掉電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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