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任務,三人仍舊維持著絕佳的默契,伯恩哈德甚至獨自多獵了兩隻兔子,狀況絕佳,對於剛醒來時的『意外』,更是隻字未提,連表情都是一貫的冷靜。
弗雷特里西觀察了許久之後,覺得伯恩哈德應該真的沒放在心上,向來不會煩惱這些太久的他,下了結論之後,立刻的把它拋到腦後。
一回到聖女之館,聽到再度刷新紀錄的消息,弗雷特里西馬上開心的把額外的獵物丟給今天的輪值廚師,拉著前室友和伯恩哈德,外加他認識的學生們,通通到餐廳開起慶功宴。
而說是慶功宴,充其量也不過是平常的晚餐多加上一點小酒和兔肉,然後多了弗雷特里西帶動的團康遊戲,在聖女之館待久了,大家也習慣了這個生態,愛熱鬧的就跟著一起湊起來瘋,開始玩起比腕力拚酒的遊戲。
至於同時締造佳績的布朗寧,由於初次任務表現亮眼,大小姐開心之餘,立刻排他明天繼續出戰,讓偵探很是憂鬱,乾脆卯起來一起喝,大有打算喝掛明天就可以裝死的壯士決心。
身為照理說是主角的伯恩哈德,則平淡的看著弗雷特里西在人群中笑的燦爛,照樣的喝著咖啡。
「聽說你在任務的時候睡熟了,不要緊吧?下次會不會站著睡著啊?」里斯笑著調侃。
「哪來那麼誇張!不過是最近夢多了點,老覺得睡不飽。」
里斯接拉弗雷特里西到餐廳的角落,壓低了聲音「大小姐還說你睡昏了,親了伯恩哈德,是真的嗎?」
問到這點,弗雷特里西回想起那幾秒鐘的事情,才覺得好像有那裡不對,事隔幾個小時才尷尬,也太延遲了點「喔…因為夢裡的情節,所以…不知道為什麼就…」
「才一天而已,從互不理人,到直接抱起來吻,還真不知道你有這麼熱情啊。」吹起一聲口哨,里斯挑起弗雷特里西的下巴開起玩笑,弗雷特里西也毫不客氣地拍掉他的手,給了他肚子一拳。
已經吃了九分飽的肚子給來上這麼一下也是一陣翻攪,里斯一面假裝很痛的抱著肚子,一面說著「哪有這樣對前輩的?」的歪理,往後退呀退的居然撞到了人,一回頭,就看到了一臉淡然的伯恩哈德。
「喔,抱歉。」知道撞到人,里斯連忙站好,裝作肚子疼的演技立刻收回去。
伯恩哈德似乎不是很在意被撞到的事,只橫過里斯,對著自家弟弟說道「我要先回去了,別玩得太晚,明天也還有任務。」
餘光瞄了掛鐘,十點半,弗雷特里西才發現不知不覺鬧得太晚了點,微醺的腦袋似乎稍稍清醒「原來已經這個時間啦。啊,那邊就給他們自己玩吧!伯恩哈德,等我一下!」
轉頭看了被帶起氣氛就玩瘋的一群人,始作俑者就這麼偷偷落跑的往著寢室,努力追上自顧自往前快速移動的伯恩哈德。
被遺留在原地的里斯,呼了口氣,最後決定甚麼都不要說。
心情愉快的弗雷特里西,在等待伯恩哈德從浴室出來的時間,順便整理了凌亂的桌子,原本以為東西堆得多了些,想不到不過是稍微將多餘的東西清掉,沒過多久桌子就像大改造的清爽許多。
看著終於出現的桌面,弗雷特里西意外的感到有種成就感,當看到伯恩哈德拿著毛巾回到寢室,馬上與他分享自己努力的結果。
望見比較像樣的書桌,伯恩哈德微微勾了嘴角,沒說什麼,默默把梳洗用具整齊的排回去。
弗雷特里西倒著坐在椅子上,手趴在椅背,對正在整理東西的伯恩哈德聊起天來「伯恩哈德,你還有以前的記憶嗎?」
頓了一下,伯恩哈德抬起頭「…應該和每個來到聖女之館的戰士一樣吧。沒有全不忘記,但是記得不全。為什麼這麼問?」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常常作夢,雖然沒有證據,可是腦袋知道那應該是曾經發生過的事。」弗雷特里西說出讓他在意許久的事情,雖然不過是第一天的『認識』,卻覺得述說這些再自然不過,伯恩哈德也如想像的坐了下來,非常認真的看待,靜靜地等著後續的話語。
「夢境裡都有你,有兒時的,有在連隊裡的,看到那些就覺得,如果你也記得,那就能知道那些是不是真的發生過,也能聊聊以前發生的事情。」
「說實在的,這樣欠缺記憶片段的感覺其實很不踏實,就好像…連自己的存在也不確定的一樣。」
自從來到聖女之館,與著同樣失去記憶的人聚在一起,其實非常怪異,尤其當知道過去可能彼此認識,此刻卻像陌生人一樣的那種感覺,就渾身不暢快。好不容易腦袋像復甦一樣的想起許多,而記憶的那個人就在眼前的開心,自然不難想像。
「你就說說看記起了什麼吧。說不定聽一聽也能想起什麼。」
得到應許,弗雷特里西湊到伯恩哈德的床邊,一股腦的把夢裡的那些全部說了個清楚,就這麼說到半夜,說累的弗雷特里西直接往後倒的躺在伯恩哈德床上,佔據二分之一的範圍,連鞋都沒脫,睡熟的連喊他都沒反應。
放棄叫醒他的伯恩哈德坐在弗雷特里西旁邊,垂下眼簾,望著他熟睡的臉龐,低下頭輕輕地在臉頰留下蜻蜓點水般的吻,然後站了起來,多瞧了一眼在睡的弟弟,握緊了手掌,走出了寢室。
隔天早上,弗雷特里西是被咖啡的味道叫起來的,第一個看到的是坐在書桌前看書的伯恩哈德,含糊地揉揉眼睛說著「啊…抱歉佔了你的床…」
「沒關係。」伯恩哈德說著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望了眼對面自己床上還整齊擺放的被子,全然沒動過的痕跡,弗雷特里西不禁擔心的問道「你昨天有沒有睡啊?我的床可以借你啊。」
「不用擔心。」伯恩哈德簡短的回應,臉在書本後頭瞧不著,弗雷特里西問不出個所以然,抓抓頭的離開床舖,搖搖晃晃地伸個懶腰,走去刷牙洗臉。
時間指著九點整,等整裝完畢來到大廳,弗雷特里西意外的發現大廳裡沒有其餘的戰士,只有悠閒喝茶的路德和布勞,看到弗雷特里西的來訪,還熱情的招手邀請他加入。
弗雷特里西抱著疑惑走近,對冷清的大廳感到很不習慣,即便路德已經自動挪了位子出來給他,還是只願意站著。
「今天…不是要出任務嗎?總不是大家都肚子痛吧?」
路德優雅的將糖加進杯子,嘴角掛著不單純的微笑「昨天大家玩到很晚,爬不起來,又剛好湊齊了布朗寧的記憶碎片,外加最近開支太兇,這天時地利人和,大小姐就決定大夥兒放假兩天,只派布朗寧單獨出任務去賺錢。」
「唉呀。那不是路德你大力鼓吹的嗎?」布勞幫弗雷特里西多倒了一杯茶。
「我這可是出自肺腑的良心建議,找布朗寧存錢最具有效率,大家也真的需要休息,尤其是最近常常衝第一的戰士們,你說是吧?」路德說著,眼神轉到弗雷特里西身上,別有深意。
弗雷特里西很直覺的想到了在房間看書的伯恩哈德,腦海裡浮現了曾經在夢境裡難得休假的美好回憶,某些計畫就開始成形「啊…也是…」
「路德你只是想整布朗寧吧。」布勞全然不給路德面子,立刻戳破真相,一面極其自然的把茶端給弗雷特里西。
「我們也算是同事一場,有必要這麼故意的吐我槽嗎?」
「我不過是說實話,路德你怎麼會覺得我是針對你呢?」
感覺到奇妙的氣場,自覺無法應付檯面下的話中有話,弗雷特里西端起茶杯,一口乾掉,連味道都還來不及好好品嘗,飛也似的的逃離大廳了。
時間是三個小時後,離聖女之館有小段距離的齋戒之湖。
吹著偏涼的風,天空一片灰濛濛,湖上飄盪著些許的霧氣,湖裡透出被淹沒都市的枯樹,草地是淒涼的棕色,接近湖邊的地面,部分已經沙化,看來有那麼點在沙灘的味道。
四周靜悄悄的,瀰漫著詭異的味道,好像甚麼時候從湖裡跳出甚麼出來都不奇怪,在如此詭異的氣氛下,弗雷特里西背著野餐便當和簡易的行李,在沙地鋪上餐巾,把便當盒放上,自己坐了下來,全然沒把背景放在心上。
「出門前艾依查庫幫忙多做了便當,來來~~坐下吃吧!」
被纏得不得不跟著出門伯恩哈德,掛著幾條黑線,同樣揹著輕便行李,不大甘願坐了下來。
「怎麼會想到要來這裡野餐?」
「我問過庫勒尼西,他說書上都寫說海邊是最適合野餐郊遊的好地方,離聖女之館最近、最像海邊的就是這裡了,黑湖那裏雖然風景比較好,不過那裏似乎危險了點,只好放棄了。」
「感謝你還想得到危險…我一點也不想靠近黑湖。」伯恩哈德曾經聽聞過大小姐提過關於這個世界的地圖,當時光是聽到名稱和敘述,就本能地感到危險,立刻回絕所有往那裡探訪的任務。
「怎麼樣?有沒有到海邊的感覺?」弗雷特里西雀躍的問。
伯恩哈德餘光撇了四周,沒有陽光,只有枯枝、乾草的荒涼沙地,和書上看到的沙灘還有明顯的差距。
「…實在不是個適合吃飯的地方啊。」
「沒辦法嘛!除了聖女之館以外的地方到處都是魔物,不是有鬧鬼,就是廢墟、荒地、妖怪盤據的坑道什麼的,怎麼可能有適合去玩的地方?要買東西還只能找路德買,這裡簡直就像每個人的記憶斷層。」
(原來你也很清楚嘛…)伯恩哈德心裡想著。
「乾脆就在聖女之館用餐不就好了。」
「那樣多沒變化啊。至少出來透透氣感覺會比較舒服啊。」弗雷特里西一邊說,一邊打開便當,開心的拿出來裏頭的三明治,遞給伯恩哈德一份「別顧著說話,來吃午餐吧!」
接過三明治,伯恩哈德微微蹙眉,想到出門前經過餐廳看到正忙著正餐的古魯瓦爾多和布列依斯,覺得有那邊不對「等等…今天輪值餐點的不是艾依查庫吧。他怎麼會做便當?」
大口咬了包培根的三明治,帶點微焦的味道,不過還算是合格的食物,弗雷特里西滿足的塞了大口,直到快嚼完才回道「那個啊。艾依查庫也想出門透透氣,就去廚房找食材,我剛好碰到他,就請他幫忙多做一份啦。艾依查庫說反正拿了古魯瓦爾多也不會在意,還會覺得可以少做幾份,哈哈~~」
伯恩哈德可以想像清點食材發現東西少的布列依斯會在廚房跳腳了。
默默地咬了一口還有點微溫的食物,幾乎只有食材最原本的味道,加入了一點點的美乃滋,以及烤得很均勻的吐司,看得到製作者的努力,讓伯恩哈德覺得食物似乎美味許多。
在伯恩哈德還在和剩下二分之一的午餐奮鬥,快速解決完午餐的弗雷特里西站了起來,從行李包拿出讓伯恩哈德傻掉的西瓜,放在沙地上,臉上表情寫滿想玩的心情。
「聽說在沙灘最常玩的就是沙灘排球和切西瓜,我還從來沒玩過耶!」弗雷特里西拿出背包裡的綁帶,將自己的眼睛綁起來,抽出慣用的雙刀。
(那應該是晚上的水果吧…這樣拿來玩好嗎?)伯恩哈德細嚼慢嚥的咬著吐司,淡然地看著自己也玩得很開心的弗雷特里西。
「要上了喔!」滿臉笑的往後退了幾步,弗雷特里西一個箭步拉近距離,兩刀漂亮的往左後畫出十字,西瓜立刻漂亮的分成四份,當把刀收進鞘裡,弗雷特里西迫不及待的把遮眼的布巾拿下來,手插著腰顯得有點失望「唉?只有這樣啊。好像有點沒挑戰性…」
「就是用木刀劈得亂七八糟,還要離得遠和一堆人圍著西瓜才好玩吧。」伯恩哈德一說,弗雷特里西恍然大悟,顯然很想拉一大群人下水的神情,讓伯恩哈德擔憂起來。
「原來如此。那下次把大家都找來玩吧!」弗雷特里西拍掌,順手把劈好的西瓜裝袋,全然沒有要吃的打算,馬上跳躍的想到下一個活動「排球好像要四個人比較好玩,再來只剩堆沙堡和游泳了!」
「…你是認真的嗎?」伯恩哈德望向看來很詭異的池水。
「當然是認真的!都到這裡了,沒玩不是很划不來?」弗雷特里西說著馬上身體力行的脫了靴子捲起褲管,往湖邊靠近,腳踩著沙子的觸感和水的冰冷,那樣感覺到溫度和凹凸的膚覺,特別有趣。
「…聽說齋戒之湖裡有淹死在裏頭的人作亂,這樣玩水合適嗎?」伯恩哈德稍稍靠近湖邊,卻始終保持兩公尺左右的距離。
「也不過是青蛙和鬼火盤據而已,不算甚麼啦。」弗雷特里西說著,用著刀鞘劃過水面,濺起水花,水花不偏不倚地飛到伯恩哈德的外套上。
伯恩哈德對外套上的一大片水漬很有意見,乾脆把外套拋到餐巾上,怒氣沖沖的瞪著已經在興頭上的弗雷特里西「弗雷特里西!我可沒有興緻下水玩!」
「玩水哪有衣服不濕的,別介意嘛!還是說…伯恩哈德會怕幽靈嗎?」弗雷特里西毫不在意說聳聳肩,開起玩笑。
「並不是!」伯恩哈德有點被挑起火氣。
「那踩一下水有甚麼關係?」
「唔…..」伯恩哈德抿著嘴巴,手交叉在胸前,思考,一面看著弗雷特里西開始哼歌,幼稚的開始踢起水花玩丟石頭的遊戲,一面看著霧氣形狀像是人形的在他身邊飄來飄去,讓人焦躁不已,可當事人一點感覺也沒有。
看著弗雷特里西越走越深,水已經超過膝蓋,在他手搆不到的地方,終於看不下去的伯恩哈德嘖了一聲,學著弗雷特里西脫掉鞋子捲起褲管,快步前進,一把抓住弗雷特里西的手臂。
「弗雷特里西你…」
「踩到水和沙子的感覺很不錯吧!」轉過頭,弗雷特里西笑得燦爛,果然全沒把周遭的異狀看在眼裡。
無奈地嘆口氣,伯恩哈德覺得頭有點痛,拉著弗雷特里西的手往岸上帶「…就為了讓我踩踩水,有必要這麼冒險嗎?」
「不過是傳說,不用那麼緊張吧。」弗雷特里西倒退著被伯恩哈德牽著走,剛下水不到五分鐘就被拉上來,讓他有種沒玩夠的小抱怨。
伯恩哈德這下很確定弟弟是真的甚麼都沒發現,而不是故意忽略,頭正一點點的抽痛,某種不安的觸動著心跳,宛如應證般的,那些在湖面上的白色霧氣正詭異的往著湖的中心吸進去。
「少囉嗦!離開湖水就對了!」伯恩哈德加重了語氣,這下弗雷特里西收起了不正經,加快腳步往岸上走。
話語結束的一秒,突來的暴風迎面而來,弗雷特里西瞇起眼睛,回頭一望,原本靜止的湖面掀起了水花,像是海嘯的高高掀起,
空氣裡開始凝結出黑色的點點,像雨滴的一顆顆往湖的中間吸去,不斷的往外擴大,黑色漩渦就這麼毫無預警的出現,將周遭的湖水與枯枝一併往裡頭吞食,越是吞食變越加擴大。
「那是…渦?怎麼會…?!」
用著最快的速度脫離湖水,兩人儘可能的往暴風最弱的方向前進,但無奈再怎麼快也比不過渦擴張的速度,黑色漩渦捲起了砂石與海水,連同兩人一同吸了進去,然後如同下雨的沉入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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