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心：诗之王（Rex Poetica) - To Fare you Well.Prelude

To Fare you Well.Prelude

……到了最后，她会明白……她所执着的是对那夏夜相逢的一场完整的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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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夜航西飞”的晚上，凌晨三点，航站楼外一片漆黑，机场大厅睡着倒落的人群，没有寻到一张尚未被躺满的椅子，她和母亲坐在机场侧边的地板上，彼此倚靠着歇息。“我现在对出门一点兴趣也没有了。”她躺在母亲怀中，仍旧和童年时般闲话，却在琢磨那从母亲身上飘散的老人味，据说，这是因为年龄增长代谢减缓时，角质层废物因细菌分解而产生的壬烯醛类化合物。“为什么？”母亲回答，轻轻梳理她的头发——啊，不知多少年前，她以为有这垂怜，她就能忍受世间的一切，倘若承认的岁月，不是立马意味着分离……自那以来，唯有徒劳的挣扎。

“现在的人没有意思。”她回答：“所有的人都是这么粗俗。这个被人创造的世界亦然……美，相反，我只在心中见到……”

她不敢询问这“老人味”的来源——气味像她已过世的外婆。她母亲的家系中蕴藏着骇人的脑疾病遗传，外婆在阿兹海默症中沉默了数十年。这味道意味着受难，分离和恐惧。

但她最终还是问了。

“妈妈什么时候洗的澡？”

“洗澡？在家洗了。”

“你是从S市离开的……中间是不是隔了一天？”

“嗯，是的。”

那就对了——她心想——也许是汗水淤闷导致的吧。应该是这样——她已经受够了恐惧了。她已经对她未来有了某种——天启。一切都在变好——她不能承受，也不愿承受这在虚假希望后的绝望。她必须相信——这痛苦的命定，不会再加害她。

但她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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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选自一封信件，“坏朋友”章节：

在此之前，我应该说明前一天夜里使我怒火中烧的事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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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等夜班飞机时看了一下我那位令我十分不喜爱朋友的微博。当然，我这么去做当然是一是我没事干，二是我心结未解（第三，她超爱西藏，我无法不想到她）。我讨厌她到了一种——我无法接受这么一个人好好地活在世上的地步，想想，其实就到了这个地步，尽管我无法直接说出这句话。她的虚伪，魔幻，自私和不清白，让我对这个世界多出了一分失望。

然后那天晚上，她发了一条这样的微博，请见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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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进入文学描写的环节——不必进入时间顺序——描写母亲如何用水杯给她热了一个蛋，然后她坐在登机口，于清晨来临前，看那条社交网络文帖。那只紫色的瞳孔望着她，红色的更新标志点缀其上。

她点进去，然后，自那以来，深深地皱着眉，发出无奈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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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

这个神人需要的根本不是被理解，因为他自己都还没有理解他自己啊!观自在菩萨说:急也没用。只能阶段性随顺了，虽然他自己也没搞懂自己想听啥。他对他的自我认知，都不说复数人格了，就本我自我超我吧--其实都完至没搞清楚。混在一起，卷成一。只能纯陪件了。我不知道我们的缘分会多久才尽，但我会尽我所能。“远离感受，依止愿望。”这句话也能运给他，远离感受和对自己的妄想，因为你现在是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成为什么啊。重要的是，你到底选谁啊!大哥!

E：

我在神人图鉴收集这块儿还是太权威了当然我也是个神人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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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后她才意识到，她讨厌看其余人无缘由的情绪，哪怕原因可能仅仅是因为，她没有看见那原因的全貌——一种似乎隐约被她所深知的来自长久孤独的敏感和苦涩。她知道她不能祈求何人给予她依靠，却又对任何对她投来一瞥的人生出绝望的控制欲——好像她希望这其中每一寸情绪都是关于她的，来填补她心中深邃的空洞。

这儿有好原因；不幸地说，事实和她微弱的倾向都在劝说她。我不接受这情绪，因为这情绪本身不合理。它描述的困境不客观，许多只来自于某种过于冗杂的自我意识。

（但我们都知道——它永远在那，无论多么微弱，如同她自己的困境。原谅一切，宽恕一切吧——但如果这样，她会变成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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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帖文是一种偶然而必然的巧合。她的个性决定了她必然会对E的感情表达不满，而E——永远是E，她会说出第一条，也会说出第二段。一条，可能让她尚可忍受，两条，则让她怒火中烧。一种张牙舞爪的回忆：她想象出这个年轻女子沾沾自喜，混乱，沉浸在在感情爆发中的情景，足以使过往无效交流的场景纷涌而上。感情——在这种强烈的感情中，除了“我”以外的事都湮灭了，只有这不可对话的灰尘。

神？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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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飞机上，她看见那水边的白衣女神。

你的“小我”……

你想一口气吃成个大胖子……

已经领悟过的人永远不会再迷失。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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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

她咂嘴；她感到那暴力，没有出口的冲动。

你是什么意思？你明白了——你明白了，是吗？那这些杂乱无章，为众多显而易见的事而纠结的感情是什么？什么神人？

如果你是个“神人”，我就不是。我哪儿比不上你了？

（这不是我们约定好的。感情中不应该有这般高下心。）

给我点尊重——认清楚，是我比你强！

（这不可笑吗？在艺术——在领悟——在爱，这样的东西上，比强弱？）

她想到了父亲。她想到父亲对她的咆哮：看清楚了，你和我比差得远！

这是长年累月的压力所致，还是她的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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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到反胃。然而，最终，这段文字所引起的效果是命定的。客观来看，第一条中，在描述E的一个交往对象。

一个男“他”。

呵。男人？

E？

那个谈性变色，对欲望和情爱闪烁其词的E，开始和一个男人交往？

（我不惊讶，因为她就是稀里糊涂的。不是已经判断过了吗？）

但这让她更愤怒。在她挣扎求索的时候，她转头就把自己的时间和感情换了一个人投递，虽然说话的方式还是这么傲慢而混乱。

一个男人，看上去应该和她没什么关系，但她越看，就越无法抽离。这段文字像在和她对话，隔着六个月的时空，继续翻滚着被埋藏的未解之谜——啊，她知道，这很可能并不是说她。E简直就是个“海王”，她有这么多朋友，这么多救助对象——她的“神人”榜单都可以排成扑克，她倒希望她不是其中一个，显得那么凡俗。

理解……

（你总是我没有理解你，其实你……）

——理解。她扶额：这么多年来，她甚至不要求别人听她倾诉，只愿，也许谁来看看她的文章，分担一丝她的痛苦和疑惑，都好。她把那么多希望寄托在了承诺过的E身上，而在最后，换来的竟然是，“你也没有理解我”！

（我打赌我了解你比你想象中还深。）

这段曾经每次被她认为将是深刻，持续终生的友谊，一次次被E不愿开书而消解，而，现在，她竟然开始说，不知这缘分可以维持到什么时候？对着谁？

你努力过吗？她无语凝噎了：你真的努力过吗？

我看过你那么多的快乐和放松。哪怕你把你用来看剧的时间，分给我一点，我们的缘分都不会断得这么彻底。

你真的在乎吗？

看着这混乱的，充斥着感情，而在念叨，“远离感受”，南辕北辙的文字，和其中透露的对自己判断的肯定，她只想把这段回忆和过程都丢出窗外，坠下两万英尺，好让她不必再思索，去寄托希望于这个无能之人身上的行为，究竟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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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衣的女神站在那。她心想：如果她牵住你的手，就不会牵住我的。

我相信她会牵住我的手——但你，又会去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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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候出发了，她就要渡过这条河流，将一切的旧日光阴留在身后，连同那些迷茫和恐惧。这就是她为何如此执着，要弄清E行事的原因。

如果她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因为E的自以为是，似乎也能解决眼下的问题。

然，为何，在她的心中，似还有一阵感慨，念着，这答案绝不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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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我倒觉得你喜欢她呢。”杨真宁听后，怪笑道：“不说有句话吗，在意，无论是恨还是爱，都是一样的。”

海英慈冷笑。

“你不明白。”她摇头，不做多解，只看着这旧日的童年玩伴，心中冷然。不错，对于眼前这人，她都绝不执着，不懂，就不说，不愿再费心思，E呢？

老实说，她觉得E，就其作为人类的条件，和杨真宁，倒差别不大，都属于她不大愿意费心解释的类型。

那些聊至深夜的对话浮现在她心中，叫她百思不得其解。

爱！

E说。

啊，老天，真是要把我逼疯了——她在笔记本上写下这段话：

怎能如此愚蠢而又洞穿人心？怎能如此深爱又如此残忍？

——究竟让我如何原谅你，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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