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少年的模樣是極其囂張的,但是還是沒有任何人反駁他,這些民眾就如同他說的一樣,勇氣早就被閹割了。
老侯死前的悲呼的確有觸及他們軟弱的內心,但仍然不足以激發他們的勇氣,即便他們感到羞辱難堪,也沒有誰願意挺身而出,因為站出來就代表死。自尊固然可貴,但若是沒有了性命,那就萬事休矣,更何況他們有自尊嗎?
在新骨城的制度之下,普通民眾談何自尊?有尊嚴的人要就是惹上貴族,橫死街頭,不然就是被議會當作刺頭,抓起來囚禁,等到成年以後公眾斬首。總而言之,有尊嚴的人是無法好好生存的。
「敢問閣下何名?」蔡刻和突然停止了顫抖的身體,目光炯炯的問道。
「喔?膽子大的?不對呀!你剛才可是嚇的瑟瑟發抖呢。」白髮少年輕蔑的搖頭,他笑道:「一位賤民,還沒有資格知道我的名字。」
「我的確膽小如鼠,甚至非常怕死,但是你會因為這樣就放過我嗎?」
「你說呢?」白髮少年反問。
「當然不會,不管今日會死多少人,至少主事者一定會伏誅,對吧?」蔡刻和突然走向白髮少年。
「沒錯。」
「既然在劫難逃,那我就沒有什麼好畏懼的了!」蔡刻和神情灑脫。
有些人怕死,所以在生死邊緣會崩潰,但有些人反而會想起那早被遺忘的勇氣,蔡刻和就是這種人。
老侯的臨死吶喊,震撼了蔡刻和的內心,他不曉得所謂的上帝到底存在不存在,但是他是相信的,如果終有一死,他也不想死的窩囊。
「各位,拾起你們的勇氣呀!你們可以不為了別人而努力,但是你們的家人呢?你想要你們的孩子從出生開始就和你們一樣,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之下嗎?現在奮力拼搏,不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自己身邊所珍愛的人呀!」蔡刻和指著白髮少年,他說:「這小子對你們頤指氣使、不屑一顧,難道你們就不憤怒?難道就真的甘願一輩子被踩在腳底下?」
白髮少年饒有興趣的看著蔡刻和,就像是在看戲一樣,他要讓蔡刻和明白,什麼叫做絕望!
「不要再退縮了,為了更好的明日而奮鬥吧!你們沒有看見教皇大人寧死不屈嗎?他就是用生命在抗爭呀!醒醒吧!這個城市的規矩根本不合理,我們不應該被奴役,我們可以享有公平。人生下來是沒有貴賤之別的,你們並不比別人差!沒有必要順從這個腐敗的世界,我們應該對抗,就算要流血,就算會死也再所不惜,自由與平和值得我們付出一切去爭取。」蔡刻和奮力大吼,但是台下依然一片寧靜,這讓他感到絕望,為什麼?為什麼不願意和自己一起抗爭?這幾日來的團結都是假象嗎?
「哈哈哈!真的是很有趣的演講呢!而且字字露骨,全然一副豁出去的樣子。」白髮少年熱烈的鼓掌,掌聲卻像是巴掌一樣火辣辣的甩在蔡刻和臉上,他微微搖頭,說道:「可惜沒有用,任憑你說的天花亂墜,也沒有理由讓大家跟著你一起送死,不是嗎?你是自知必死無疑,所以想要拼命反撲,企圖煽動他們,可是他們本質上就和你不同,他們是可以活下去的,只要他們有自知之明的話。」
如果蔡刻和打得過白髮少年,那他會毫不猶豫的和他決一死戰,可惜在白髮少年的眼中,他就是個戰五渣,輕易就能揉捏的小角色,因為翻不起任何風浪,所以他才任由自己喊話。因為他清楚的掌握這些人的內心,的確呀!他們曾經動過抗爭的念頭,但終究還沒有付諸行動,所以罪不致死,只要像現在這樣不發一語,就能逃得一劫。
蔡刻和這時候才明白,為何新骨城一百多年來,從未發生過大動亂,平民雖然過的卑微,但是至少平穩,熱血的人終究是異類,少數中的少數。即使一時聚集了大量人群,只要這些人都是懦夫,那五千個人和一個人又有何差別?
議會只要殺死主事者就能起到威懾,其他的人就像是中了定身術一樣不敢動彈,深怕被認定為同謀。
其實蔡刻和非常能夠理解這些人,因為他如果不是在劫難逃,他一樣會選擇龜縮,能夠活下去才是最好的,自己一樣不是多麼偉大的人,又有何資格說嘴別人。
「我放棄了,你殺了我吧!只求你能夠給我個痛快。」
「死人可沒有資格提要求,而且我不是說過了,要讓你知道什麼叫做絕望嗎?」白髮少年嘴角勾起危險的笑容,他突然對著台下的人說道:「你們這些人以為像現在這樣乖乖閉嘴就沒有事情了嗎?你們可別忘記你們是試圖謀反的人,這可是死罪呀!有這麼輕易就能卸掉的嗎?如果這麼輕鬆就能進來又退出,那議會的威嚴何在?」
白髮少年看著遠方,他說:「說實在的,就算把你們在場五千人都殺了,對於我們來說也沒差,畢竟斬草要除根嘛!現在在你們四周,已經潛伏了大量守衛兵,只要我一聲令下,這裡就會血流成河,你們可以嘗試掙扎抵抗,或者是逃跑。不過,我可以向你們保證,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白髮少年的話就像是炸彈一樣,讓台下的人惶恐,他們可不會懷疑,因為議會是真的有這個能力,人命對他們來說也如同草芥,說收割就收割…
「不過,你們還有活命的機會,畢竟你們也是初犯,罪責其實可大可小。」白髮少年話鋒一轉,意有所指。
「請大人指示一條明路…!」一位怕死的民眾當即跪下吶喊,他認為這時候表現的越不堪,活命的機會就越大,因為這種人最害怕議會的淫威、最怕死,自然也最不可能成為反抗的人。
「拜託大人救救我們!」
「大人,無論你要我們做什麼,我們都不會有二話,只求你放我們一條生路…」
「求求你不要殺了我們,我們也是受人蠱惑呀!只要殺死該死的人就好了,我們以後不敢了。」
有第一位帶頭,自然就有第二位,然後就如同骨牌效應一樣,一位接著一位跪下,最後五千人通通跪著,哀求聲也是此起彼落。
白髮少年看著眼前的景象,真覺得這是全世界最漂亮的風景,懦弱膽小的人實在太可悲了,只會把自己的命運交在別人手上,一輩子當賤民、當狗也是剛好而已,這群人為了活命肯定什麼都做的出來。
白髮少年絲毫不懷疑,假如他說只能活下一半的人,那這些人肯定二話不說,卯起來開打,恨不得把身旁的人腦漿都給打出來,殊不知如果他們可以提起這樣的勇氣反抗自己,結局不會太過不堪,就算會死,至少他們可以成為英雄,甚至是他人心中希望的種子,可惜他們永遠做不到,只能受恐懼所奴役。
當然,白髮少年也只是想想而已。出發之前,馬爾洛大人就交代過了,以最小的傷亡解決這件事情。他剛才所說的城衛軍會圍殺自然也是假的,城衛軍僅僅是負責有漏網之魚想跑而已,而白髮少年之所以會這樣說,只不過是想看看這些人膽懼發抖的樣子,算是他的一個惡趣味。現在看來,效果還挺不錯。
「其實想活命並不困難。」白髮少年丟出懷中染血的短刀,然後邪笑說:「只要你們表現出效忠議會的態度,自然不會被看做反賊,而想要證明的方法也很簡單,你們一人在這傢伙身上砍下一片肉!」
「…!」白髮少年開出來的條件讓眾人驚駭莫名,他竟然是要眾人將蔡刻和凌遲處死!
這就是白髮少年所能想到的最好解決辦法,既能殺掉謀事者,同時將恐懼烙印在在場每個人心中,讓他們從此戒慎恐懼。
蔡刻和聽聞此話也是渾身一震,他看的出來白髮少年心狠手辣,但是這個狠厲程度還是超乎他的預期。不過,他根本不認為這些人會乖乖照做,有些人連殺雞都不敢,怎麼可能砍人?
場面瞬間有些沉悶,因為白髮少年提的要求太過駭人,沒有誰肯下刀。
「沒有人願意動手?」白髮少年眼神轉而冰冷,他說道:「現在開始,我會倒數十秒,每一次倒數完就殺一個人,直到有人動手為止,如果沒有人要動手,那就通通陪葬吧!」
「你以為這樣就能讓大夥動手了嗎?他們的懦弱也注定了他們的膽怯。」蔡刻和原話奉回,他反倒成為第一個撿起短刀的人,然後刀鋒直指白髮少年。
「呵呵!已經很久沒人拿刀對著我了,你知道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嗎?」白髮少年一臉蠻不在乎,蔡刻和手上有沒有武器,對於他來說根本沒有差別,他甚至還挑釁的勾了勾手指,臉上掛著輕佻的微笑。
ns 172.70.179.53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