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是凌晨的時候,外頭的車輛比平常少了許多,聽不見野貓或者野狗的吠叫聲,更別說火車或者船艦的聲音了,在這個被黑暗壟罩的東京,沒有一絲絲聲音向外流出。此刻,東京就好比一顆密實的球,緊緊包裹住裡頭的所有人事物,就連怪異也被困於東京之中無法出來。當我重新看向天邊時,才發現滿天的星斗不斷閃爍。明明大街上都是燈光,卻毫不遮擋銀河的美采。我第一次注意到地球以外的事物,原來是這麼讓人著迷。興許,所謂的怪異也是如此,讓人深陷其中,無法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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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去東京的路上,我被偵探協會的人蒙上了眼睛,並不是因為他們怕我認出偵探協會的所在地,而是春琴大小姐不喜歡別人用眼睛看她。據他們所言,所有服侍春琴大小姐的人都是年過六十的長者,他們一律配戴完全不透光的蒙眼布,只有當他們不在春琴大小姐視線範圍內才可以脫下。我想起來,好像森鷗外有對我說春琴大小姐是山本五十六的激進派一員,不知道找我是為了何事。懷著忐忑的心情,我一邊計算車子行駛的速度、轉過的彎,以及開在石子路上的噪音。大概過去幾個小時,我們終於到了春琴大小姐的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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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故意繞了好多路啊!」我向開車的年輕人抱怨,既然駕駛是年輕人,那他應該不熟悉春琴大小姐。當我走下那台黑色的轎車後,就有兩排管家迎接我的到來。他們統一穿著黑色西裝,全黑的蒙眼布上有花紋,可以辨認身分。除此之外,果然是一群年邁的長者,看不到低於六十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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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了帶頭的管家,是否有地方能讓我先沐浴更衣,他點點頭表示同意並將我帶到了浴室。浴室有一個巨大的浴池,還有各種奇怪的盥洗用具,有些我真沒看過。稍微瞅了全景,發現無一處布光亮如新,表示每個地方都被打掃過,這樣一來我可不能將發信裝置設在這裡,只能默默打消這個念頭。當我這樣想時,外頭的帶頭管家告訴我,發信裝置確實不可行。順道一提,他的名字叫做佐助。我將這名字記了下來,總感覺以後會再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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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有合我尺寸的衣服嗎?」佐助給了肯定的答案,並將正式的和式服裝放到了換衣籃中。我默默盥洗,希望不會佔用我太多時間。然而,我身上盡是廢棄隧道的臭味,浪費很多時間才清洗完畢。當我走出來後,居然還要上妝,真不知道是哪一個國家的禮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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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換上了乾淨的衣服,佐助告訴我,所有偵探協會成員的衣服尺寸在這都找得到。除此之外,就連成員的生死、因工截肢部位、個性,還有其家族成員的資料都有。表面上是彰顯自己照顧所有人的大器,但實際上是要我認清楚實力差距,不要輕舉妄動。我笑了出來,並從佐助身上拿回了檳榔木杖。稍微摸了摸杖頭,感覺沒甚麼異樣。至少,沒有被放上能夠追蹤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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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打算追蹤您,要短距離追蹤,我們會塗上一種只有特殊昆蟲聞得到的染料。」簡單來說,就是靠昆蟲進行追蹤。佐助告訴我,這種追蹤染料能在偵探協會找到,他們會免費提供。我記了下來,要了一瓶試用瓶以及昆蟲,並且表示下次會去偵探協會拿來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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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新蒙上了眼睛,並且進入了春琴大小姐的房間。房間應該是間大廳,感覺就好像國王的廳房一樣。在台上有個座位,春琴大小姐就坐在那裡。雖然我看不到,但我能靠氣味、聲音,還有她給人的氛圍來判斷,這是一個長時間在偵探追蹤戰中洗禮的大人物。我首先讚賞了她的外貌,接著希望她能讓我坐在地上說話。對方同意了,並且問我如何知道她的外表的,靠氣味判斷,我如實回答。此刻,我能感覺到她也蒙上了遮眼布,她表示自己曾被硫酸毀容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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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也無法掩蓋您的美貌與純潔的心靈。我能感覺出來,您有件重要的事情跟我說。」春琴大小姐搖搖頭,表示有兩件事要做,這兩件事情都只有最親密的手下能夠聽。此刻,房間應該只有我、春琴大小姐、佐助三人。雖然應該如此,但佐助還是檢查了整個房間,確信沒有任何竊聽跟追蹤裝置後,才請春琴大小姐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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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幫助了森鷗外,對吧?」我點點頭表示同意,不過她應該看不見吧。她繼續講述下去,說自己想要跟森鷗外合作,推翻山本五十六的統治。而這件事情,只有深受兩邊喜愛的我才可以做到。我苦笑出來,問了她認為我可以信任的原因。對方表示,已經不只一次聽到森鷗外談論我了,這是故意的表現,要春琴大小姐跟森鷗外、我三人成為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聽到這裡,我確信她沒有說謊,應該說在偵探面前說謊實在太過愚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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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實際辦法是甚麼?」聯合其他小眾派,吃下山本五十六的勢力。她表示,若我願意加入的話,另外兩位大小姐Naomi跟颯子願意加入。當我問起,對我有甚麼好處時,她表示可以找到那起事件的相關資料。那起事件,我睜大了眼睛,問對方是否當真。她點點頭並且表示,自己願意提供我幫助,向那起事件宣戰:山羊之歌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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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頭沒有甚麼特別的事情,只有怪異,所以所有的文獻都不願意紀錄下來,只有偵探協會願意將其留檔。」我答應對方,願意獻上自己的微薄之力。春琴大小姐笑了出來,並解釋自己要我辦的第二件事情。她表示自己還未完全信任我,只有真地完成了一次委託,才願意將心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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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將我的三味線從貓町中拿回來。」她告訴我,她無法看見怪異,所以無法進入貓町。她只知道只要跟著貓走,就可以看見貓町了。隨後,警告我一件事,那就是不要在貓町待太久,否則會變成貓。我有點苦笑,人變成貓這種事實在太怪異了,不太可能發生。體重六十公斤的男人會變成六十公斤的貓嗎?還是說,體重會變得像是一隻普通的貓一樣呢?不知道,我並沒有把這個想法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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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鞠躬向春琴大小姐告別,當我離開宅邸時,能用心來看見森鷗外走進了春琴大小姐的宅邸。我被送上了車,繞了很久後便在東京的某一處下了車。卸下遮眼布,眼前是綻放出微光的太陽,以及一些已經開始工作的商鋪。我走在路上,看起來就好像一個可一份子一樣。當我走了二十分鐘後,我才找到第一隻貓咪,跟著貓咪走了一小段路。緊接著,貓咪翻牆消失了。當我重新抬頭,才發現書店的玻璃窗內有隻黑色貓咪的雕像,它的手指向東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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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東方走了走,又發現了一隻貓咪。貓咪走在圍牆上,悠閒地走走停停,直到我完全失去了方向感。我往回看,才發現這裡不是東京,而是一座古風的歐式小鎮。地上鋪的是石塊路、牆壁則是白色的大理石。除此之外,每棟建築物都是尖頂的,看起來頗有異國風情。我看向那隻貓咪,它站到了我面前開口說話。此刻,我才意識到對方是貓田瑞子!在先前在旅館的怪談出現的神祕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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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我們不會再見面了,但想必發生了甚麼事情,對吧?」我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口,對方只告訴我是一把黑色的三味線,不僅僅琴身是黑的,就連裝其的袋子也如同烏鴉一樣。當她聽到這裡時,便知道小偷是誰了,因為在這座貓町中只存在一名以小偷作為職業的女人:絹子。我苦笑並且希望她不要開玩笑話,絹子可是太宰治筆下的人物,並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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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那篇小說叫做《Good-bye》,對吧?就是那個絹子!」好吧!我暫且相信這件事。隨後,動了動筋骨,既然對方是那個絹子,那我就必須拿出全部的體力來抓她了!當我問起絹子的體力好壞,貓田女士表示對方是整座貓町最快的短跑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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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貓田女士來到了一處小酒館,裡面只有一個女人正喝著小酒、發呆。看到她的樣貌,我就知道她是絹子了,因為她背後背的正是那把三味線。我坐到她的旁邊,而對方似乎也知道我的來歷,表示想玩個遊戲。隨後,她問了我偵探是喜劇還是悲劇,悲劇,我如此回答。那人生呢?也是悲劇。那山羊之歌一案呢?也是悲劇。那太宰治還有芥川龍之介呢?都是悲劇。她提不起勁,只是問我是否知道幸福的反義詞。我告訴她,應該是不幸吧!而對方只是搖搖頭表示,是無知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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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想介入山羊之歌一案,但最終都搞得灰頭土臉。不,應該說大部分的人都死了吧!」當我想問她是否知道有關那個案子的詳情,對方只叫我回去問自己的主子!當了別人的一條狗還渾然不知,真是愚蠢!說到此處,對方站了起來並且表示,若想要拿回三味線就用搶的!隨後,她將三味線砸在我身上,並且以飛快的速度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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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向那原本裝有三味線的袋子,才知道對方將琴拿走了,只剩下袋子還留著。我立刻也追了出去,起初她還在我的視線範圍內,但這座貓町我並不熟悉。對方不斷鑽入小巷、矮門、隱蔽的樓梯等地等地方,我只能試圖緊追在後。我們的距離正在不斷拉開,而我的體力也快到極限了。我看見太陽逐漸下落,不知道是甚麼原因,明明時間才剛正午天空卻已經黃昏了。我的身體正在逐漸變小!我快變成貓了,我暗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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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完全追丟後,我才放出昆蟲,要它追蹤絹子的下落。不知道是不是磁場,或者怪異的緣故,剛開始昆蟲只是在同一地點打轉,等到我快要完全變成貓時,它才往東邊不斷前進。最終,我在一處垃圾場中發現了絹子的蹤跡。我走上前去,對方笑了出來,她表示我的樣子根本不像人類,愚蠢極了!為了自己的主子冒險跑進貓町,上次這麼做的人只有那個笨蛋太宰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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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吧!把琴還我。」絹子很乾脆將琴交到我手上。隨後,又酸了一句,我的體力很是差勁。不管她怎麼說都好,我只管拿回三味線而已。當我拿走三味線並裝進袋子時,她告訴我有關山羊之歌事件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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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起事件已經沒有真相了,但我知道主導的人是你的頭子,山本五十六。」山羊之歌事件,正是我踏入偵探界的原因之一。那是發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後,二戰前的事情,在山口縣郊區的城鎮發生了一個大規模化學武器外洩的災害。根據新聞的說法,是一名作家柏村所為。許多偵探開始調查柏村這號人物,他跟化學實驗根本沾不上邊,有人進行上訴,但警方與法律方卻不予理會,立刻就判了柏村的死刑。在獄中,他寫下了《山羊之歌》一書,享年三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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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你們所用的偵探道具,就是這場死亡上千人的實驗造出來的嗎?」當我要問清楚時,一眨眼後才發現自己回到了東京。我跟三味線正在東京的車站前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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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他人所言,我已經站在那裡一個時辰了,沒有上車也沒有離開車站,只是默默站在那裡失神發呆罷了。站務員前來關心,但我卻沒有任何意識,是一名穿著和服的女性告訴醫護人員,我沒有事。在那之後,我才知道那位女性正是森鷗外。原來,她一直在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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