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群已經散得差不多,庫勒尼西餵完深淵最後一顆星星糖,跟著站起來準備離開,伯恩哈德突然叫住了他。
「抱歉占用一點時間。我想問弗雷特里西是不是有找你問關於海灘的事情?」
「啊,是啊。那時候除了我還有其他人一起討論,嗯…怎麼了嗎?」
「你記得有誰在場?」
「喔,有布勞、里斯、阿奇波爾多和布朗寧,那時候剛好是下午茶的時間,布勞說餅乾做多了,剛好請大家幫忙吃。」
「那提到去海邊和建議弗雷特里西去齋戒之湖的是誰?」
「咦?」問到這裡,庫勒尼西再遲鈍也知道伯恩哈德想探聽甚麼了,不由得緊張的起來「我記得是….」
隔日依照輪值表,戰戰兢兢的開始在聖女之館周邊巡邏,為求謹慎,甚至派了探索的小組前往幻影城一帶調查。然而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聖女之館附近連個魔物的蹤影都沒有,甚至發現魔女山谷一帶,好像昨日一口氣所有魔物都傾巢而出,山谷空蕩蕩的一點活物都尋不著。
幻影城探索組也回應他們沒有新的發現,月之大陸的狀況就和平常一般,魔物數量也沒有太大變化,更別提找到昨日襲擊的那個始作俑者。
大半天就這麼平安無事的度過,又是一天的夜晚。
耗了大半時間的猶豫,伯恩哈德硬著頭皮來到醫護室,經過一天的修養,弗雷特里西的狀況總算是好了不少,至少沒再發燒和傷口發炎,可以在醫護室稍微走動,以傷口恢復來說已經是異常的快速,只是要上場戰鬥似乎還有段距離。
剛踏進醫護室,伯恩哈德就看到弗雷特里西光著上身正熟練的自己換藥,看到兄長的到來,反射的露出微笑,一面繼續手上未完的動作。
「沃肯不在?我正想問他傷口的狀況恢復怎麼樣?」
「又不是他受傷,這種事問我就好啦。」弗雷特里西開始幫手臂上繃帶,只剩單手的狀況,弄得有些打結,光是為了固定就嘗試了兩三次還沒好,伯恩哈德見狀的自動接手,一層層仔細的重新將繃帶纏好,弗雷特里西乾脆就放手享受兄長的服務。
「其實好得差不多了。音音夢從路德那邊拿到新調製的藥品,似乎讓癒合的速度快了不少,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會想睡覺吧。明天應該可以自由行動了。」
伯恩哈德把繃帶固定好,習慣的皺眉頭透漏擔憂「你其實不用勉強自己,真的沒辦法上場戰鬥就休息吧。」
雖然嘴巴上說要問弗雷特里西的意見,但是熟悉弟弟的個性,伯恩哈德還沒問就知道他不可能會放棄任務,提問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一回事了。
「不要緊的啦。我知道自己的狀況,照恢復的速度,明天任務沒問題的,只是能不能發揮平時的水準,比較沒把握而已。」弗雷特里西坐在床邊,哈哈的笑著。
「那不就是沒好的意思嗎?不行!我去跟大小姐說看看,你還是留在聖女之館….」伯恩哈德焦慮的站起來,立刻對上了弟弟極其認真的視線,帶點些許的生氣,他很久沒看到這樣的神情了。
「伯恩哈德,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但是我知道怎麼判斷情勢,別忘了我還是教那群小鬼怎麼自保的教官。」弗雷特里西揪住伯恩哈德的衣領,將他拉近自己,兩眼直視著對方「而且我覺得,那個吸血鬼既然特地要找『紅月』還是『新月』的持有者,說不定知道怎麼拋開它的辦法,要我留在房間裡像個公主的等人回來,還不如直接劈了我算了。」
知道再堅持弗雷特里西大概真的要翻臉了,伯恩哈德只好放棄他過多的保護慾。
他無可否認自從弟弟受傷之後,一直處在焦慮的狀態,全然沒有平時的冷靜,似乎是…真的該檢討一下了。
深呼吸幾口氣,伯恩哈德稍稍放掉了焦躁的心情,強迫自己勾起微笑。
「你可要說到做到,不許逞強!」
「嘿,真要說話算話的不是伯恩哈德你嗎?你還欠我幾次?」弗雷特里西哼哼的笑,示意他還記得生前的那些承諾。
伯恩哈德無話可說,用親在額頭的吻掩飾尷尬,快速的道了晚安。
「只要能平安回來,你要清算幾次都可以。早點休息吧。」
算是接受的放掉被抓皺的衣領,弗雷特里西看著應該算是逃走的兄長,往後一倒,躺在醫護室的床上閉上眼睛數到十,直到聽不到外頭有一點聲音,才從床鋪上爬起來,走到牆邊的櫃子,從下層的庫存裡拿出白色的小紙盒,拿出裏頭的一個小瓶塞進隨身的小袋再溜回床上躺好,關掉電燈。
約定的第二日終於到來,大概是對於這類任務已經習以為常,前往幻影城的主力部隊早早就精神奕奕地出現在大廳,除了幾乎沒有任務經驗的音音夢和布勞之外,兩人仍在大廳第二次的清點要帶去的補給品。
這次無法同行的大小姐,誠意十足的從倉庫裡拿出了能附加攻擊力和防禦的卡片,分配給的最前線的戰士們。
只有弗雷特里西是拿到了一把銀白色的雙刀,正疑惑時,大小姐連忙解釋說是路德從倉庫底部翻出來的,他難得的沒有拿出『黑心商人』的本領,極其大方地說就送給弗雷特里西,笑得極其燦爛。
弗雷特里西將武器接過,刀本身沒有太多餘的裝飾,重量比起自己熟悉的武器還要輕一些,邊緣卻更加銳利,看不出歲月的痕跡,順手揮舞看看,果然省力不少,輕輕掠過樹葉便削成兩半,這結果讓弗雷特里西眼底閃著喜悅,對善於戰鬥的戰士來說,沒有比拿到稱手的武器更開心的了。
「我會好好珍惜的。幫我和路德說聲謝謝啦。」弗雷特里西將刀收進特製的刀鞘,摸摸大小姐的頭。
「嗯…我會轉達。」大小姐頭毛被揉得亂成一團,垂著眼睫毛,低頭的將愧咎填滿臉上「…我很抱歉想不出不讓你們去冒險的辦法…請一定要全員平安回來!如果遇到那個把聖女之館弄得一團糟的吸血鬼,就用力地打、用力踹吧!」
「需要帶回來讓大小姐踹嗎?」阿奇波爾多用手指轉著手槍,一臉輕鬆。
「沒事把垃圾帶回來做什麼啊。」
閒話的時間沒有太久,大廳的座鐘響了起來,噹噹地敲了七響,在館外的飛空艇也已熱機結束發出轟隆隆的運轉聲,大家很有默契的停下交談,收起過於放鬆的神情,各自拿著行李和武器上機。
關上機門的瞬間,飛空艇跟著起飛往雲端上升,掀起一陣狂風。
大小姐站在聖女之館外,任著長裙飛揚,目送著飛空艇慢慢在空中越來越小,直直往著月之大陸的方向飛去。
在星幽界駕駛飛空艇是個艱難活,由於各地區的氣候不盡相同,有時大霧、有時雷雨、一下又是大雪,為了飛行的安全只得捨棄直線的最短距離,特意避開這些氣候異常的地區,因此明明很近的地點,卻要花費比預計更長的時間。
其中尤其『月之大陸』變化最為劇烈,幻影城正巧就在月之大陸的西南方角落。橫越了影之大陸,繞過烏雲不散的雷恩高原,和被森林圍繞到不見光的夜影步道,幻影城總算出現在眾人的眼中。
從空中看下去,幻影城是一片被黑色薄霧籠罩的詭異地域,灰色的城堡像座堡壘的層層圍繞,天空上一輪偽造的彎月映照著城堡的尖塔,帶點橘紅色的光暈更顯得妖異。
時間是──九點五十分。
飛行艇小心翼翼的在幻影城上方徘徊,三組人馬警戒的快速整備到隨時可以戰鬥的程度,瑪格莉特開啟浮動儀調查附近的數據,一張半透明的地圖和兩三種不同顏色的點點立刻浮現在上頭。
「幻影城外圍的三個區域魔物分布有往外遷移的現象,從範圍來看,渦可能會籠罩整個幻影城。飛空艇往東方再移動至少五百公尺。」瑪格莉特提醒負責駕駛的布勞,接著回頭向同行的戰士們交代事項「我們時間有限,要在渦開啟之前架設好迷你通訊基地,一下飛空艇只有五分鐘,趕到指定的座標,裝置完成立刻就後撤到飛空艇會合,有不理解的地方嗎?」
早已對行動熟到會背的戰士們,嚴肅的拿著必要的行李,眼睛緊盯著現在所在的區域,算準自己負責的座標位置,一等布勞下降飛行高度,俐落的跳下飛空艇前往指定的座標。
──九點五十八分
小型的通訊基地沿著幻影城設置成半弧形,除伯恩哈德的三人小隊外,其餘戰士快速的向後撤退,用著最快的速度往飛空艇折返,空中像是飄雪的落下紅色的顆粒,黑色的雲層透著紅紫色的光芒,風勢開始加大的吹起瑪格莉特的藍色短髮。
繼續計算著周遭的變化的數據,瑪格莉特警戒的盯著變化中的幻影城,一陣黑色的影子滑過視野,反射的操作浮動儀就是『月光』技能,黑影唰得分成細小的粒子,半透明的重新在瑪格莉特面前組合起來,那身黑色的斗篷和領巾的顯眼裝扮,不是昨日那位不速之客,還能是誰?
「幾位遠道而來,我這小小吸血鬼沒個招待,實在說不過去啊。」
「…..」瑪格莉特懶得回話,手掌往地下一拍,龐大的獵心獸從地面衝出,一口咬向吸血鬼的位置,銳利的尖牙卻是空蕩蕩一片,幾隻小蝙蝠飛散開來,瑪格莉特站在獵心獸的背上,浮動儀發出射線,順手打掉幾隻蝙蝠。
災難還未結束,蝙蝠剛落,背後隨即傳來湖水咕嚕咕嚕像是煮沸的聲響,瑪格莉特回頭,只見忘卻之島外,湖水亮起藍色的法陣,魔物的低吼聲從湖裡傳遞而來,雙頭犬和鋼鐵巨人的魔物軍團,一個個從湖裡浮出,緩步的朝著幻影城前進。
「該死的!」瑪格莉特難得將情緒外露,手指一揚,獵心獸立刻毫不留情的把進攻的魔物咬成兩段。
然而魔物進攻,時間卻不等人,短針一準確的指向十點的位置,紅色的風暴像火藥從身後炸開來,震動著地面,捲起吞噬的紅色漩渦,將幻影城包覆其中,城牆外的枯樹被連根拔起一併吞入。
伯恩哈德的三人部隊,無暇其他,聽從計畫的躍進漩渦之中,餘下的戰士們面對前有魔物後有漩渦的困境之中,這下可是欲哭無淚。
「跳進渦裡….會比較好嗎?」全速奔跑才躲過漩渦『追殺』的音音夢,抱著護士包,震驚的看著像是大吸塵器的巨大紅色渦,初次面對這種場面,她實在一點概念都沒有。
「相信我,在渦裡不會比在這裡好。在外頭你還可以逃、可以求救,在『渦』裡,那就是與世隔絕了。」利恩拿出短刀和暗器,趕在音音夢之前投身戰鬥。
眼前一片漆黑,快速的風聲在耳朵呼嘯,墜落的失重感,弗雷特里西不是第一次體驗,卻怎麼也不能習慣,在跳進渦裡的三秒後,腳總算降落地面,腦袋仍有急速下墜後的暈眩感。
睜開眼睛,三人出現在一棟華麗卻荒廢的房子前,周遭雜草叢生高及膝,天空滿是厚重的烏雲,嗅得到那種夜晚陰涼有水氣的味道,圍繞在房子外的是同樣茂密的草地以及藏匿在其中的無數石碑,藍色的鬼火在其間穿梭,遠遠還可以發現魔物眼睛的光亮。
「這是要鬼屋歷險嗎?渦的主人可真是有興致啊。」阿奇波爾多放鬆的活像是準備玩遊樂園鬼屋的觀光客。
同行的兄弟倆還來不及吐槽,亮晶晶的軌跡從屋子外的郵箱飛了出來,尖銳的話語跟著傳進三人的耳朵裡「判斷──有攜帶規定的紅月,人數也沒錯,勉強通過!最聰明的小精靈親自幫你們帶路和任務提示,還不快謝謝我!」
紫色的小小身軀,和透明的翅膀,一眼就認出他是弗拉姆,說話的口吻仍是那副欠揍的調調。
弗雷特里西直接劈頭就問「弗拉姆,你還記得布勞嗎?」
「那是誰?」弗拉姆一秒回答,三人慶幸還好本人不在場,不然肯定是捶心肝,他養了超過十年以上寵物居然忘記主人啦!「為什麼你會知道我的名字….啊!一定是我太有名了對不對?我就知道我的聰明大家都知道啊!」
三人無言的看著弗拉姆,伯恩哈德更是直接的用殺人的眼神瞪他,握著劍擺出戰鬥的架式。
「少說廢話,那隻該死的吸血鬼在哪裡?我沒空在這裡浪費時間!」
弗拉姆似乎受到震懾,亂飛了一陣,才吞吐的說「我、我不知道啊。主人說你們要完成任務,第一關就是清掉外面的魔物…」
話才說完,接到攻擊指令的魔物立刻殺氣騰騰的衝過來,阿奇波爾多舉槍連續射擊,槍槍命中,二十發槍響,外加幾個拋出的火藥,準確無誤地把速度較快的鬼火清得乾乾淨淨,弗拉姆看了都傻了。
「好了!遠距離的我清完了,近距離的交給你們啦!」阿奇波爾多朝槍口吹了口氣,拉低帽子,直接拿起香菸和打火機開始抽起菸來。
速度慢的食人鬼在鬼火淨空之後,一整排的行軍終於來到房子的外牆,剛張開尖牙,伯恩哈德先一步的衝刺,將劍橫劈到一百八十度,複合藍紫色的電光,一斬沒死的都在雷電附加下燒得乾淨。
前一批先鋒倒成一排路障,全然沒學到教訓的食人鬼隊伍又再次整齊的前進,伯恩哈德在劍身上附加黑色的毒霧,對準絕佳的角度,劍身由下往上畫了半圓弧,帶著毒和雷光的劍氣大範圍的炸開來,第二列和第三列的食人鬼倒成一片,短短五分鐘不到的時間,墓園的魔物只剩下在遠處徘徊的遲鈍幽靈布五隻。
弗雷特里西握著雙劍,連武器都還來不及拔,伯恩哈德就這樣擋在他前面,他連要攻擊敵人都還摸不到「伯恩哈德,這樣我打什麼啊?」
「旁邊休息吧。」伯恩哈德一臉理所當然的回應,沒等弟弟的反駁,回頭對著吞雲吐霧的阿奇波爾多喊道「該你了。」
「那麼快幹嘛?我還沒保養完啊。」阿奇波爾多壓了帽子,把菸往後一拋,五秒將愛槍換上長槍管遠距離狙擊,直接把最後方的五隻魔物一擊暴頭。
弗拉姆瞠目結舌的看著這快速清怪的速度,一時要耍得的嘴皮都忘了。
「魔物已經清完了。我相信那隻吸血鬼很清楚這種程度的魔物,不可能對我們造成威脅,快叫他滾出來!」
伯恩哈德直接滿身殺氣的拿劍指著弗拉姆,阿奇波爾多和弗雷特里西已經擔心他會不會忘記那是布勞的寵物了。
「伯恩哈德大人…我只是小小的使魔,別為難我啦…」欺善怕惡的弗拉姆已經自動改口把伯恩哈德放在心目中的第二位去了,發抖的遞上大門的鑰匙「主人說他會在房子裡等,但是我也不知道在房子的哪裡…」
沒耐性的收劍拿過鑰匙,伯恩哈德一秒直接開鎖加踹門,毫無畏懼的直接踏進鬼氣森森的宅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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