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說,你那吃懵了似的表情啊,實在有夠好笑的。
「你——要——繼——續——上——通——訊——社。」我做出一副有點漫不經心的樣子,愉快地重複著,逐字砸在你那張寫滿了懵然的臉上。
『哈?』
「哈甚麼,你都聽到了。我的好室友,你不是我的小寵物——」
『說的甚麼鬼話!我怎麼會是!』雖然那並不是我本來的意思,你想到甚麼不單純的事情上去了,又換了個更好笑的表情,臉色有點蒼白地插嘴道。
「就這樣,所以我不會讓你免費住在這。我不要求你付錢,只需要你繼續上通訊社——」
『是你自己提出讓我免費住在這的!我已經依約幫你當誘餌、還負責甚麼早上照顧你、幫你確保窗簾沒拉開了啊!』
「當誘餌那邊你有另外領報酬;而說是照顧我,其實你根本都不用做些甚麼。」我高興地指出,又嘗試稍微安撫並了解你:「反正你缺錢吧?你超超——不想去通訊社上班嗎?」
『他們讓我幹的所謂的實習!跟上班完全是兩回事!』你拍著桌子道:『實質上根本就是低薪奴隸!你知道在狹窄的電報室關一整天後天昏地暗、拍電報拍到手臂發疼的感覺嗎?還常常會遇上不知所云的爛發報手、等電報的時候還要走開半步上廁所都不行!實習!我都實習十年有餘了!』
我在胸前的高度舉起兩個手掌,想按下你越說越烈的忿忿不平:「就算待遇是實習生,他們也會讓你做做其他事的吧,歸檔?收發件?你那次不也有機會到外頭來透透氣了?而且你通訊社應該有電話吧?」
『那次是那智障地方不夠人上班,要我限時內搞定回去、不然就扣我薪水!而且是天氣爛得要死沒人願意出去的時候才要我去、還完全不會補貼車資啥的!然後逼我回去那個連腳都伸不直的爛間隔,就因為我他媽的電報拍得熟練!』喔,你是認真的,連髒話都飆出來了,看來你對通訊社和電報的恨意當真非同小可;我有點驚訝。你還繼續接道:『電話會被截聽、沒法當獨家,更別說發生需要持續跟進的大新聞的時候,電話線會被接得亂七八糟!根本就沒有人用電話!』
「你薪水拿得很少嗎?」
『比電報員少,我甚至還得包辦雜役、差不多所有人都可以支我去——』
「可是你也不想專業拍電報吧?」把你的焦點移開,我看著你那以為逃出了生天又被我推回去的樣子,好笑的感覺中又多出了一些可憐。但是啊,為了讓其他人對你的加入心服口服,我得讓你有些用處才行。呃,雖然拉你入夥是我的主意。
「沒那種持續跟進的大新聞的時候,你也是能休息一下下的吧?拜託,有些事我想在見報或出號外之前就知道。幫個忙嘛,你知道,說是讓你當誘餌,我也是在給你提供住處的同時讓你順帶賺錢的,麻煩你嘛拜託……」我對你合十著做出東方人那種哀求請願的鞠躬,雖然是坐著的。我注意到你動搖了。
『那就……』
「就這麼說好了!辛苦你了!」我大大地鞠躬。為了感謝你的犧牲,我又問你:「戲劇怎樣?」
『甚麼戲劇怎樣?』
「莎劇?歌劇?話劇?通俗劇?」
『啊?』
我發現到我們正在牛頭不對馬嘴。
「你喜不喜歡……哎,你看過沒?」
『沒有。』你看起來依然是在狀況之外。天啊,你這傻子。『跟甚麼新任務有關嗎?』
「樓下不遠就有……不,去蘇豪(註1)那頭吧,那邊有幾座比較新的,來趟初體驗吧。我請客。」我直截了當地對你說,欣賞那個灰白的、痛恨不已的好笑表情在你臉上再次綻放。
『媽的,要去你自己去。』
「喔,得了吧!我知道你『對同性沒興趣』,我也不是要拿你怎樣,可不可以別這麼敏感啊你!兩個朋友去看戲有甚麼不對的?」我取笑道,「我親愛的室友啊,我說,我們會直直往戲院去,不會在蘇豪區裡亂轉的;再說,就算我真有那個情趣要帶你去獵豔,怎麼說我也不會跟你搞到一塊去吧?」
你露出了厭惡的表情,我想那可以算成是你想像到那邊去了。兄弟,別這樣好吧,我們可是共住在一個屋簷下的好嗎。我也不想哪天被晨襲還是午襲了。
「去看看吧,你會喜歡的。我一個人看完了沒人一起吐槽也不痛快。啊,我有點餓啦,也到點了,在你腳邊的箱子那,找瓶小圈圈丟過來——輕輕!丟準點!別——我叫你丟準點啊!是在把我當電報拍嗎你!」
你臉上終於露出了爽到了的笑容,那不太好笑啊。我說你根本就是瞄準了我的頭來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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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蘇豪區(Soho),位處倫敦西敏市;在十九世紀,是為色情行業、音樂廳和劇院的聚集地,人口密度也非常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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