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航行發出的聲響傳來阿健耳畔,把他弄醒。他緩緩睜開惺忪的眼睛,方始看到窗外的景色不再是一片白茫茫,開始看見不規則的小島嶼,蔥翠的山丘鑿出一條道路,明明是隆冬的月份,山林仍是綠茸茸,小徑兩旁的是日本劇中常見的民宿,自然與人造建設互不侵犯,兩者的相融帶給旅人新鮮的悠然。
離開機場的過程真的極其漫長,阿健在日光映照下的迴廊行走,見到不少人飛快地越過他,彷彿擔心爭不上頭位辦理入境手續,一大批人聚集在密不透風的空間等候安檢,更令阿健耐心的看着遠處的安檢人員。為免錯過任何廣播或指示,他脫下其中一顆耳機,卻不慎溜手掉在地上。正當他彎下身子想拾起它時,有隻白晳的手搶先一步拾起,阿健愕然的抬頭仰望 ──
「嗨。」昕昕柔聲的輕喚阿健。
她的臉回復血色,再度掛起一抹甜絲絲的淺笑,但不像是自然而然,似是強顏歡笑。阿健青澀地回答「哈囉」後伸手接過耳筒,碰到她的纖手的瞬間,千般的不解驟然消失,兩人有如在地動星行的宇宙上,在絢爛的時空上交匯成一點。
阿健看得心神出竅,目睹他這副模樣,昕昕喜孜孜的會心微笑,油麗的眼睛填滿了阿健的視野,機場迴廊上的象牙色瓷磚宛若陪襯着她的徹白衣著,充滿夢幻及質樸的自然美。他倆就如一對互相暗戀的小學生相見,靦腆一面,臉上又煥發出光采。
「剛才很感激你。以及……很抱歉,因為不太方便,所以要先離開。」昕昕抿起小嘴。
「哪裏。我只是看到妳被欺負,就勾起從小到大被父親欺壓的遭遇。」
「什麼,他還……?」昕昕一呆,憋住內心,一時不好回應。憂傷的眼光朝阿健的頭顱往返,問道:「你的頭,沒事嗎?是他把你打至有後患?」
「並不是。只是不知何故,偶爾會疼痛,需要吃藥止痛。」昕昕目不轉睛,心像是被掏空一樣。為了不想氣氛僵硬,阿健故作輕鬆一笑:「話說,沒想到妳也是來鹿兒島。」
昕昕含羞脈脈的低下頭,繼而頷首,然後把心中的糾結一併吐出:「對了,你有沒有女朋友?」
「沒、沒有。」阿健很是驚詫,她劈頭便這樣問。
「你打算住酒店,還是民宿?」昕昕又忍不住問。
「Hostel 算是公寓,還是旅舍?我也不太懂中文的解釋。」
阿健茫然地思索,後來開啟手機中的 Airbnb,熒幕上顯示該地方的名字、地址、預約日期、訂金等資料,以及十多張展示環境格調的相片。昕昕探頭細看,抖動紅潤的嘴說:「挺有家的感覺唷!」靜默了一會後,她晃悠悠的躍出幾步,轉身在阿健的正前方彎下身子笑道:
「我也恰巧住在那兒,不如這五天我們一起遊玩,好不好?我叫『昕昕』,『斤』字加上『日』的『昕』。你叫什麼名字?」
「叫我『阿健』就行,『健康』的『健』。」阿健直像出本能般的答允。
常理的公轉就在這一刻戛然顛倒。這個彷如淨白天使的宣告,宛若幸福一下子降臨眼前,亦意味着這段妙不可言的旅程正式開始。
真的那麼巧?在阿健疑惑的同時,驟覺昕昕嗓子的神韻,甚或剛剛回眸一笑的姿態都跟夢中的小女孩幾分神似。長久以來他深信那「夢境」包含某些訊息,並非曇花一現的浮雲,不然,何以會永無休止的夢見那對小孩?此情此景又藏有什麼玄機?更奇妙的是,現在這份心心相印的感覺,如同將極地上代表「陌生」的冰川融化,那麼,當中使它們無從留下的是什麼?阿健木然地凝望昕昕,一切都無法釋懷、無法說明,更無法抵抗她的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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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昕昕已雀躍地說接下來五天做什麼好,表情盎然,笑容率真,為這趟尚未開始的旅程增添幾分綺麗。完成入境手續後,阿健覺得需要讓腦袋清醒一下,藉故走進洗手間,以清水沾濕臉部多少次也好,他緊盯鏡子中的映像都不像虛幻。
「到底我發生什麼事?怎會對那女生如此著迷?」阿健喃喃唸唸。
「 ──── 臭小子,去死吧!」
忽然,整個空間迴響起兇悍的咒罵,頃刻間有某樣捧狀硬物迅速揮出,阿健來不及回頭防範,砰的一聲擊中阿健的臉骨,聲響好像是要劃破天空,額頭部位都受到震盪波及,眼前一黑。阿健不禁痛苦得面容扭曲,倒坐在地板上,一面以手按捺住傷口,一面在矇矓的視野尋找犯人。一枝拖把掉在地上的聲響清脆,當他的視線清晰時,犯人早已逃之夭夭。
「阿健 ────!」
在數下眨動眼睛,勉力回復清晰的意識後,阿健才見到昕昕竟不顧一切的衝進男廁,發出近乎慘叫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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